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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同血会(1-5)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属于沉睡的寂静黑夜突然被这一声幼稚却清脆的声音的划出一道口子,这让原本就神经极为脆弱的金铃冷不丁吓出一身的冷汗,随即惊慌失措地向着这发出声音方向抬起头,又是猛地一跳,身上的冷汗连出两层,她顿时有些气喘,半晌缓过神,才发现原来只不过是这家青年旅社门口的一个僵尸模样的欢迎玩偶。

  她长舒了口气,心里忍不住吐槽,这青年旅社的老板可真是重口味,旅店名字起的吓人不说,连这玩偶,也选的这么重口味,如果不是觉得火车站出口那儿的旅馆不安全,打死她也不要来这种诡异的青年旅社。

  金铃稳了稳心神,却并没有急着向店里走去,而是小心翼翼地向内张望了一把,只见原本应该灯火通明的接待客厅现竟然已经关灯,只有里面一个吧台上亮着一盏微弱的夜灯。

  借着这盏打光可见处不足两米的夜灯灯光,她依稀看清楚了吧台后面的背景墙上“非人即鬼”四个血红大字。

  因为原本有着心理准备,金铃没有受到太大惊吓,只是不敢再向周围看去,生怕哪个重口味的装潢吓到自己。

  “有,有人吗?”

  金铃关上玻璃门,向内悄声走了一步,大着胆子却细声问道。

  没人应答。

  她有些心慌,难道这家店真的就像店铺介绍上说的那样晚上是接待“鬼怪”的时间段?

  “没,没人吗?老,老板在,在不在?”

  这春天虽然到来已久,可是这夜的风却还是凉,何况金铃又顶着两身冷汗,更是觉得冷的小腿肚子都打起颤来。

  她有些害怕又觉得奇怪,这“捻鬼舍”外面的招牌大灯极为敞亮,亮的甚至不逊色斜对面的酒吧灯牌,可是这里面怎么就这么黑呢?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外面的街道虽然不是什么主干道,却也是灯红酒绿,各种门店的招牌灯也是无比的绚丽夺目,为什么她仅退了一道玻璃门进来,就这么的暗呢?

  金铃越来越发怵,又联想起这段时间的遭遇,她再也忍不住,拔腿准备逃跑。

  “啊---欠,”一阵打哈欠的声音突然从了无生机的吧台里传来,金铃的心脏猛地一提,可随即,吧台里再次传出的声音把她这一声还没来得及喊出来的惊叫扼杀在了嗓子眼里。

  “这位客人你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吧台里抬起一张睡眼惺忪的小脸,虽然发型凌乱,但好歹生机勃勃。

  金铃使劲儿咽下一口唾沫:“打,打。。。”

  “打尖?”少女一顿,随后不耐烦地催赶道:“不好意思本青旅不提供打尖儿服务,你往对面的酒吧去吧。”

  “打尖儿是什么意思?”眼看就要赶人,金铃一激动终于把那句结巴的话脱口而出。

  少女眼神锃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突然神秘兮兮地一笑,阴声阴气道:“我看这位客官印堂发黑,双眼下方乌青一片,可是被妖鬼缠身已久?”

  金铃心里“咯噔”一声,整个身子都麻了起来。

  正在她不知所措地盯着那个似人非鬼的少女时,屋子里的灯冷不丁被人打开,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突然,一声诡异的尖笑直愣愣地刺进了她的耳朵,金铃再也抵挡不住压抑在嗓子眼底已久的那声尖叫,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喊的舒畅了,仿佛把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惊心动魄一并发泄了出来,甚至都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发出这声尖叫,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等她再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吧台乃至往内屋的通道处都挤满了各种穿着睡衣满脸惊愕的人群时,金铃的脸一下子刷的通红。

  “你,你还好吧?没被吓到吧?”吧台里的少女歪着头,一脸的犹疑又似乎有些反感。

  “切,吓她的是你,可不是我。”

  不等金铃回答,一声娇里娇气却十分鄙夷的声线传来,显然就是刚才那声尖笑得主人。

  她惊魂未定地看了两人一眼,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少女毫不掩饰地冲她翻了个白眼,然后看到金铃有些失神,似乎真的被自己吓到了,于是连忙转移话题道:“你就是刚才从‘青旅家’APP上预定铺位的客人吧?”

