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时光照进生活里2
孩子的父亲赶来了, 对门口坐着的姜宓好似没有看见,沉着脸,直接进了屋。
小王瞟了眼姜宓, 心里担忧的不行。
老太太在家里没地位啊!
出了这事, 只怕日后更难了。
起身走开几步, 小王拿出手机, 把这边的情况跟张总说了遍, 末了请示道:“您看我要不要跟她儿子交待几句?”
张准辰略一沉吟:“她儿子叫什么, 做什么的?”
出去买饭时,小王就找人把姜宓一家的情况打听清楚了:“于志显,华辰装修公司的设计师,妻子任丽丽在一家私企做会计。两人都是二婚,离婚前各有一个孩子。任丽丽婚内出轨, 她是过错方, 离婚时, 净身出户, 并主动放弃了女儿的抚养权。”
“于志显不是任丽丽的出轨对象, 他跟前妻育有一子, 两人是性格不合, 和平分手。儿子这些年一直跟大姐生活在乡下,这次大姐过来,是因为孩子跟人打架,把人打伤了,医药费、营养费,对方要五万, 大姐拿不出来, 这才从老家找来。”
“你过来一趟。”张准辰吩嘱了句, 挂断电话,看向匆忙从中医院赶来给他检查身体的姜可颂,“怎么样?”
姜可颂收回号脉的手:“针效很好……”思索了下,他又道:“若是能请对方连续给你施一年针,病情差不多就控制住了。”
张准辰眉锋一挑,不敢置信道:“比你姑奶还厉害?!”
姜可颂也觉得不可思议,可他一连号了五次脉,得出的答案均是如此。
“这位大姐在医院吗?”
“叫什么大姐,她比你妈还要大十来岁,见了叫大娘。”
姜可颂点点头,叫什么无所谓,他只想见见人。
64年以来,跟姑奶学天元九针的医护人员,加起来十万都不止,可在今天之前,他还没听谁的针法超过姑奶。
这是首例!
“她在老家医院工作吗?”
这个张准辰也不知道:“等会儿小王过来,你问问他。把包给我。”
接过包,张准辰提笔写了张50万的支票。
姜可颂瞅了眼,憋嘴道:“你一条病就值50万?”
“给她儿子的。”省得回家了,为难老太太。
不一会儿,小王赶来,进门道:“张总,姜医生。”
张准辰把写好的支票递给他:“这个给于志显,另外等会儿你跟大姐要一下卡号,先给她打20万。”
姜可颂拍拍小王的肩:“给张叔施针的老太太叫什么?在哪上班?”
小王瞅了他一眼,掏出手机打了两个字“姜宓”。
姜可颂盯着手机上的字,眉头微蹙:“你说她叫姜宓?跟我姑奶重名?”
小王点头:“她老家是春城惠济县下面一个叫伏家沟的小山村,她十五岁开始跟她奶学接生。八十年代县里有人收钱教天元九针,她家掏光积蓄送她去学了三个月,回家后,开了间诊所。”
顿了下,小王又道:“无证行医!去年年底她被人举报,卫生局下去调查,见她在当地名声不错,又没有医死、医伤人的记录,便没有罚款刑拘,只封了她的诊所。”
张准辰、姜可颂互视一眼,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太太只学了三个月针灸。
张准辰笑问姜可颂:“还见吗?”他出院后肯定要登门拜访的,就不知这小年轻会不会因此看轻了人。
姜可颂咬着唇笑了下:“见!”
小王带姜可颂过来,孩子刚做完全面检查,只听医生在里面交待道:“受了点惊吓,回去后,晚上可能会哭闹,你们做父母的最好带着睡几天,哭了别不耐烦,抱着好好地哄哄。”
于志显接过妻子怀里的儿子,冲医生微微颔首:“谢谢。”
“于先生,”小王等在门外,双手递上支票道,“医药费我已经交过了,这是我们张总代孩子奶奶给孩子的一点补偿,你请收下。”
“你们张总?”
