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状态
今年是丛澜第五次参加国际赛, 第四次参加大奖赛总决赛。
她在去年完成了GPF三连冠，与有史以来的女单成绩持平，如果这一场她可以夺冠, 那么将会是新的历史纪录。
“她好像一直在突破。”媒体这样评价。
迟敬涵作为国内媒体记者之一, 这次来到了GPF现场。他要比国家队的成员们早来几日, 准备器械、熟悉场地、提前发稿什么的。
在主办方这里领取媒体证件的时候, 他听到很多同行在议论丛澜，不少人都看好她再拿个第一。
“追花滑比赛的谁能不喜欢丛澜呢？”
“难得一见的巨星。”
“十几年前的花滑盛世，不知道会不会通过她复现。”
任何一项运动，不管是热门还是冷门，诞生了全世界范围内的巨星, 对这个项目都是有益的。
人们总是从爱上巨星开始, 将热情分散给项目，从而使得整个项目的从业者都受益。
曾经火热的花滑市场，就是因为不间断出现了明星运动员而持续了下来，又因为大家的陆续退役而消退。
最火的时候, 北美市场几乎被一人垄断, 本身最璀璨的女单也更加夺目, 她退役流失了一大批北美观众，加上后续的盐湖城骚操作，导致北美市场一下子就变没了。
现在, 出自北美的选手们连训练费都不一定有赞助商提供, 好些更是只能自行筹措。
至于星野晴奈，她还不是这样的“巨星”，她在日本很火，可是论起突破项目的限制，带动全世界的人关注花滑, 她在这方面的影响力有限。
丛澜不一样。
年龄限制以后最年轻的冬奥女单冠军、多次创新世界纪录、四周跳女单、GPF三连冠、大赛成绩不是一就是二，她的标签太多，她还继续在役，看样子能打到下一个冬奥。
在役时长也是造星的一大因素，拿奖就走没有错，只是，延续两个冬奥周期肯定更好。
迟敬涵领到了两个证件，拍照和文字是分开的，需要提前申请，若是有缺失，就只能发布一种稿子，比如只有文字没有照片。
有时候会很遗憾，因为到了才知道，不能带图发稿是痛苦的。
有仓鼠囤积症的种花家兔子，在这方面是不会让自己陷于两难境地的。
迟敬涵选择都要。
“我喜欢别人夸我们的孩子，”同事笑着扭头，“老迟，你呢？”
迟敬涵：“我当然也喜欢。”
隔壁已经开始争论“丛澜是不是已然成为巨星”这个话题了，有特别喜欢她的，也有反对她的。
没有人会让所有人都喜爱，有人爱丛澜欲生欲死，有人因为自己偏爱的选手而厌恶丛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国别原因不支持其他选手……不喜欢的理由太多了，有时候，一个不起眼的“上次我申请采访她拒绝了”都能让人记恨在心。
于是争吵起来就有了热闹。
迟敬涵临走之际，那边有人扬言“丛澜只有在平昌蝉联冬奥冠军才能是真正的花滑巨星”。
听得他一阵无语。
奖牌是一个选手的能力衡量标准，花滑圈里ogg壁一切，丛澜只要得到一枚就足以说明她是厉害的。
“我都不晓得，”迟敬涵冷笑着，“原来有些人对丛澜的期待值这么高，现在就开始展望冬奥了。”
同事亦是无语：“我都没敢这么想……”
他顶多就是期待一下丛澜参加冬奥，再站上领奖台而已。
迟敬涵：“其实也可以想一想。”
话一出，两人就笑了。
畅快的笑声从这里传出，飘到了争议着的人群处。
那边的几位媒体人好奇地望来，扬言丛澜只有得到第二枚ogg才承认她是巨星的那位，见到迟敬涵两人后皱眉，没等他脑子里想着什么，旁边的人就呛了他。
“她的成就不需要你的认可，你以为你是谁啊？屁都比你有存在感。”
此话一出，受到了在场众人的肯定，他们纷纷鼓掌大笑。
唯有这位媒体脸色通红，不善地看着骂自己的人。
对方翻了个白眼：“以为自己几斤几两重啊？”
·
没多久，丛澜结束了在巴塞罗那的第一场训练，她穿着青绿色上衣黑色长裤的训练服走出，没有化妆，头发经过一段运动后跑出来了不少的碎毛，稍显凌乱。
刀套磕在地上发出啪嗒嗒的声响，在走廊里不断重复着，远远的就能听到。
“来了来了！”
“谁，是丛澜吗？”
等候在这里的媒体们一下子翘首以盼了起来。
走过拐角，前方是混采区，紫红色背景的logo墙前围满了媒体，将这个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丛澜将手里的毛巾和水瓶递给于谨，随手扒拉了一下头发，朝着前方走去。