  金铃木然地点了点头,却一直神色不定地盯着她。

  她被盯得有些不舒服,忍不住皱皱眉:“你是今晚最后一个空铺的客人,既然你到了,那大家就赶紧回去睡觉吧,罗娇,你带她回去吧。”

  “什么?我?”罗娇不可置信地瞪着眼,指着自己的鼻子。

  少女不以为然,甚至头都没抬:“她就是你下铺,你带一带怎么了?”

  罗娇怒气冲天:“夏冰,你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是吧?就算你是这家店的主人,我也不是你的服务员,我也是客人,你凭什么随意的指使我干这干那的。”

  “娇娇,娇娇娇娇,”过道的人群里挤出来一个胖乎乎的男人,一把拽过罗娇的肩膀,堆着一脸横肉,讨好地笑道:“你这是干嘛呢?大晚上的咱们都小点儿声,再说了,小夏不就是让你带个人吗?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了,这是小夏信任你才。。。”

  “我去你大爷的庞振宇!你胳膊肘儿朝哪儿拐呢!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说什么组织同学聚会,你就是来看你的老情人对吧?你那点儿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吗?”罗娇似乎根本没有把男人给的台阶当一回事儿,反而似乎更加被激怒了,歇斯底里地喊道。

  夏冰闻言微微抬了抬头,突然冷笑一声:“罗娇,你也太把你家这位当个宝贝看了吧,还老情人,是你做梦呢还是他做梦呢?”

  庞振宇顿时满脸通红,看着周围神色各异的同学,他的脸皮顿时有些撑不起来了,心下一横,一把恶狠狠地抓过罗娇就向外面扯去:“你不是不想在这儿住吗?走!走走!”

  罗娇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庞振宇的脾气她不是没有见识过,顿时后悔自己刚才太口不择言,此时再也顾不上周围同学的目光,只一个劲儿地叫饶:“振宇你干嘛呀?大晚上地你要带我去哪儿啊?我没嫌这儿不好,我就是跟小夏开玩笑呢!”见庞振宇气的脸红脖子粗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儿,于是连忙转过头,求情似的喊道,“对不对,小夏?咱们是开玩笑对吧?小夏?”

  夏冰原本懒得搭理她,只是身边的同学罗丽默不作声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放下手里地东西,抬起头冷冰冰地喊道:“庞振宇你干嘛呢?当着我的客人砸我的场子是吧?”

  庞振宇顿时停在原地,笑得十分勉强地扭过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重点。

  “行了行了,你们要是嫌我这庙小盛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那就明儿个找家五星级酒店去,今天晚上当着我的客人谁也别找事儿,该干嘛干嘛去!”她瞪了他一眼,庞振宇顿时就撒开了掐着罗娇的手,罗娇受了惊吓,慌忙向后逃来,躲在了罗丽的背后。

  庞振宇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又对夏冰笑道“是是是,我的不是我的不是,对了,那个罗丽你,你们不都在一个屋子吗,你帮忙把客人带一带。”

  罗丽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向金铃走了过来:“那个,你跟我来吧。”

  金铃点了点头,十分困惑地思索着这一件突然发生的诡异事件。

  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向屋内走去,夏冰对着庞振宇恨恨地翻了个白眼,庞振宇十分心虚地挠头笑了笑,对大家道:“都散了吧,天不早了,回去早点儿睡,明天咱们还要去逛一逛呢。”

  众人应着转身回房,虽心思各异却十分默契地选择默不作声。

  庞振宇看众人都走了,想再跟夏冰说几句话,但是夏冰埋着头只一味干自己的事儿,他张了张口,费力地从牙缝挤出一句:“小夏,真是抱歉啊,你也知道娇娇的脾气,从咱们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你别跟她。。。”

  “还有事儿吗?”夏冰头也不抬地冷冷说道。

  庞振宇幽幽地叹了口气:“那,那你早点儿睡啊,我,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走了回去。

  听着脚步声逐渐走远,又听到关门声,夏冰突然抬起头,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转而换上了一副贼兮兮地表情,扒在吧台墙边向里看去,确定没人之后转身回到吧台里坐下,从背后一把翻起自己这件黑色大衣的帽子,十分兴奋地问道:“喂,你看到了什么没,那女的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四周分明无人,却突然凭空传来一声有些邪魅的轻笑:“最近是写作又没灵感了吗?这么想再见见鬼?”

