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不如醉酒

　　定于六月初六的封后大殿，昭告天下那日，惊动了整个京城。

　　世家贵族茶余饭后都私下议论。洛府这次算是光耀门楣了，送进宫一个庶女竟能在短短时间里承蒙圣宠，洛皓轩从一个四品小官一夜荣升国丈大人。洛轻云多么温柔贤德无人知晓也无人关心，但不少人还是将她比起了妲己褒姒，担心又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女子。

　　不过这些大逆不道的谈资终归只能背地里讲，明面上，洛府的门槛已经快被踏平了，沈氏惊得再也不敢多说一字，老太太却是很享受这些恩泽，乐呵呵的在府里迎客，甚至连洛家远方的表亲，也不远万里从江南一带跑到京城拜访。

　　不过，朝堂上下，市井坊间闹得再沸沸扬扬，霞晖殿终归很安静。

　　这几日，寝殿阴暗无光，洛轻云蹲在角落把食盘推了过去，那猫股望去一眼，无精打采的摇了摇头。

　　“还是不想吃？这不是你要的鱼眼睛吗？”洛轻云这两日把它所说的食物准备了好多，可每次端来，那猫股都是毫无兴致的扫一眼，丝毫没有胃口，精神也越来越差。

　　猫股耷拉着眼睛，很是难过的咬了咬手指，挤出哭腔：“平日我最爱食此物，可这些日子我受了伤，根本吃不下，我现在需要养好元神才有食欲。”

　　洛轻云眉梢皱了皱：“怎么养？”

　　“说了你也没办法！”她小声喃喃，却又悄悄打量了她的神色。

　　“不管有没有办法，我都会想办法给你寻来！”洛轻云把脸贴了过去，猫股小声在她耳畔：“我需要喝点人血。”

　　听罢，洛轻云神色一怔，看她被吓到了，那猫股忙道：“你别怕，别怕，我就需要一点点，每日只要一点点！七七四十九日过后元神自然会恢复，前些日子我不说，是因为我知道这人血不好寻，我从不害人，可...可我怕是撑不住了，你看，我精神越来越不好了。”

　　洛轻云顿了顿，下一瞬毫不犹豫的咬破手指，把手递了过去：“给，吸我的血！”

　　那猫股惊愕的望着她，忙摇头：“不可，不可，姑娘是好人！你的血给了我，身子会有损的！”

　　“无妨，一点血而已，死不了！”她将手又向前伸了伸。

　　那猫股虽犹豫但闻着香甜的血味，像是久逢甘露，干涩的唇瓣抿着抿着口水都出来了，她胆怯的看了看她，下一瞬她的眼睛变成了蓝色，便吸吮起来。血腥的气息在她唇间蔓延，她失去理智，心里想着再吸一口，嘴巴却离不开。

　　许久，洛轻云微微皱眉，手微微颤了一下，她似想抽回却还是任凭她吸吮。

　　“对不起，姑娘！我......”猫股回了神，忙抬起头，她轻轻擦拭着唇边的血渍，眼底流露出感激。

　　“无妨！”洛轻云拿丝巾包住手指，她的手没有血色，青色的血管愈加明显。

　　猫股心下感激：“谢谢，待我元神恢复，我定会带您去猫又山，我哥哥一定知道龙鳞所在。”

　　洛轻云点了点头，淡淡一笑：“嗯，你先好好养着吧。”

　　她换了一身衣服，推开门那一瞬间，房内的压抑一瞬间被光亮取代，她站在门前虚晃着抬眼望向院中那棵树，树荫下树影稀疏，点点光斑如粼粼波光。

　　她勾了勾唇，依稀仿佛又看见那个翘着腿躺在树杈上的闲散身影，那个听他来了会转过头，总是笑着的少年。

　　佛说三毒：贪嗔痴。

　　世间恩怨情仇如丝如茧，不知何日能解了三毒，世人才得以解脱。柳乐心一直不懂，洛轻云现在也困顿其中。

　　鬼皇后说她自杀之后，宋子像是疯了。是怎样疯了？洛轻云永远也不知道，那日，守静见她即已自杀，便无心再去对付宋子。他带着受伤的孙映雪离开后，宋子慌乱的拿手去捂着她脖颈的伤口，殷红的血渍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原本青色的衣袍也沾满了鲜血。

　　洛轻云的血所有魂灵都无法触碰，她的血触及之处，像是被腐蚀般灼烧。可宋子不顾，他不知所措想要抱起她，手却一直在捂着她的脖颈。

　　她伫立出神，眼神无意瞥见门外一个身影，她回过神，洛轻容正躲在石拱门后打量她，她冷冷望去，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她听清：“出来！”

　　洛轻容探出头，勾了勾唇，她不急不慢的走到她面前，眼神不屑的扫了她一眼：“娘娘有何吩咐？”

　　洛轻云这几日经历了很多事，皇上派人去找孙映雪，阮玉珩忙的有几日都没有进宫了。至于洛轻容，她原本计划安排她出宫，但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早就无暇顾及她。若不是今日她鬼鬼祟祟的出现，洛轻云把她都快忘了。

　　“嘉礼之后，我就安排你出宫，你能回府，总比宫中舒服。”洛轻云语气平淡。

　　洛轻容将脸睨在暗处，丝毫不领情的冷哼一声，倏然，她忽而抬眸，虚伪的笑了笑：“多谢娘娘！”

　　洛轻云并不关心她的小心思，只是暗暗叹了口气，转目又望向那棵树。忽闻脚步声渐渐靠近，皇上只身一人而来。见洛轻容也在，一瞬间眼神变得疏冷了几分，他只是瞥了她一眼，却藏不住满眼的反感。

　　洛轻容不敢抬眸，急忙俯身请安。皇上视而不见的走过她，径直来到洛轻云面前，道：“明日，礼部的张成萸会进宫，事于嘉礼，你也来！”

　　“诺！”洛轻云点头，下意识将散落的一缕青丝拨于耳后。她袖子上沾了点血，皇上眉梢微皱，拽起她的手，洛轻云受伤的手指被他无意碰到，她闷哼一声，眉梢微微蹙了蹙，皇上一怔，力气明显小了许多，他看了眼她的手指问道：“怎么了？”

　　“打碎了汤碗，不小心划破的。”

　　“轮得到你收拾，你宫内的下人呢？”

　　“我不喜事事有人照顾，像这等小事，没必要唤丫鬟来！”

　　皇上勾了勾唇，似是附和的点了点头：“嗯，活该！”

　　他嘴上虽责备，却拉着她往外走。洛轻云被他扯着，看向他冰冷的侧脸，诧异却不敢多问。皇上有意避过她受伤的手指，只是轻轻攥着她的手腕。

　　院中此刻只留下洛轻容一人，她一直静静地跪在一侧，皇上甚至连平身都懒得跟她说，何来会多瞧她一眼。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她嫉妒的心像是火焰一般瞬间点燃。

　　乾清宫内，御医小心翼翼的包扎好，收拾了药箱行礼离去。

　　洛轻云举着自己裹得严实的手指，望向皇上，笑道：“有点....夸张！”

　　皇上懒得搭理的瞥了她一眼，又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却还是没心思看下去了，他走了过来，问道：“朕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洛轻云等着他问，抬眸对上他眼神，她眼底纯净如水，清澈明亮。

　　她这样回应，皇上反倒语塞了半晌还是不知如何开口，他忽的将书卷扔在一侧，走进了寝殿，半晌，他报了两坛酒，回到她眼前：“喝吗？”

　　洛轻云一顿，下一瞬她脸上绽出一抹笑，点头道：“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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