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甚至国子监也主办过一次。
结果现在告诉他们,辽国南京还是辽国南京,没什么燕山府,也没什么收复故土…
大雨越来越大,李长河没有去后宫见皇帝,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衙门前拧眉沉思。
顺着瓦沟的冰冷雨幕打在他脚边,依旧浑然不觉。
这个时代的残忍,是他无法想象的,直到亲身经历,发生在身边,才脊背发凉。
在现代,生活在中国,手上有三五人命已经算罪大恶极之人,人人唾弃,个个害怕。
所以,当他第一次在南方平叛时,目睹上万人死亡,尸体成堆处理,可以堆成尸山,冷风箐河水被完全染成血河时他才第一次明白这个时代的残酷。
但他知道还可以更残酷,金人其实还算好,至少除去战争劫掠之外,对于普通百姓,他们抱有统而治之的观念,这也是金人能够短时间内灭掉北方第一强国辽国的原因。
但大规模战争就难免死亡,屠戮,抢掠,动辄就是数以万计。
金国始终根在辽东一代,从汉朝开始受汉王朝统治,也深受中原文化影响,所以金军入主中原之后,称自己才是中华正统,南宋是南方蛮夷。
而真正的残酷还在后面,蒙古的崛起。
蒙古在东线战场其实打得并不简单,很辛苦,而蒙古三次西征东方人并不感兴趣,所以其实中华文化圈的人很少明白蒙古文明毁灭机的恐怖之处。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直间、间接死亡人数肯定上亿!
这个概念很多人难以想象,但这就是历史,人类从来不是什么白莲圣母,血脉中的兽性只要失去控制,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二战,全人类付出1。9亿人的死亡,都是人干的。
蒙古三次西征,灭亡中亚,阿拉伯世界,俄罗斯诸国,东欧诸国都被蹂躏一遍,亡的亡,没亡的也被打残,人口锐减十分严重,但无法统计,当时光是欧洲人口锐减就有几千万,但并不能完全归结于蒙古,因为还赶上黑死病。
而东线战场最为残酷血腥,也最为艰苦,蒙古三次西征只用二十多年,可东面战场却是世纪之战。
灭西夏用了二十一年,西夏接近六百万的人口在战后只剩一百八十万左右,百分之八十的人口直接或间接死于战争。
而蒙古最大的仇人金国更是经历了惨无人道的屠戮,忽必烈自己估计他(和他带领的军队)在金国境内屠杀一千八百万人,经历二十三年的蒙古和金国之战后,原本金国4581万余人,到1234年蒙古灭金后人口仅剩475万余人,百分之九十的人直接或间接死于战争…
这种在西方,在西夏,在金朝的传统也被蒙古人带到南宋,当时南宋因为占城稻的普及,加上商贸发达,高度繁荣,人口突破一亿大关,成为人类历史上首个人口破亿的帝国。
不过随后因为各种原因,内斗,外部与金国连年战争等等,许多年后,到南宋与蒙古真正开战的时候,南宋有六千多万人口。
起初蒙古依旧实行走到哪屠到哪的优良传统,但很快发现南宋人的韧性和斗争意志超乎想象,战打了接近四十年,依旧僵持不下。
蒙古国只好改变策略,实行怀柔政策,重用投降的汉人将领,保证所有投降的城池局军民的安全,局面才终于开始好转。
最后,蒙古前后历经四十五年,终于灭亡北宋,比起金国人制造的靖康之难,凶残的蒙古人反而对宋皇族家眷给予善待。
但前后四十五年的漫长战争,南宋人口也从六千多万,减少到四千八百万,直接或间接有超过一千万人在四十五年里死于战争,但考虑到延绵快半个世纪的漫长战争,再比起西方战场,西夏战场,金国战场等的惨状,已经好太多。
可即便如此,这也是李长河难以想象的,以千万计算死亡的漫长战争,尸体可以铺满一个国家,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他都无法想象。
可就目前离开,历史的大方向已经惊人的收束在一处了,如果他不做什么,在他有生之年,这些都很可能成为事实。
李长河紧紧捏着四出头官帽椅的护手,手上青筋暴起。
金人南下不只是对中原的重创,也是蒙古崛起的第一步,其实蒙古和金国战争前期,金国是一直压着蒙古打的。李长河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铁木真这号人物,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铁木真得以舒服的统一蒙古诸部,很大原因就是原来的王国辽国灭亡(蒙古诸部先前臣服于辽国),而金国对草原并不感兴趣,女真人对中原更感兴趣。蒙古失去辖制,铁木真得以安稳统一大多数蒙古部落。
其次,景国没有河套地区,没有辽东马厂,所以以重装步兵为主力,重装步兵能打防御战,但野战无法跟骑兵抗衡,骑兵就算打不过也能拖死你,超过五十斤的东西穿戴在身上,普通人别说打仗,炮一会儿都能累得气喘吁吁。
所以一旦失去北方门户燕山府,让金国过岐沟关,进入中原,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就会成为金国大军驰骋纵横的理想战场。
而再想据险而守,就只能退到淮河以南,一淮河流域为天险抵抗,如此江山就没了半壁。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李长河慢慢站起来,一下感觉压力无比沉重。
历史的大势如滚滚车轮迎面而来,他遇上了一个风起云涌的历史转折点,西方宗教的血腥碰撞,十字军东征,阿拉伯保卫耶路撒冷,东方蒙古的崛起,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征服和屠杀。
对于景国,也走到历史的十字路口,最重要的就是东面燕山府,西面大同府。
李长河理了理思绪,从十二份战报中去掉几分重复的,最终挑出三份,分别来自三路大军主帅,然后撑起雨伞出门。
走到外堂。
整个枢密院衙门气氛沉闷,几位值守官员加门吏一共八人,已经等候在大门屋檐下。
“王爷是要去见皇上吗?“有人问。
李长河点点头。
“我们与王爷同去。”他们道。
他明白众人好意,所谓法不责众,在政治上也有这种效应,这些情报必然不是皇上想见的,盛怒之下可能迁怒他人,一起去可能更好些。
再者,前线战败,和枢密院多少也有关系,但至于多少,这都看皇帝的意思了,只是古代君主集权政治一直存在的弊端,追责全靠嘴,全看高层意思,皇帝觉得谁有责任,谁就有责任。
李长河摇摇头:“没事,你们不用蹚这趟浑水,放心吧,不会出事,我心里有数。”
“王爷…”众人感激,还要说什么,他打断道:“你们继续当值吧,打了败仗,枢密院的事就更多了。”
“是,王爷!”众人欲言又止,慢慢才逐一离开。
从枢密院到皇帝居住的坤宁宫并不远,可今天走起来,却无比漫长,大概是雨的缘故。
到坤宁宫门前,雨顿时小了许多,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十几个太监正用扫帚卖力的把墙角积水扫进水沟里,全身淋得湿透。
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当初排水沟修得不好,现在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就算扫进去,天上还会不断下,但太监们显然不敢不努力,他们没有选择。
他打着伞,在雨声中隐约听到了一墙之隔的舞乐声,坤宁宫内想必是歌舞升平吧,毕竟举国上下都在欢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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