  夏冰翻了个白眼,却有些垂头丧气地爬在了桌子上,她看着吧台里的电脑:“知道你还问。”

  那声音幽幽地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迟疑:“接触多了阴界的事,对你不好的。”

  “那我整天穿着你又怎么说?”她语气十分不屑。

  半天没有声音,过了许久,这声音才再次慢慢传来,似乎有些疑惑:“按说你我的观察不该出错,原以为是我刚才懒怠没有察觉,可是刚刚我又在这屋内细细嗅了一番,仍是察觉不到半分邪气。”

  夏冰对他文邹邹地语调向来鄙夷,可是时间长了也慢慢就习惯了。

  她抓了抓头发,有些抓狂道:“你的意思是她一切正常?没有鬼缠身?”

  那声音想了想,随后肯定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啊啊啊啊!!”夏冰顿时抓狂,“这大姐真是的,顶个大黑眼圈搞什么鬼吗?明天我去给她推荐一款眼膜,省着让人见了白欢喜一场。”

  又是一声邪气盎然的轻笑:“你这小东西,这世间鬼邪少了岂不是好事?哪有你这样总盼望别人出事的?”

  “切,你懂什么!”她十分败兴地爬在吧台上面,鼓着嘴巴,用手指戳着桌子上的纸。

  “唉。”那声音重重地叹了一口,似乎思索了很久,用十分郑重其事地语气道:“小冰,那僧人说的日子快到了,不然你还是把我送到那山上去?最近我越发觉得你身体孱弱,动不动就是生病了。”

  夏冰闻言身子顿时僵住了,脸色变得铁青,她一把抓住自己的衣领,质问:“你什么意思?就这么想走?是嫌我烦吗?”

  “我,我不是!”那声音慌忙辩解,“我是为了你好,我不想。。。”

  不等那声音说完,夏冰一把从身上扯下这件黑色的呢子大衣,重重地扔在了吧台的角落,她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想滚就滚吧!”

  说罢,她重重地关上玻璃门,拿出一把铁锁叉住门把手,向着斜对面的酒吧走了过去。

  捻鬼舍重归寂静,没人听得见吧台角落里那一声重重地叹息。

  吕代知道她不愿意让自己走,他自己也并不想走,可是他不能不走,他再不属于人间,强行留在人间只会害了夏冰。

  他和夏冰的缘分来自八个月前的一次偶然。

  夏冰贪便宜网购了一件古着(有年代感的二手衣物被称为“古着”)大衣,而这件大衣正是承载了他的灵体近八十年的容器。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夏冰,她嫌弃地把他抓在手里,吐槽:“真他大爷的臭!”随后,他就被扔进了洗衣机,一连被洗了五遍,就在他都要觉得自己都快被洗秃噜毛了的时候,夏冰那双嫩白嫩白的小手儿终于把他拎了出来,得意道:“不错不错,还挺香!”

  接下来,吕代见到了他有意识有记忆的这一百年里面最香艳的场景。

  夏冰随手把他挂在了窗边,随后开始一件件的褪去衣裙,他慌忙闭上双眼默念为人时老师的教诲,可是八十年的冰冷寂寞和一百多年的单身汉心思还是让他忍不住睁开了眼。

  那是一身堪比白玉瓷一般洁白无暇的肌肤,一头乌发随意洒在洁白的后背上,形成了一种强烈对比的极致美感,曼妙的曲线凹凸有致,那突然回眸的歪头微笑更是一下子把吕代拉入了无法自拔的深渊。

  她点着脚尖小跑过来,摸了摸他,自言自语道:“虽然还湿着,但试一试总不会有什么事吧。”

  说罢,她就迫不及待地把他穿在了光滑裸露的身上。

  那一刹那,吕代只觉得整个灵体都快要燃烧起来了一般,心中更是有种遏制不住的冲动想要点儿什么。

  可随即,他就心如死灰一般的记起,他如今,只不过是一件被人随意买卖的衣服罢了,这八十年来,他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件衣服而自怨自艾,反而庆幸自己还能有机会见到这世间的变化,可现在,他恨了,只是恨有什么用?他苦笑一声,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哪怕她不知道自己看了她的隐私,那他还是要对她负责任的,还是要竭尽全力保护她的。

