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心间一热
第51章
陈颖联系方宴时, 他刚从医院出来。
一天的疲惫让方宴这会儿已经睁不开眼了，一上车就昏昏欲睡。对于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方宴极其不耐烦, 但在看见联系人时, 他又愣了片刻。
陈颖。
没记错的话，她是陈家的人？
想到之前陈家连声招呼都没打, 就擅自中断了和他们家的合作，导致方家现在举步维艰, 方宴对陈家怨言颇深。
可偏偏现在的方家已经没有底气再和陈家硬扛到底了。
车辆缓缓驶出地下车库, 外面暗下来的天空还剩最后一抹余晖, 方宴犹豫再三, 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 你是方宴吧？”电话那头传来陈颖的声音。
方宴故作不知：“你是？”
“我是陈颖, 之前我们是同学, 你还记得我吧？”陈颖说。
方宴便笑：“想起来, 我们许久没联系了, 你怎么想起来现在联系我了？”
陈颖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而是道：“我加你一下微信吧，我这会儿不方便说话，我们微信聊，你微信是你的电话号码吧？”
方宴应了一声。
电话挂断, 微信响起一个添加申请。
方宴不知道陈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但还是选择了添加。
好友验证刚通过, 陈颖就发来了一张照片。
【方宴, 你认识这个人吗？】
方宴放大照片一看, 呼吸顿时一窒。
照片上的两人正是叶朝然和姜寻墨。
陈颖怎么会见到叶朝然？
莫非叶朝然也在a市？
方宴的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打字的手都在颤抖。
【你在哪儿见到我哥哥的？】
陈颖秒回：【他还真是你那个双胞胎哥哥啊！】
方宴蹙眉。
陈颖又回：【在姜家的宴会上，不过我是真的很好奇，你的双胞胎哥哥，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叶家的人啊？】
方宴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
最近方家发生了很多事。
约翰森来电话通知方老爷子晕倒时，方宴就察觉到了很多事情已经逐渐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和方老太太赶到医院，方老爷子还在抢救中，他们又得知了方晟出国砸了手术室的消息。
这件事对方宴来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他受了刺激，当场就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和方老爷子一起躺在了病床上。
方宴怎么都想不到，那个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大哥，竟然会亲手毁了自己重生的希望。病床上的方宴泪流满满，方老太太同时照顾两个人，忙都忙不过来。
正所谓祸不单行，就在这时，南市警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告知方老太太方其山和蔡莲华人现在被关在拘留所的。
方老太太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也躺在了病床上。
方宴看到两位躺在床上的老人，泪如雨下。
约翰森不好放任雇主不管，见方宴醒来，就安慰他说：“现在你们家也就只剩下你能顶事了，虽然你还没成年，但你爷爷奶奶现在……”
他话没说完，只是递给方宴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方宴明白他的意思，可方宴也很无力啊！
他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突然切断和家里的联系，更不明白为什么爸妈就进了警局，事情现在发展成这样，他又有什么能力去撑起来呢？
更让方宴崩溃的还在后面，方老爷子病倒和方晟出国的消息接连传了出去，方家的亲戚都担心方老爷子会一病不起。
他们没有在方家为难的时候伸出援手，他们心里只有他们自己的利益，方老爷子还躺在病床上，他们就已经开始打方家公司的主意。
也是这时候，方宴才意识到，如果他不站出来，恐怕方家真的要完蛋了。
方家一旦完蛋，别说重建一个手术室了，怕是当时候连约翰森的薪酬都付不起了，那谁还能给自己做换心脏手术？
想通这一点后，方宴第二天就从病床上站了起来，和方老爷子的秘书赶到了公司。
他一个未成年，连公司是怎么运营的都不知道的人自然不可能主持公司，所以他出面的作用也只能暂时安抚人心。
好在方老爷子并没有在病床上躺很久，但这次的晕倒到底伤到了他的根本，出院后，方老爷子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