“旭笙娱乐,张准辰。”
夫妻面面相觑,是他们知道的那个旭笙娱乐?!
七月份一部《归乡》,半月不到,股价累计涨幅高达5125 。
前天,两人还抱怨说买少了,要是把手头的钱全部投进去,下半年添辆好车不成问题。
任丽丽接过支票,瞅了眼上面的零有点失望:“听给我打电话的人说,我妈在小区里救了位心脏病患者,那患者是你们张总?”
小王点头:“张总方才还说,等他出院了,定会登门拜访,好好谢谢大姐。”
“这多不好意思,”任丽丽捏着支票,笑得真诚了几分,“张总也在人民医院吗?”
随之不等小王回答,便扭头对丈夫道:“要不,咱们买点水果去看看?”
小王笑容不变地拒绝道:“张总那边正在办理转院手续,改天吧。”
“那行,我们现在就不打扰了。唉,你看他的电话能给我吗?下次去前,我好先打电话寻问一声,看他方不方便。”
知道老板日后还要找大姐做针灸,小王笑着掏了张名片递过去。
十几步外,姜可颂跟姜宓也聊上了。
姜可颂说的是张准辰的病情,以及自己施针的顺序、理念。
他来前,姜宓正在查看老师、师娘、老院长、汪主任、何主任、蔡教授、梁院长等人的资料。
收起手机,姜宓打量着眼前24、5岁大的男孩:“你说你是谁?”
姜可颂愣了下,继而笑道:“姜可颂,中医院院长姜宓是我姑奶。”
“你爷爷是谁?”
“姜行衍。”
“姜行衍……”姜宓轻念着这个名字,她方才看王师长的回忆录,里面有一句话:“小巫啊,他那是为了救人,炮弹打来时,他有本事躲开的……姜行衍被地上凸起的老树根绊倒了,他伸手去拉,眼看来不及了,就双手猛地推了姜行衍一把,结果自己、没躲开……”
姜可颂看她表情不对,惊异道:“你认识我爷爷?”
“见过一面。”
姜可颂更加不明白了,一个是西南小山村的赤脚医生,一个军中的高级将领,什么时候遇见的?怎么遇见的?
他知道,巫老生病那几年,爷爷和姑奶不止一次前往西南看望。
可巫老所在部队离惠济县远着呢。
“你说的这个患者,他是先天性心脏病,左心衰竭,你要用天元九针,心脏处的这几个穴位下针就要重些……”姜宓习惯性地伸手找纸笔。
姜可颂看得又是一愣,忙取下西装左上口袋里的钢笔和右下兜里的小本本,递过去。
姜宓打开小本本,拔下笔帽,飞速画了副心脏结构图,一个穴位一个穴位地讲了起来。
姜可颂听着,却不知不觉走了神,她画的图,她说话的语气和讲解时的一些习惯用语,很熟悉,要说跟姑奶像吧,她明显比姑奶说话更简洁,病因病理,一针见血。
下针、用药更大胆。
姜宓敲敲本子,不满地看着他:“还要不要听?”她带了那么多学员,哪个听她说话不是聚精会神,深怕漏听一句。
“抱歉!”姜可颂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您说。”
“若是可以,施过针,去找一个人,她姓张……”算算张大妮的年纪,今年得有80多了,也不知还在不在人世。
“张?”
“张大妮,64年是驻边的卫生兵,我看她的资料介绍,她自小跟着父亲学蒙医,对药材药性的了解,很有天赋灵性。”
“张大妮……”这名字有些熟悉,姜可颂想了会,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听过,“好,我记下了。回头我找人问问。”
“妈,”任丽丽拿了名片,笑容可掬地走来道,“你这边聊完了吗?”
姜宓点点头,把钢笔本子还给姜可颂,随一家三口往外走。
“大姐,”小王追上来道,“你手机装有微信吗?”
姜宓站定,掏出手机看了看。
有。
手机不知是儿子,还是孙子淘汰下来的,聊天、搜索软件、游戏什么的都有。
小王接过她的手机,点开微信,扫了下自己的,加上好友,当场转了5万,然后没通过,没添银行卡,没实名,最高只能收3千。
“大姐,你银行卡多少?”