  可是他待的日子越久,越发现原本活泼健康的夏冰变得五天一大病,三天一小病了起来,他一直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原因,直到一个过路的道士一语道破,他才知道,无论如何,他不能再留下来了。

  “我有办法能让你永远地留下来,留在她身边,不仅能让她安然无恙,也能让你做你一直以来都想做的。”

  伴随着这道十分冰冷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更是一种可怕的戾气。

  这股戾气强大到甚至让吕代都觉得整个魂体有些不稳。

  他十分警惕,迅速把自己地魂体聚于一起,并同时把载有自己魂体的“容器”这件黑色毛呢大衣立了起来,向对方展示了自己不容小觑的力量。

  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心里暗暗吃惊,这是几十年来,他第一个无法看清楚的灵体,这是一个被无数的怨魂戾气所包围的灵体。

  “你是谁?”他不否认,他有些心慌。

  被缠绕在黑雾中的灵体冷冷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把这件事帮我办成,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吕代心口发紧,他死死地咬着牙关,微微昂起灵体,随着那股最为熟悉的味道,他找到了夏冰的方向,随即一个并不清晰的图像便慢慢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夏冰手里捧着酒杯虽然笑着,可是那笑容并不轻松,她和几个男人周旋着,大声说笑着,仿佛这样能感觉到快乐似的,但这样的场景,只让吕代的整个灵体都愤怒地发热了起来。

  “她可真漂亮,是个男人都会想要,你再犹豫下去,她可就成别人的了。”

  “你要我帮你干什么?”

  吕代转过头,再也没有任何犹疑地跟了出去。

  “丫头,你要是再在我这儿喝醉,被人捡了尸,我可不管。”

  夏冰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张绝世容颜。

  如果不是这张脸的主人性格实在太招人恨,以夏冰的花痴属性,恐怕早眼冒红心了。

  她按按肿胀的发痛的额头,龇牙咧嘴道:“冷老板,你这个‘再’都说了一百遍了。”

  冷冽斜了她一眼,摇摇自己手中的高脚杯:“不识好人心。”

  说罢,便款款离去。

  看着这分外“婀娜”的高大背影,夏冰是怎么也想不通,这会是一匹千年狼妖。

  当初吕代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她下巴都要惊掉了,倒不是因为冷冽是个妖精,说实在的,她早就觉得一个大男人长成这个样子,不是妖精那才怪了,只是她认为,这副妖冶样子再怎么说也应该是个绝美的狐妖才对,她实在没法把楚楚动人的冷冽和凶恶孤傲的沙漠狼联系在一起。

  可是显然,现实总是这么的远离真相。

  夏冰伸手往兜里抓去,可是怎么也摸不到手机,她暗骂了一声,准是昨天晚上又有人趁她不备顺走了。

  这几年,她光是在冷冽这酒吧里丢的手机,都超过她的十个手指头了。

  “冷狗!!你赔本小姐的手机!”她又急又气地喊道。

  冷冽头也不回,只“哼哼”冷笑了两声:“又丢了?活该,算是又给你交一下智商税吧。”

  夏冰气的要命,刚想追过去,只见本该在白天紧闭的酒吧大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冷冽和夏冰一齐转过头,看着风风火火冲进来的人,冷冽不满地张口:“李姐,你这是赶着投胎吗?”

  李姐瞪了冷冽一眼,舜而一脸焦急地转过头,气喘吁吁道:“小夏,你,你赶紧回去,你们店昨晚,昨晚出事儿了!”

  夏冰心里一紧,噌地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个大步冲到了李姐面前,急不可耐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李姐“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头的冷汗,但还是使劲儿咽了口唾沫,道:“那警车都来了三辆,都扯封条了都,说是,说是死人了!”

  夏冰的脸色刷的变得惨白,她一把推开李姐,慌慌张张地向外跑去,一推开门,就看到了斜对面自己的“捻鬼舍”外,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顾不上别的,生拉硬扯地撞开一条路,一口气冲到了人群前头,却被两个穿着警服的人给拦住了。

  她慌忙解释:“同志你好,我,我这,着他大爷的不是外人,我是店长,我是这家店的店长啊!”