方老太太出院那天回家，方老爷子就把方宴叫到了书房，那是方老爷子第一次用那么严肃的语气跟方宴谈话。
方老爷子断断续续说了许多，总结起来就一句——方晟不在了，家里以后只能靠方宴了。
那一晚后，方宴感觉自己突然就长大了，他开始着手学习公司的各大业务，即便他身体偶尔也会有不舒服，他都能忍下来。
实在难受得受不了了，他就独自一人来医院看看，甚至都没有再把这些小病小痛告诉方老爷子和方老太太。
又忙又累，以至于方宴根本就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他只会在偶尔放松的时候想，自己还能撑多久？
他真的还能等到叶朝然的心脏吗？
方宴没敢问方老爷子，但方老爷子却向方宴许诺，方宴会平安无事的，他们家的地下室没了就没了，一切都还可以回来。
方宴也坚信着，只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现在，机会摆在了方宴面前。
可让方宴觉得讽刺的是，叶朝然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叶家的人？
叶朝然真是命好啊！
方宴压下眼里的嫉妒，冷静给陈颖回复：
【你想说明什么？】
陈颖：【没什么，就只是跟你求证一下。】
方宴冷笑，他不相信陈颖找他只是单纯为了求证。
【是吗？既然没事了我就去忙了。】
果然，陈颖的消息又发了过来：【哎，你别急啊，我还有其他的事。】
方宴：【怎么？】
那边过了许久，才发来了一句话。
陈颖：【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当然不会让你白帮我这个忙，会有报酬的。】
方宴微眯眼睛：【你先说什么忙，和什么报酬。】
陈颖握着手机骂了一句，方宴这人还真他妈不好忽悠。
不过开空头支票这件事陈颖在行。
【我过段时间会举办一个聚会，到时候会邀请叶朝然参加，到时候在宴会上会有人向你求证一些事情，你只需要承认这些是真的就行。至于报酬，你想要什么？】
方宴看完陈颖的消息，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
陈颖喜欢姜寻墨，虽然她没明说，但陈颖会这么做，方宴也很容易猜出来。
方宴的关注点全在那句“邀请叶朝然参加”上，陈颖开这个聚会，肯定是为了针对叶朝然，会有哪些人像方宴求证哪些事，方宴大概也能猜到。
那到底要一个什么样的报酬呢？
继续和方家合作让方家度过这次难关？
不，陈颖和他不一样，方宴现在有方老爷子撑腰，他可以说的上话，但陈颖就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她能左右家中家长的决定？
那就只有——
方宴心脏忽然开始狂跳，他没忍住咽了咽唾液，整个人都变得极为兴奋。
他一直在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一到家，方宴就迫不及待地上楼，想把这个消息分享给方老爷子，他刚上到二楼，还没进书房，就听到书房内传来方老太太的声音——
“你说什么？不给宴宴做手术了？为什么？”
方宴脚步一顿，嘴角的笑变得僵硬。
方老爷子无奈说：“你声音小点，你是想让家里的佣人也听到？”
方老太太压低了声音：“那你总得给我解释原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宴宴的病情，万一出点什么情况怎么办？”
“你以为我不想给宴宴做手术？”方老太太一副不能商量的语气让方老爷子很是头疼，“但现在手术室已经毁了，方其山他们去绑架叶朝然也没有成功，还把自己给送进去了。晟晟也走了，家里只剩下我们跟宴宴了，宴宴是我们未来的指望，我当然想给他换心脏，把最后一丝可能性也给去掉！可你也是知道的，宴宴现在的情况，就算不换心脏，他依旧可以活得好好的！”
方老太太又怎么会不知道方老爷子的意思呢，她只是害怕，害怕那最后一丝可能性带走宴宴的生命。
“可那不是还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吗？”方老太太哑着声音说。
“但问题是，我们现在找不到合适的心源，医院那边也不可能把心脏攻给一个病情稳定的人，”方老爷子叹了口气，“并且——”
“并且什么？”方老太太问。
方老爷子过了许久才说：“并且我总觉得，我们家现在变得支离破碎，和这件事有莫大的关系……”
方老太太愣住了：“你的意思是……”
她陷入了回忆。
之前没有这个计划时，她是家里养尊处优的老太太，儿子孝顺，媳妇对她也好，宴宴身体虽然不好，但时常也陪在她身边。
每次出门去参加宴会，方老太太都是被人艳羡的存在。
可自从他们家决定想办法把叶朝然带回来时，他们家就发生了一些不可挽回的改变。
先是方其山蔡莲华铩羽而归，方老太太和方老爷子去了一趟也进了医院。方宴转校也没能让叶朝然回来，还导致方晟和他们家断绝关系，方其山蔡莲华入狱，现在他们家的公司也面临破产。
方老太太如梦初醒。
是啊，如果当初他们不坚持找回叶朝然，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