姜宓抽回手机:“不知道。”
小王只当她不好意思收钱,开玩笑道:“我们张总有钱,你救了他一命,给多少都是应该的……”
看病给钱,不是给医院吗?给她干嘛?她又没把人治好,再说,医生也不能收礼,她记得当年吕莹收了任老太一个瓷瓶,巫家昱就差点没生气,姜宓奇怪地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小王:“……”
“我怎么觉得大姐看我那一眼,跟看神精病似的?”小王转头跟姜可颂道。
“大娘是乡下人,乡下人纯朴,她大概觉得帮忙扎几针,搁不住收钱吧?”
好像是哦!
于志显开车来的,姜宓打开后座刚要上车,于小松扭脸瞅见,尖叫道:“不要她上车,不要乡下婆子住咱家……妈、妈,让她滚、让她滚——”
任丽丽紧张地往后看了眼,见小王没跟过来,忙打开钱包取了张五十的钞票塞给姜宓:“妈,小松刚受了惊吓,你多担待点,自己打车回去吧。”想了想,她又掏了两百塞给姜宓,“算了,你今晚别回家了,我怕小松见了你又要闹。这样吧,晚上你随便找个宾馆先住一晚。”
姜宓看着任丽丽蹙了蹙眉,孩子是这样教的吗?对奶奶大呼小叫,当爸妈的只管顺着?
不等姜宓想明白,任丽丽接过丈夫手里的儿子,拉开副驾驶的门,冲他使了个眼色,车子启动,转眼开走了。
姜宓看看两手,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是塞来的250块钱,再有就是裤兜里装的针包和小小一瓶酒精棉——这就是她现在拥有的全部。
迷茫了一瞬,姜宓打开手机,搜索烈士陵园,然后去门口搭公交。
上了车,才知道要投币2元,还不到目的地,中间要转车。
没有两块钱,姜宓抓着钱,四顾了下,问身旁的人:“我能跟你换些零钱吗?”
“大娘,你上车前怎么不先把钱换好?算了,我帮你付了吧。”女人说着点开支付扫了下,付了两元。
姜宓把最小面额五十递给她:“谢谢。”
“大娘,”女人忍不住笑道,“就当我请你喝水了,快收起来吧。下次出门,最好让你家里人给你下载个微信或什么支付软件,往里充点钱,像我方才那样对着扫一下,多方便。”
姜宓认真跟对方寻问了下各种支付软件如何存入,如何扫码,随之把所有的钱给对方,让对方微信转给她248元。
“大娘,你去哪?”
“烈士陵园。”
“京市好几个烈士陵园,你去哪一个?”
姜宓点开“巫家昱百科”,往下翻了翻,点给她看。
“巫家昱烈士,大娘你去看他啊?嗨,没想到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追星,咋,你不知道什么是追星?哈哈……我听说,有导演看中了姜老写的一段回忆录,想买下拍成电影,男主就是这位巫家昱烈士。”
姜宓:“姜老?”
“中医院那位退休的老院长姜宓啊。”
“哦。”
“那本回忆录我看了,”旁边一位女生,点开手机道,“你们看,这就是巫家昱,姜老书里的照片,帅吧?”
