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初一,经历昨晚的热闹王府依旧萧条而平静,大家日子更好过,但很多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李震这时候正带着两个丫头磨碳粉。

        想必宫里的惩罚也快下来,其实在心底关于和皇帝的不对付他多少有些预料的,正如当初王府缺钱的时候严毢想到的是让他讨好皇帝,他想到的却是靠自己一个道理。

        说白了经历和性格决定这些,李震也曾久居上位,在他所处的时代,他不需要向任何人卑躬屈膝,大家顶多平席而坐,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可在这个时代谁能和皇帝平起平坐?

        所以起初李震心底其实隐约有所预料,他和皇帝的对立几乎是必然的,经历使然他不会对别人卑躬屈膝,只盼着等到成年后能有封赐,到时离京城远一些,眼不见心不烦。

        如果到时皇帝不给,他就自己拿,这就是他为什么要赚这么多钱的原因。

        景朝不许私蓄兵器,但并不是说普通人不给带刀剑武器,反而朝廷是鼓励普通百姓习武的。

        所谓兵器指的是军队制式装备,特别指弩器,比如神臂弩,床子弩等,所以他就算把王府的所有护院套上全身板甲再挂上ak47也没人会说什么,因为并不违律,国家军队没有这样的制式装备。

        永远只能靠自己,这一直是身为黑道领袖李震的理念,他从未想过靠谁。

        出乎意料的是一大早固祈走后隔壁陈府的人就来拜年,来的人还是翰林大学士判东京国子监陈钰大人的长子陈文习,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文士,还带来一幅陈钰亲笔字画。

        初一长子上门是最大的礼仪了。

        要说他和隔壁陈钰老人的交集无非每天早晨见面打招呼,还有就是之前差点把人家打死.......没想到现在居然上门拜年。

        李震对老人家印象很不错,就跟谢临江一样,是那种真正的读书人,洗洗手上碳灰亲自去迎接,陈文习很有文人气质,说起话来儒雅随和,说了些拜年的客套话。

        坐了一会儿要走的时候从袖子里掏出鎏金红底的帖子双手奉上:“按例,每年元宵家父都会在咏月阁举办元宵诗会,届时望世子赏光,此乃请柬信物。”

        说完他正色作揖道:“家父还有几句话望在下转达,家父说近日京中素有对世子不利的传言,但家父相信世子非小人也,还说不因俗言垢语而扰,不为巧言构陷而动,持正立身,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方为君子。”

        李震半懂不懂,但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他那个所谓的皇帝爷爷昨晚还因谣言开口就骂,可一个差点被他打死的老先生,在京中口风最盛的时候却如此相信他。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是如此奇特,李震郑重的拜谢了老先生。

        本来这时李震该给压岁钱,陈文习对于陈钰来说确实是后辈,可王府情况特殊,当家的李震相较陈文习反而是后辈,给压岁钱就太尴尬了。

        于是李震让月儿送了一瓶“将军酿”算是回礼,还特别嘱咐陈文习每天只能喝两盅的事情。

        ......

        李震以为陈文习的到来只是个意外,除了陈钰这种真正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大儒,该没人家会愿上萧条没落,名声又不好的潇王府了。

        结果陈文习前脚刚走,后脚他的皇叔李昱家来人,来的是他的堂妹李韵芝,小姑娘今年才七岁,是护院和奶妈带她来的,同时还送了些山参枸杞之类的补品。

        小姑娘还小,天真可爱自然不知道什么世俗偏见,利益权衡,只是高高兴兴的跟他这个堂哥拜年。

        李震很高兴,给了她一个小金锭,刚好她的小手拿得住,然后又送了两瓶将军酿,吩咐他带回去给她爹,小姑娘这才高高兴兴让奶妈背着走了。

        再之后意想不到的曹宇、宴君如、谢临江也来,这让李震挺惊讶的,毕竟最近京中盛传他抄诗,他们身为读书人这时候上门对自己风评不好。

        这几人不在意,严肃的按照古人礼节给李震拜年,搞得他也只能严肃回礼,因为三个人太正式了。

        正式拜年之后几人才放下一脸肃容聊起来,也没提抄诗的事。

        谢临江一改往日开朗儒雅,居然有些忧郁,慢慢的聊着李震才知道他居然是京南望族谢家之后,父辈官至紫金光禄大夫,因为蒙荫的关系,他被皇帝钦点就要到江州为官,可他并不想为官,因为每次想到冢励的变化就让他厌恶官场,故而最近郁郁难受,年也过不好。

        “世子,我该如何是好啊......”谢临江叹了口气问他。

        大族就如皇族,只不过皇族掌控天下,大族雄踞一方,身处其中很多时候身不由己,现实和理想的鸿沟总会跨越在人面前,很多人都会面临这种问题。

        李震不由自主想到著名的话,有时你必须顺从命运,然后才能反抗它。

        李震给他递了被清茶:“那就去吧,没人真的知道自己的结局,或是面对何种事物,前往何方,君令不可违,父命不可逆。”

        听到这谢临江眼中的光彩也黯淡下来。

        李震微微停顿,接着道:“可人仍是可自主行动的,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就属于自己的事业,即使在王权之下,霸者之前,人的灵魂仍由自己把持,纵使被许以位高权重,仍不可不问一己之良知,当面对天地祖宗时,不可推说为被逼无奈,不可推说为权宜之计,万万推脱不得......如此,不管身在何方,你总不会迷茫的。”

        谢临江静静的听完,然后不说话了,晏君如和曹宇也安静等他,过了许久他缓缓站起来,郑重作揖道:“多谢世子又一次点醒在下,如此我便不再迷茫了,年后就到江州上任。若是届时世子能到江州,定会尽心款待!”

        李震点点头,像谢临江这样的读书人他并不讨厌,甚至很佩服。

        读书人最可贵一点并非多么渊博的学识,而是尽力而为的毅力,和丰富宝贵的精神财富。所谓寒窗苦读十余年,并非所有人都有毅力做到,若是内心没有强大支撑,最终只会误入歧途,疯癫偏执。

        送别时李震照旧给每人送了一瓶将军酿,然后嘱咐他们每日只能饮两盅。

        几人才走月儿就高兴的拉着他的手臂道:“世子,今年王府好多人啊!自从王爷走后好久没那么热闹了呢。”

        李震呵呵一笑点点头,确实来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人,不过现在研磨碳粉才是重中之重。

        说到江州他总觉得耳熟,现在才想起来,德公跟他说过,江州宁江府的知府就是阿娇的父亲,谢临江要去那里任职,怪不来他觉得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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