说到底，都是他们当初坚持要找叶朝然，用他的心脏来救宴宴，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方其山和蔡莲华方老太太倒是不太在意，她在意的是方晟。
那可是她最看重的大孙子啊，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他们方家就指望着方晟能有所作为，结果现在因为这件事，都和他们断了关系！
方老太太这段时间，每到夜深人静，就不由自主地掉眼泪。她是真的很想方晟，可现在可悲的是，她竟然连方晟的电话都没有一个！
方老爷子的这番话，方老太太也彻底明白了。
方老爷子是劝她，不能因小失大。如果真的要铤而走险，是能给方宴换心脏，但之后呢？
方老爷子一人把这件事担下来，方宴和方老太太不会受罚，那之后他们家的公司，他们家，又能靠谁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方老爷子不能出事。
方老太太明白后，眼泪再也止不住。
方老爷子长叹了口气。
站在楼梯口的方宴，却觉得浑身冰凉。
方宴最喜爱的父母为了他，现在人在警局，什么都做不了。而方宴最敬仰的哥哥方晟放弃了他，砸了地下室的手术室远赴他乡。
方宴把方老爷子当做是最后的依仗，可现在，方老爷子却劝方老太太放弃。
放弃什么？
放弃自己的命？
方宴想笑，却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出声。
不能让他们察觉到自己在偷听。
方宴深吸了好几口气，蹑手蹑脚下楼，故意搞出了一些刚回家的动静，还大喊了一声：“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楼上的方老爷子听到动静，率先走了出来，看见方宴，他露出了一个关心的笑：“宴宴，今天的检查如何？”
方宴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没有什么大问题，医生让我好好休息。”
没一会儿方老太太也走了出来，她眼睛还有些红，听到这个消息也松了口气：“没事就行，没事就好！可惜奶奶和爷爷最近身子不利索，没时间陪你去医院。”
“没事，我自己去就好了，”方宴笑，“并且还有医生接送我嘛。”
方老太太点了点头，没再过问：“那你回房间好好休息。”
方宴又跟方老爷子闲聊了两句，他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上，方宴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失，他拿出手机，给陈颖发了条消息。
【我想好了，我可以帮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陈颖几乎是秒回：【什么条件？只要是我可以做到的。】
方宴嘴角浮起一个冷笑。
既然所有人都放弃了他，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努力搏一搏？
他想要的很简单，只是活下去——
【我想要和我的二哥哥独处，但是想必你也知道，他不太喜欢我，所以我需要你在宴会上也帮我一个小忙。】
陈颖：【什么小忙？】
方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小忙，就像我帮你一样。】
……
姜寻墨的成人礼结束后，a市商圈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叶家多了一个继承人。
“真的假的？”
“还能有假？宴会开始的时候，叶老可是逢人就介绍呢，说那是他家的大孙子。”
“哎，看来叶老还是和他儿子和解了啊。”
“怎么说？”
“要是没有和解，怎么会突然多了一个孙子？”
“话可不能说的这么一定，我倒是觉得那个孩子来路不明，可不一定是叶裴的儿子。”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说话的这人故作神秘地点了点头，其他人见状更好奇了。
“你到底知道什么？”
“不方便说吗？”
“你跟我们说说呗，你还怕我们把这话当面讲给叶老听吗？”
其他人就笑了起来。
那人也不恼，拖延了这么久，见众人的兴致也调动了起来，终于缓缓开口：“我听说，那个叫叶朝然的孩子，是方家的人！”
“方家？”
“方伟家？”
“我记得前段时间叶家不是截胡了方家好几个合作吗？他们两家看上去像是有仇一样，怎么会……”
“你们难道不知道方家的二儿子有一个双胞胎？”
众人听到这里，不少人都恍然大悟：“你是说叶家那个孩子就是方家走丢的双胞胎？！”
“这可真是一个大消息啊！”
“别说，我那天就觉得叶朝然长得不像是叶家的人！竟然还真的不是他们家的……”
“竟然是方伟的孙子……啧，那个老东西！”
“叶老要真的把公司交到这么个血脉不干净的人手里，就不怕这孩子转头回去把公司交给了方家？”
“别说，还真有可能。毕竟方家那一脉的人，脑子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
几人联想到方其山，纷纷笑出了声。