“还有一这张,他在s国留学时拍的,这张是他京市大比时的照片……”
大比,对姜宓来说,他大比完打电话过来,不过是昨天的事。
转眼已过去54年,半个多世纪。
两个多小时后,姜宓到达陵园,在门口买了三束花。
一路走来,清清冷冷,说不出的寂寥。
墓碑上印着黑白照片,旁边是他父母,祖父。
姜宓移到巫老墓碑前,弯腰放下一束花,微微鞠了三躬,然后在他父母墓前站定,放下一束,躬身行礼。
最后,姜宓缓缓在巫家昱墓前蹲下,伸手抚过他的照片,抚过他的名字,怎么都觉得不真实,昨天还在电话里跟她说话的人就躺在这里了,还一躺就是几十年……
蹲得腿麻了,姜宓盘腿坐下,伸手拆开花束,一支一支摆上:“巫家昱,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我在门口捡着开的好的,挑了三束。早知道,接电话时就问问你了。”
“巫家昱,我查了,79年对y自卫战以后,我国就不再有战争……”顿了顿,姜宓接着又道,“巫家昱,你是不是猜出来了,我不是她,大比回去后,知道我在河边遇袭,你是不是很后悔,后悔跟我在电话里说那些话……我、我怕你自责,怕你怪自己……”
“今儿醒来,知道她还活着,我挺高兴的!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当年在医院的诊室里,睁睛醒来就在她身体里了,一如,我现在,你看到了吗,我又变了模样,我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死了,还是活着,我希望她是活着的,这样,等我祭拜过老师、师娘、老院长、汪主任、何主任、蔡教授他们,再去边防,看过你我生活过的地方,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巫家昱,若还有一世,我们约定好不好,一起走一段,做一些喜欢的事,种一些喜欢的花,看看日出,欣赏一下晚霞,树下桌前煮一壶清茶……”
从陵园出来,天已经很晚了。
姜宓随意上了辆公交,又随意在某个地方下了车。
她对这座城市没什么执念,关系亲近的都已不在了,唯一待过的地方——中医院,看百度,经过多次改建,早已没了往昔的印迹。
“大王叫我来巡山……”
姜宓掏出手机,来电显示:大宝。
“喂……”姜宓接通。
“奶,他同意给钱了吗?”
姜宓愣了下,看看手机,翻开电话薄。
儿子、儿媳、小宝、大宝、村长、小芳。
六个联系人,大宝叫她奶,那小宝是小松吗?
这样的话,大宝口中的那个“他/她”,不是儿子,就是儿媳。
“奶?”
“我……今天没来得及跟他说。”所以,她来城市是为了帮大孙子跟他父母要钱?
来几天了,都没有要到,看来是不愿意给喽。
“什么没说,你第一天过去没提吗,说来说去,他就是不愿给呗!你告诉他,我未满18岁,这么多年他没管过我,我要去法院告他,一告一个准,五万,就算我买断跟他的关系了。”
五万!
姜宓惊了惊,她工资算高的了,一月135元。
五万,她要挣多久?
“大宝,能不能……少点?”
“你又不是没跟张大壮他父母谈,五万,少一分,人家要我一条腿。”少年烦躁道,“你让于志显快点掏钱!明天,明天他要是还不打钱过来,我就去法院告他!”
要一条腿!
什么情况?!
也不知道是原主的情绪,还是她的,姜宓握着电话,只觉心惊肉跳:“大宝,你有大壮父母的电话吗,给、给奶,我打电话跟他们说几句……”
“够了!人家是要钱,你说、你说有用吗?让于志显打钱!”
“喂……”电话挂断了,姜宓忙打过去。
打不通,再打,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黑屏。
姜宓握着手机看向左手边,那是一排店铺,有卖衣服、卖鞋子、饰品、化妆品的,也有便利店、打印店、手机店。
姜宓抬脚朝手机店走去,到了,问人家服务员借了个充电器,放在店里充电,她则走到门口,看着人群发了会呆。
五万,她怎么挣?
除了一手针灸,她还会什么?
什么也不会!
掏出裤兜里的针包、酒精棉,姜宓犹豫地看向来往的人群。
她可以在外面行医吧?
不说大宝要的五万,她要去边防,也得钱买车票。
“同、同志,”姜宓忐忑地朝一个男人走了几步,瞅着对方的黑眼圈,试探道,“你睡眠不好,需要我帮你扎几针吗?只、只要五块钱。”
“大娘,你是来搞笑的吗?”丁文洋看着眼前的老太太,忍不住扑哧乐了。
姜宓微窘:“我、我会天元九针……”
丁文洋摆摆手,打断她道:“现在学中医的,有几个不会天元九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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