她站定在logo墙前面，闪光灯一霎变得密集了起来。
“好久不见，等久了不好意思。”丛澜笑着道。
她面前有着快要上百的人，黑压压一大片，全都热切地盯着她，想从她这里得到回答，然后立刻发出新闻稿。
花滑除了选手们没几个，见到的就那么些以外，连媒体记者都是熟人，跑几场比赛差不多就能见全了。
有时候，选手退役两三波，各家媒体们出来的外勤也还是这些人。
搁古代，这得是三朝元老一类的人了。
见到了熟悉的迟敬涵他们，丛澜往那个方向多停了两秒，还冲着他们笑。
迟敬涵知道丛澜是在刻意给自家镜头，也都跟她挥了挥手。
“训练怎么样呢？还适应吗？”
丛澜：“刚落地，今天的训练还是适应性为主，没有过多的安排难度动作。冰面不错，所以适应得挺快。明天的话会试着恢复所有的编排。”
“伤病如何了？膝关节受伤了是吗？可以进一步告知当前的伤势吗？”
丛澜果断道：“伤势没有问题，已经都好了。”
众人：骗鬼呢！
“对这次比赛有什么想法吗？目标呢？其他的竞争对手是否给你带来了压力？毕竟你现在有伤在身。”
丛澜：“目标第一，来比赛肯定是要拿第一。跟高水平运动员同场竞技当然是有压力的，我会将这些压力转变为动力。跟伤势无关，我会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这次有新升组的选手，她是当前小女单里的一流水准，也在Jr组就跳出来了3A，对此你有什么看法吗？”
丛澜笑了笑：“很开心能够看到又有人跳出来了3A，我很喜欢这个跳跃，卓雅·塔蒂亚娜加油！也希望有越来越多的人挑战3A、四周跳。”
她这话一出，大家默了一瞬。
不是，你不放狠话的吗？
丛澜眨眨眼：为什么要放？大家一起挑战高难度啊！我又不是守着3A和四周跳不让大家跳的！
丛澜这里向来没有什么抓马剧情，她不像是大鹅的人，赛前会放狠话，会在SNS上演爱恨情仇，她不是瓜，她是吃瓜的人而已。
丛澜：人可以看热闹，但还是不要成为热闹了。
可能跟氛围有关，瓜队的大家都比较谦虚腼腆，对外采访时都很客气。
第一日平平淡淡地过去，赛前领队不会给丛澜他们接单人采访，想要了解选手只能通过ISU的对外混采，来比赛的Sr组女单、双人、男单，还有Jr组的沐修竹，言辞都是差不多的打太极。
简单来说就是没什么爆点，不过照样有人解读出了别的意思。
卓雅的粉丝恼羞成怒，认为丛澜的意思是卓雅不足为惧，因此对她很是不满。
丛澜粉丝：？？？
蓝莓对你客气一点还真当自己是棵葱了？
卓雅是顶替退出的前辈才出现在这个赛场上的，丛澜可是实打实的唯一一个两站第一（彤姐对不起你法国站实在是有些捡漏了哈），还破了两次纪录呢，心里多少有点数可以吗？
卓雅粉丝不认可，他们觉得她只是在第二站发挥有点失误，自由滑崩得太厉害，不然也不会拿到这么差的名次导致积分排在了第七，第一年参加GP分站赛，难免。
丛澜粉丝：……
谢谢哦，可是我家蓝莓第一次参加GP就顺利拿到了门票还在GPF上得到了第一哦！
两拨人你来我往的，生生吵了起来。
孙涵涵看着这个热闹：“……”
啊，比赛期间大家永远这么生龙活虎啊！
“但是你说卓雅会拿第一是不是有点太夸大了？”她摇摇头，“丛澜还没说话呢。”
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因为对方说了，丛澜带伤肯定会失误，到时候就是卓雅捡漏的好时机。
孙涵涵给他们鼓掌：“真当褚晓彤她们都不在似的。”
第二日的赛前训练，照旧还是对媒体开放，观众不能入场但可以从披露的消息里得知现场情形。
昨天都收着的六位女单，今天全都展露了真正形态。
“跟变形计似的，”林悦跟陈嘉年在场边看着，“昨儿还只有卓雅一个试着跳3A，今天全都上了。”
陈嘉年：“又是一场全都会3A的总决赛啊！”
冰迷们也发现了这点，感慨着“原来现在跟丛澜同场GPF的条件是会3A，你悟了吗”。
丛澜摔了一个3Lz，她“啧”了一声，从冰面爬起到场边找于谨。
于谨：“还好吗？”
丛澜：“不太好。”
她两周没上冰，实打实地养了这么长时间，趁机跑去学校上课，结果被好多人问到底有没有受伤，还有从外面混进清华的媒体，丛澜不甘其扰。