  “你就是捻鬼舍的店长,夏冰?”一个十分浑厚的男声从她头顶传来,她慌忙抬起头,十分肯定地点头:“我是夏冰,我是夏冰。”

  可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还没看清楚逆光站着的这个高大男人的脸的时候,她只觉得两条胳膊猝不及防的一阵扭痛,她“啊”地惊叫了一声,被迫弯下了腰,随后,手腕上就被挎上了两只冷冰冰的东西。

  夏冰长这么大虽然也吃过不少苦,可是也一直老老实实的做人,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惊慌无措又恐惧无助,顿时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地掉了下来,她十分委屈道:“你们干嘛呀?干嘛抓我啊?”

  逆光站着的那男人似乎对她的反应熟视无睹,只冷冰冰地转过身,拿起对讲机:“犯罪嫌疑人夏冰已经落网,除了痕检小组以外,全体收队!”

  闻言夏冰的心里顿时飞奔过一万只羊驼,脸上也挂满了百八十万个黑人问号。

  Excuse  me?

  说她是犯罪嫌疑人?

  没搞错吧?

  可是她哪里有分辨的机会,还没等她张口喊出一句:“你们抓错人了!”她就被人像拎小鸡仔一样的扔到了车里。

  车门被人大力关上,最后留下的一丝声音是:“吕代救我!”

  “姓名?”

  “夏,夏冰。”

  “年龄?”

  “23岁。”

  “性别?”

  “啊?啊?女,女的吧。”夏冰十分茫然的扬起满是泪渍小脸儿。

  做笔录的小警员抬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继续问道:“住址?”

  “邺城城中区星城路18号捻鬼舍青年旅社。”

  “我是问你家庭住址,不是你的店址。”

  夏冰咬了咬下嘴唇,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膝盖:“我,我就在这儿住。”

  “那好,那就先说一说吧,你为什么杀人?”两个警员一同看向她。

  夏冰顿时急了:“杀什么人?我没有杀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人了?”

  “我是没看到你杀人,可是有目击者举证曾看见你半夜跟在受害者身后,并且听说,前一晚你们二人产生过冲突。”那小警员眯了眯眼,一副仿佛已经吃定了夏冰的样子。

  她的心突然一顿,呆若木鸡地靠在了靠背上,不可置信道:“罗娇死了?怎么可能?吕代昨天才帮她算过命的,她是贱,人长寿!她怎么会死?她那么贱,怎么会死呢?不可能!”

  正在喝水的小警员听到这句话后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他咳嗽了几声,才接着问道:“吕代是谁?”

  夏冰一愣,脸色顿时变得明暗不定。

  “林队,看出点儿什么了吗?”

  夏冰的审讯室外,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这面单面反光窗外,十分专注地看着夏冰的审讯。

  林其誉提起唇角淡淡一笑:“她不是凶手。”

  “怎么?”旁边那人十分惊讶,但也十分相信的样子,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彩,他歪着头一脸求知欲地盯着林其誉,“你的传奇故事局里可都传遍了,我早就想听你上一课了,快来给我分析分析,这目击证人都有了,怎么就不是凶手了?”

  林其誉笑着看了看身旁的男人,又转过头看着自从提到吕代就开始一言不发的夏冰,缓缓道:“一个字儿。”

  “什么字儿?”男人迫不及待地追问。

  林其誉越发的靠近窗户,直到脸都快贴了上去,一层薄薄的哈气出现在了玻璃上,他仔细地审视着夏冰,仿佛要把她看透似的,他的唇轻轻启开,缓缓道:“怂。”

  “咚咚咚。”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一个小警员走出去说了几句话后,突然一脸不情愿地走了回来,看着还在紧抿双唇一言不发地夏冰,不情愿地说道:“证据不足,又有人来保释你,你可以走了。”

  夏冰一愣,脱口而出道:“有人来保释我?怎么会?”

  “什么意思?你还不想走了是吧?”那小警员一吼,夏冰顿时忙不迭地点头,她也不管到底是谁来保释她了,忙到:“走走走,这就走这就走!”

