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不问过去，相约未来
再次睁眼，沈约发现自己像一只大 鸟，背负苍天，在火海上翱翔。
“好美……”
传说中，太阳上住着一种金色的乌鸦，它看到的景象，或许就是这样的吧。
“哞~~！”
一阵深沉的低鸣，打断了沈约的思路，他身子一挺，霎时天翻地覆，无边的火海翻成了天空，而他正坐在宽阔龟背之上，在一片幽暗的虚空之中遨游。
虚空中央，地脉之眼已经不见了，但是沈约仍然能感觉到，它还在那里。只是暂时闭上了“眼睛”，只要它愿意，随时都会睁开。
老龟阿寿，半闭着眼睛，绕着中央缓缓游动，不时发出一声沉厚的低鸣。
“年轻人，你很好！”
阿媛的声音突兀地在沈约脑海中响起。
沈约猛地回头，没发现她的身影，可重新树立在老龟背上的惊神木碑顶端，有一团火光在闪动。
“前辈，是你吗？”
沈约飘身上了木碑的顶端，只见平台的中央，一团火焰正虚悬在半空，火焰的颜色时刻变幻，一会儿鲜红，一会儿紫黑，一会儿又混合在一起，发出明媚活泼的焰光。
“谢谢你，年轻人。”
“青藤先生？”
这次是顾青藤那温厚洒脱的声音。
“你们……还活……”
沈约脱口而出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透过变幻跳动的火焰，他看到了燃烧中的核心。
两颗心。
两颗心紧紧挨在一起，血管彼此缠绕纠缠，随着心脏的缓缓跳动，一股股鲜红或者紫黑的火焰从中喷出。
沈约的眼角有些湿润。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媛将顾青藤的心脏给拿走了。
她毅然决定要去完成丈夫未了的遗愿，所倚仗的也不过是这一颗燃烧的心。
恐怕那个时候，她只是单纯地想死吧。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做起事来，就是这样，不讲后果，不计得失。
“谢谢，帮我们完成了应做的事。”
“现在，我们成了这个封禁的一部分，呵呵，”
顾青藤的声音继续在沈约的脑中响起。
“这样我可以在这里等阿寿醒过来了。”
阿媛的声音接着说道，
“告诉芯月，有时间来看我们。”
“我们的力量不足，只能送你到地火矿洞，有我的天魔袍，应该可以保你平安。”
“前辈……”
沈约正想问话，眼前光影缭乱，天地翻转，等他从眩晕中恢复过来，所站之处，已然变成了岩浆矿洞的石壁平台。
“靠！”
沈约一脑门子黑线。就算你们夫妻俩要关门说些私房话，办些比画眉更甚的体己事儿，也不用这么急吧。
转念一想，这位女中豪杰向来是先杀后问，刚刚还能嘱咐两句，已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沈约本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跟顾青藤请教。却被她给干脆利索地礼送出境。
比如他想问，为什么顾青藤说的，跟自己看到的阿寿记忆，有些不一样。
五百年前，那位年轻道人，并没有抹掉阿寿的神魂意识，甚至连阿寿的名字也是他取的，可为什么后来顾家的后人和阿寿成了敌人？非要抹掉它的意识不可？
隔一段时间，解开封禁，施放压力，本是正常不过的操作，顾家后人为什么不肯？
还有开采火灵石的活儿，怎么会被真灵门占去？
既然出来了，这些秘密，沈约没有兴趣再去探究。
该做的事已经做完，剩下的就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了。
沈约长啸一声，向洞窟顶部的裂隙跃去。
………
小窗右侧的墙面上，红彤彤的小方块，一点点地变形，朝下沉去。
那是被窗棂切分出来的阳光。
小栓早早就爬了起来，但他没地方去。只能呆呆地坐在木榻上，看阳光在窗外泛白，转红，再一点点爬上墙来。
“娘……”
小栓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每次外面有一丁点动静，他都会心头狂跳，跑到门口去迎。
可迎来的全是失望。
但下一次还是会全力跑出去看。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多，可他灵敏的耳朵还是能分辨出，那些沉重的脚步声，根本不是娘的声音。
“唉……”
小栓轻轻叹了口气，低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当他睁开眼睛，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影。
“娘！”
小栓跳了起来，冲到到半途，犹豫了一下，待看清来人，则以更快的速度，一头扑进了人影的怀里。
“沈大哥！！呜呜……”
这一夜的焦急、等待、担心、恐惧，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对象，小栓哽咽着，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想拉着他的衣襟，让他抱抱自己。他好冷，冷得哭声都抖了起来。
沈约搂过小栓，轻轻地拍着他单薄的后背。小栓埋在他怀里的呜咽声，像是切开的柠檬，让他的鼻子跟着一阵阵发酸。
他并没有按照约定带回小栓娘。要怎么说呢？沈约不敢直视他纯真的眼睛。
“小栓……”
等小栓哭声渐渐停下，抖得琴弦似的身子也暖和了起来，沈约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呼唤道，
“嗯……”
“你是男孩子，是你们家里的男子汉，对么？”
“嗯！”
小栓赶忙将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擦了擦，装出成熟的样子。
“你娘被桃花山，蔷薇谷的仙人带走了，要去那边帮忙照顾仙人的仙草和仙兽，走得太匆忙，来不及跟你道别，”
小栓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沈约，似乎想从沈约的眼中看出什么。
沈约的眼睛努力睁着，摆出他所知的真诚样子。
“她要沈大哥给你带话，要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你长大了，去桃花山蔷薇谷找她。”
沈约的谎言越说越顺畅，
“这里你自己住也不方便了，沈大哥带你去个地方，在那里你可以好好学点本事。将来好赚够去蔷薇谷的路费！”
小栓好像终于听懂了他的话，破涕为笑，朝着沈约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重要东西要带的？咱们现在就出发。”
小栓转回身，视线从开裂发霉的墙壁，掉了一边耳朵的陶锅，破旧的木柜，一一扫了过去，漆黑的眼睛里仿佛多了一层更为深沉的东西。泪水在他的眼圈儿里转啊转，却始终没掉下来。
他毅然转回身来，冲沈约大声道：
“没有了。我们走吧！”
沈约点点头，站起身，也扫了一眼旧屋子，心里叹了口气，拉住小栓的小手，转身走了出去。
迈过门槛的一刹那，一颗晶莹的泪珠终于从小栓的脸上滑落，打在门口的青石板上，摔成一个潮湿的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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