“对了，最近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方其山，你们知道他去哪儿了吗？”说话这人和方其山有些联系，倒不是他想和方家合作，是方其山想和他合作，还想从他这里骗投资。
他的钱是那么好骗的吗？方其山为了哄好他，每次他出去喝酒的时候都在旁边作陪，虽然方其山这人是个草包，但不得不说他还挺会来事。
每次陪他出去，舍得点好酒，也舍得请漂亮妹妹。
有人接话：“我最近也没怎么见到他，不过最近方家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确实，听说他们家的那个大孙子还出国了，我本想着他们家就这么一个机灵点的人了，现在也走了，我估计方家也强撑不了多久了。”
“强撑啥啊？我要是那方伟，我就不要脸一点，直接去叶家认亲！”
其他人顿时笑得更欢。
正所谓八卦不出门，出门传千里。
没过几天，叶朝然是方家的孩子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商圈。
叶宗早上起床发了好大一通火。
“给我查！到底是哪些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早在叶宗和谭筝准备把叶朝然介绍出去的时候，他们俩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叶宗和谭筝并不担心，毕竟认识方宴的人不多，这些人要把叶朝然联想到方家，也需要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叶宗和谭筝会举行股东会议，正式把他们俩名下的一半股份转给叶朝然。
届时，就算众人知道了叶朝然不是他们家亲生孩子又怎样？
他们只需要知道叶朝然是他叶宗在乎重视疼爱的孙子就行。
可现在股东大会还没召开，他们甚至连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竟然就有人把这消息传遍了！
要说没有人在背后推动，叶宗是不会信的。
谭筝也生气，他们家的家事，轮的上外面的这些人说三道四吗？
“赶紧查清楚了，知道是谁家做的后，以后我们也别跟这些人家来往了。”谭筝冷声说。
叶宗安抚她：“你放心，要不了一天，就能查明白，”顿了一下，他又道，“你待会儿出去的时候，可得把脾气收收，别吓到了然然。”
谭筝听到这话就瞪了叶宗一眼：“你觉得我像那么没分寸的人吗？”
叶宗就笑了。
他是关心则乱！
谭筝也不跟他多说了，深吸了好几口气，压下脾气就出门了。
今天早上她特意早起，就是为了能给叶朝然做一次早餐。
谭筝没做过早餐，偷偷跟家里的厨师学了两天，才敢进厨房。
叶朝然睡醒下来，就闻到客厅里有股糊味。
他先是一愣，看见沙发上的叶宗，没忍住问道：“爷爷，发生什么了？怎么一股糊味儿啊？”
叶宗脸皮跳了两下，他朝叶朝然眨了眨眼，没答话。
叶朝然一脸懵，他正准备循着糊味儿去看看，就听到谭筝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这粥真的太难熬了！”
“我不做了！”谭筝耍小性子。
叶宗赶紧示意叶朝然上楼，他快步进了厨房，安慰的声音响起：“哎，别生气别生气，不做就不做，肯定是这个锅不好！明天我们换一个新锅！”
叶朝然没忍住，瞬间乐出了声。
为了给谭筝留点面子，叶朝然还是决定上楼。
刚走到房间门口，他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是姜寻墨的消息。
【醒了？】
叶朝然回：【醒了。】
想到谭筝，叶朝然觉得好笑，就发了语音，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跟姜寻墨讲了一遍。
语音发出去后，叶朝然就在等姜寻墨的消息。出乎叶朝然意料的是，姜寻墨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直接打了一个视频过来。
叶朝然握着手机吓了一跳。
视频……
要接吗？
叶朝然正想按接通键，忽然又想到什么，他赶紧拿着手机先去了一趟浴室，见自己发型没乱，脸也还看得过去，这才深吸了口气，点击了绿色的接通按钮。
姜寻墨放大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叶朝然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脸忽然就有些热，声音也没了刚刚的高兴，变成了蚊蝇般细小的声音：“干嘛？”
姜寻墨似乎刚睡醒，眼里还有没有划开的倦意，听到叶朝然的声音，他弯唇笑了一下。
他眉眼深邃，五官线条锋利流畅，不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这一笑，就像是冰雪消融，很迷人，很帅。
下一秒，响起姜寻墨的声音：“没什么，就突然想看看你。”
叶朝然心间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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