有些不认识的学生也跑到了她在的教室，想方设法地问伤情，不知道是想掌握一手消息，还是想把丛澜伤势实情给卖出去赚钱。
总之，上了不到两天的课，丛澜被问的次数不下百次，她也不是没脾气的，大课直接坐第一排，小课其他人混不进来，加上班级同学为她出声，这才好好地上了课。
也就是十天左右，之后就继续请假了。
来西班牙前两日，丛澜才上了冰。
那感觉真的很陌生，是她晚上在意念空间里训练都抵消不掉的陌生。
空间里自己的数据是实时更新的，所以身体的变化她都知道，这两周多以来也都在适应。
但终究是不一样的。
于谨：“你找回来的速度很快，平日的基础是扎实的，现在就是多找找原来的感觉。不要急着上三周，从一周练起。一周跳、两周跳，只做这些，先不上三周。”
丛澜也是很少有这么久不上冰，虽然在她面前，于谨打包票没问题，实际上他心里也是直打鼓。
见丛澜点头离开，于谨紧张得手都抓住了围栏顶端。
恢复性训练都是从滑行、一周跳做起的，在家的时候丛澜是这样的，那两日上冰可以说什么难度都没练，就是在冰上一圈又一圈地滑行。
丛澜还笑称，半个月没练的冰都在这两天给补回来了，一天上冰八个小时，这强度她除了去高原集训都没经历过。
不是接连的八个小时，而是断断续续，上冰、休息、上冰、休息这种。
茱迪几乎跟了她两个整天，冰舞组没有进入GPF，她将精力全部给了丛澜。
她是手把手地，跟在丛澜身前身侧，带着孩子在冰上找滑行。
这会儿，茱迪也紧紧地盯着场地里的丛澜。
褚晓彤在丁教练处，抽纸擤鼻涕，她看了眼那边在练习1Lo的丛澜，无奈叹气。
唉，感觉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索契冬奥之后她再度上冰，也是从滑行找起的。丁教练陪了她大半年，才把丢掉的跳跃从一周开始慢慢找齐。
找到现在有了3A，还有3A3T，褚晓彤都不敢相信自己能有这天。
大概是曾经丛澜对她说的话吧，所有的艰难险阻都会在你的奋力之下土崩瓦解。
褚晓彤脚下刀齿转动，转身将垃圾扔到了袋子里：“我去啦！”
正在练1A的丛澜刚落冰，就看到一道人影朝自己飞来，跟前一米五的超近距离，卓雅跳了个3A并顺利落冰站住滑出。
她朝这边看来，挑眉。
丛澜：“……”
她面无表情，换了个方向滑走。
什么啊，这妹妹有病吧？
这么近的距离你是不想活了还是单纯冲着想用冰刀砍我的意思？
有人猛地滑来，丛澜在刚才那一瞬间心都是揪起来的，在场的人都会刻意避开其他人的路线和位置，就是怕高速之下产生冲撞出现意外，冰刀是很钝，但再钝的刀也能划伤人。
更别说冰面那么硬，砸个脑震荡轻而易举。
卓雅看着丛澜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骄傲。
她不喜欢自己被拿去跟丛澜作对比，尤其她还是那个衬托丛澜的人。
提到3A就说丛澜，自己分明在Jr出了3A，所有人却在说她的3A不如当年的丛澜。
本就是十几岁最叛逆的年纪，听多了这样的话，卓雅逆反了。
滑到了场边，教练皱眉看着她。
“你在做什么塔蒂亚娜？”教练不赞同，“冰场安全须知你是背到狗熊肚子里了吗？”
卓雅咬着嘴唇：“我不是故意的！”
教练哪儿能看不出来：“你就是故意的！”
卓雅：“……对不起。”
教练：“不止是对丛澜有伤害，对你自己也是危险的。你能不能有点脑子？”
她真是恨铁不成钢，不明白这个学生怎么能如此莽撞。
丛澜回到于谨跟前，于谨忙问她怎么样。
丛澜：“没事。”
于谨往右侧看了一眼：“太不懂事了！”
丛澜：“对，小屁孩子一个。”
她动了动脖子，抻了抻胳膊：“不知道天高地厚。”
于谨警惕：“你想做什么？”
“一周跳都做完了，”丛澜冲他一笑，“我去教教小妹妹，什么叫做三周跳。”
于谨：“你还没……”
丛澜：“我去了。”
十秒后，临近卓雅位置的十米外，有个3A稳稳落冰。
丛澜滑走的时候刻意朝着她这里转了半个弧线。
像是在说，我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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