  林其誉饶有兴趣地盯着她,对身旁人道:“你猜猜是谁会来保释这么一个孤魂野鬼?”

  那人摇摇头:“调查报告不是说这夏冰从小到大就跟个天煞孤星似的吗?没有一个家人不说,甚至活了二十多年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人来保释她?”

  “走,看看这颗天煞孤星去。”林其誉甩开胳膊跟了上去,他越看夏冰越觉得有趣。

  这么多年来,形形色色的天煞孤星下凡他也见过不少,可是像她这样煞气蓬勃却又被一层仙灵之气所庇护的怂出天际的天煞孤星,他还是第一次见。

  夏冰跟在小警员的身后不安的走着,谁会来保释她呢?庞振宇?既然罗娇死了,他肯定忙着处理罗娇的事儿,怎么会来保释她这么一个有可能是杀害他妻子的凶手呢?除此之外,她在想不起任何人了,退一万步讲,难道是那只妖艳的狼?不可能!夏冰斩钉截铁地摇头,冷冽一向清高的不得了,除了他妹妹和那个疑似情人的便利店店长,就没见他跟别人亲近过。

  她苦思冥想,可是任由她脑袋都快想破了,还是没想出个正经人儿来。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焦急地声音喊道:“小冰!你可还好?”

  夏冰一走神,差点儿被自己绊倒,这声音这语气太熟悉了,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这是她生命里出现过的最长时间的一个朋友的声音,可是当她下意识地朝自己头上摸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戴着帽子,再低下头,也没有穿那件大衣啊!那声音是哪儿来的?他除了会站也不会走啊?

  一个脚步声传进了她的耳朵,当她还没来得及抬起头的时候,就猝不及防地被一个有力的大手拉进了一个怀抱里,这个怀抱的味道和温度让她突然有种失神的感觉,这是多少天她穿着他的时候感受到的味道和温度,早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可磨灭的记忆深深地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不知道怎么的,夏冰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发涨,鼻子也酸的难受。

  男人抱了她一会儿,随即突然推开她,一脸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她,从头顶一直看到鞋子,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地担忧:“小冰,可有伤到?可有吓坏?抱歉,我来晚了,对不起。”

  “拜托,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我们警察可是公正执法,审讯过程可是全程监控的,能受什么伤啊?”那个小警员挑着三角眼,一脸的无语。

  男人的双手轻轻扶着夏冰的肩膀,缓缓站直身体,他身高很高,甚至比那个小警员都快高出一个头来,他居高临下微微耷着眼皮,眼缝中毫不掩饰地迸发出一道道犹如毒蛇一般的危险信号,可是嘴角却还是微微上挑着,搭配上他十分精致俊美的面庞,那个小警员突然产生了一种让他无比恐慌的错觉,这可能是一个披着观音菩萨外表的阿修罗。

  “有些事情,不管岁月如何流逝,本质永远不会发生改变。”男人淡淡说道。

  不知怎么的,那个小警员的后背突然就刷出一层冷汗。

  夏冰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对话,她仍旧十分不可置信却又惊喜地仔细审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难道她幻想了无数遍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可是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呢?她不敢相信,可是又觉得她能认识吕代这件事情原本就是一个奇迹了,那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呢?

  两种复杂的情绪促使她的眼泪即将一触即发,可是还没来得及流泪,肚子突然“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夏冰顿时脸红,眼泪生生地憋了回去,她连忙转移话题:“你,你是吕代?”

  男人愣了愣,随后无奈地笑了,他从那件夏冰十分熟悉的黑色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替她擦掉脸上已经干掉的泪渍,温柔道:“走,我带你吃饭去,你最喜欢的朝天椒火锅好不好?”

  夏冰猛地点头,嘴角一咧,一把抱住了吕代的胳膊。

  “林队?林队?人都走没影儿了!”袁博经常见到这样的林其誉,鹰眸微敛,似乎在直直地盯着一处,却又找不到他眼神的焦点,左手轻抬着右肘,以便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可以触碰到自己的鼻尖,他轻轻摩擦着自己的鼻尖动作一直不会停止,直到上眼皮突然挑起来,袁博就知道这场思考林其誉已经有了眉目,他通常不会去打断林其誉的思考,可是现在他不得不了。

  “快七点了,你没忘你嫂子今天给你安排的相亲吧?”袁博提醒道。

  林其誉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可是神情却没变,依旧保持着那副思考的样子,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

  袁博冷笑了两声:“你别装了,赶紧换了衣服去朝天椒,还有二十分钟七点,你动作快一点!”

