第十七章 三个怪异

长春堂的伙计赶忙迎了上来。

“几位贵客，请问你要点什么？”

“你特么聋了？还是拿我说话当放屁啊？”

一名两腮无肉，脸色焦黄的汉子，带着三名手下，大喇喇的站在大堂正中，斜楞起眼睛，高声叫骂。

伙计打躬作揖，连说不敢。站在柜台内的抓药师父，眼看情景不对，转身一掀帘子，向掌柜通报去了。

黄脸汉子一眼瞥见，立时起了疑心，推开小伙计，就要跟着向里闯。

小伙计赶忙阻止，却被一脚踹倒，黄脸汉子也不绕路，手按柜台，腾身而起，就要跃入里面。

“有话好说，何必动粗！”

一只大手搭到黄脸汉子的肩上，将他生生扯了回来。

“嘿，谁他嘛的……”

黄脸汉子回头，却见一名青袍中年人，含笑站在身后，笑容和煦，波澜不惊。

“诶哟，龙先生，你老今天不在府上歇息，怎么到店里来了？”

黄脸汉子犹如变色龙一般，满脸乱飞的五官骤然聚集在一起，缩成一朵菊  花也似，谄笑着给龙见田请安。

龙见田微笑道：“陈老弟，炎炎夏日，也不休息么？”

黄脸汉子受宠若惊，“龙先生居然记得在下的姓名，我陈启霸真是……，真是，祖坟上嗤嗤儿冒青烟儿啦。”

“噗嗤……”

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陈启霸也知道话没说好，但自己小弟如此不给面子，心下不乐，回头瞪了三人一眼。

一瞥之下，却不由一怔，三名小弟，板着脸孔，丝毫没有笑过的痕迹。

“别找了，在这呢！”

正自狐疑，只见屏风后转出两人，素衣缓袍，丰神俊秀，正是自己要找的那对男女。

沈约颇感有趣，自己来此找人还没找到，先被别人找到了。

“你们找我干什么？”

在这个世界，跟自己有瓜葛联系的，都是妖魔鬼物，不知这个猥琐汉子，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陈启霸噎了一下，他还真不知道具体为啥找他们俩。

“榻马的，真灵门找人，还要什么理由？”

沈约两手一摊，简直莫名其妙。

陈启霸也是贪功心切，生怕自己跟丢了两人，才急匆匆地闯进来。

赵五柳大哥和四爷都还没到，自己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没有很好的借口，当着龙先生的面，不好发作，于是喊来伙计，搬了桌椅在大堂一侧，沏上了茶水，直勾勾盯着沈约两人，防止两人逃掉。

沈约也是哭笑不得，这么直白地盯梢，真是生平仅见。

想要拂袖而去，可唯一的知情人那儿，话匣子还没打开呢。

沈约压住心里的不快，朝龙见田示意，三人回到屏风之后，继续落座交谈。

陈启霸朝自己的小弟努了努嘴儿，立刻有一个小弟站到屏风边上，监视三人。

龙见田涵养极好，微微一笑也不介意。沈约则是隐隐知道这个痨病鬼的身后，定然有主使者，看架势，不一会儿就能到场，也就不去管他。

经过玄真的地狱训练，再加上暮叶村的牛刀小试，沈约对自己的本事相当自信。除了面前的龙见田深藏不露，看不清深浅，其余的杂鱼还真没放在眼里。

“前辈十多年前见过青藤先生，之后就再无音讯了吗？”

沈约接着刚刚的话题问道。

龙见田将手中的茶碗放下，叹了口气，

“不错。我这些年一直滞留此地，也是为了再见先生一面。”

“青藤先生医术通神，尤其是炼制的正阳丹，神妙无比，当真是活死人，肉白骨，普通人吃上一丸，亦可延寿二三十年。堪比修行界传说中的道门神药，延生续命丹。”

沈约跟白小霜对视一眼，又一个“丹”。不知龙见田所谓的“正阳丹”跟张百财服下的那个，哪个更厉害。

龙见田继续回忆道：

“说来惭愧，我留在长春堂里，日夜陪侍在先生身旁，只为了能有幸看一看正阳丹的配方。”说着苦笑了声，“先生似乎觉察了我的贪念，始终不提配方的事。”

说的虽然是自己当年的阴暗心绪，却显得坦坦荡荡，令沈约肃然起敬。

“十五年前的一天，当时我入山采药，不在长春堂中。后来听小伙计说，先生接到一封信，看后面色大变，收拾好东西，便急匆匆地出了门，从此再无音讯。”

龙见田凝视着杯中飘浮的茶梗，一脸遗憾，

“我回来后，沿着可能的路线，找遍了方圆几十里，毫无线索。”

龙见田最后自嘲地一笑，

“可我还是不死心，只盼先生或许能念着旧情，重回故地看看，因此上接过了坐堂医师的位置，一直做到今天。”

沈约一时语竭，这份目的不纯的等待，一等就是十五年，也是殊为不易。

龙见田抬起茶碗，吹了吹浮在水上的茶叶沫，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的故事讲完了。那么能否告诉我，两位找青藤先生，是为什么呢？”

一双眼睛忽地神光冷澈，越过茶碗，直刺到沈约的脸上。

沈约淡然一笑，不躲不避，迎上龙见田的目光，说道：

“既然龙先生在此坐馆行医十五年，那么晚辈冒昧想请先生看一下，我身上可有什么特异之处？”

龙见田眼中神光一放即收，默然良久，才像遇到什么难解之处一样，喟然长叹道：

“实不相瞒，我一见小友便觉奇怪，一番坐谈下来，更是百思不解。”

龙见田将茶碗推到一边，盯着沈约的脸，郑重说道：

“你的肤色如玉，青筋隐而不显，瞳中时常有紫色电光闪过，应该是修炼了道门正宗的练气法。”

“似乎是北高  峰东华观一脉，但是我观你呼吸忽长忽短，忽快忽慢，与道门一出一入悠然绵长的根本法则，全然背道而驰，此为第一怪异。”

龙见田竖起一根手指，微微一顿，接着说道：

“你的感应敏锐，神意外放，本是好事，但是只放不收，不知内敛。就像个暴发户，将金银珠宝都披在身上，四处炫耀。全然不是道门中人的做法，甚至不像有宗门的人，就像一个散修。此为第二怪异。”

沈约神色略显尴尬，自己只想让他看看，神魂分离的问题，结果他一下看出好几条，还都是他的短处。

稍停了一下，龙见田又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虽然东华观的气法，号称此界霸道第一，但是你目前应该还没到小  三合圆满，然而……”龙见田稍稍前倾，似乎要看得更清楚一点，“然而我看你眉心赤红一线，魂力能放不能收，神魂不安其位，实在是大大不妙。”

“有你这种征象的人，不是神魂失控疯掉了，就是肉身经不住魂力的侵染，浑身爆裂而死。而你却能安安稳稳地坐在我的面前，此为我最不解的第三怪异！”

龙见田收回手指，虚握成拳，轻轻在桌上一顿，

“告诉我，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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