  一想到“相亲”,林其誉就浑身只发紧,可是不管他怎么跟袁博说,这袁博的老婆就跟听不见似的,依旧孜孜不倦的给他安排相亲。

  他刚想找个借口溜走,突然灵光一闪,他转头问道:“去哪儿?”

  这次轮到袁博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快速丢下一句:“下午七点朝天椒27号桌,你快点儿啊,明天要是让你嫂子听说你又没去,她找上你的门我可不管。”

  说罢,袁博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

  林其誉搓搓鼻尖,如果没听错,刚才那个男人也说要带夏冰去朝天椒,正好,他能继续看看这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突然一笑,转身向更衣室走去,临走前,他头也不回的缓缓道:“小刘,查一查今天来保释夏冰的那个男人的身份。”

  “什么?庞振宇死了?”夏冰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忍不住惊呼出声,一时间引得几个邻桌纷纷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小点声。”吕代温柔的提醒,抽出一张纸巾自然的替她擦掉了嘴角的油渍。

  这个自然又亲昵的小动作顿时让夏冰脸颊发烫起来,要不是吃火锅太热让她的脸早已经红了,那现在她肯定会更加害羞地想要找一个地缝儿藏进去。

  以前虽然两人也是朝夕相处,甚至她每天都把他给穿在身上,但是当时毕竟是一人一衣,她看不到他温柔的眼神,触碰不到他炽热的手心,这让她总觉得是跟一个会说话的宠物相处一样的自然简单,可现在吕代突然变成了一个人,一个完完整整的人,而且又是个十分俊美的男人,这让从来没有过朋友更别说男朋友的夏冰很是吃不消这种感觉。

  可是吕代似乎丝毫感受不到她的拘谨,仍旧像以前一样十分温柔的注视着她跟她说着话,在他的意识里似乎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不光只能提醒她该干嘛了,而是能直接动手帮她去做。

  “对啊,我中午回到店里的时候看到乱成一团,就知道出事了,正好看到几个警察送昨晚来咱们店里住店的那位女客人回来,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怎么回事儿,正好李姐突然带了一个律师过来,告诉我去保释你,我才慌慌张张地过去,又是填手续又是干嘛的,耽误一下午才见到你。”

  听到吕代的这段话,夏冰可觉得话里的重点实在是太多了,她一把放下筷子,追问道:“庞振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警察送昨晚那个女客人?金铃?还有李姐怎么会带律师给你,她怎么知道你是谁?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到底怎么突然变成。。。”

  夏冰话未说完,吕代突然把一块毛肚塞进了她的嘴里,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咕噜一声囫囵咽下了那块儿毛肚,顿时嗓子眼儿就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感觉:“辣!辣!辣!吕代!水!给我水!”

  吕代回神,看着被辣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夏冰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慌忙端起一杯冰可乐递了过去,他的手轻轻地**划过夏冰粉嫩幼滑的脸庞,指尖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眼圈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湿润,他竟没有想到过,原来触碰到她会觉得这么幸福。

  不远处,一直在隐蔽观察着亲昵二人的林其誉,眉蹙的越来越深,他竟然听不到他们二人的谈话了,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突然把夏冰和吕代保护了起来,让他无法深探究竟。

  “林队长?林队长?”对面的女孩子疑惑地叫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奇怪的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林其誉突然回神,抱歉地冲她笑了笑:“不好意思,不过谢谢你能来,至于袁家嫂子的好意我觉得还是无法领受,你很优秀,我认为。。。”

  “我当然知道我很优秀,”林其誉对面的女孩子自信的笑着,眉眼都弯了起来,“你放心,其实我也是没法拒绝张姐的热情才来见你的,不过既然知道你是个刑警队长,那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林其誉一愣,随后礼貌地笑了笑:“请讲,能帮的我一定帮。”

  女孩子神秘兮兮地一笑,向他凑近了头:“我想要冷冽的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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