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草长鸢飞去

　　叶蓁和宾客们一起抬头看去，只见一位衣着华丽、容颜俊朗的青年男子慢慢走到顾紫鸢旁边，一双灵动的眼睛在顾紫鸢和郑掌柜之间来回逡巡着。

　　顾紫鸢和郑掌柜急忙都向男子行礼，郑掌柜挤出几分笑容道：“原来是吴公子。我们这有些失态，惊扰到吴公子了，还请多多见谅。”

　　顾紫鸢声音柔弱了几分，开口道：“紫鸢见过吴公子。还望吴公子日后一如既往地照顾紫鸢，紫鸢在落玉轩恭候大驾。”

　　郑掌柜向着吴公子苦笑道：“吴公子，你也都看到了，我不知为何得罪了紫鸢姑奶奶，这说走就走的，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呀。”

　　吴公子笑道：“紫鸢姑娘，可是郑掌柜这老货克扣了你的银钱？”他头也没回地对旁边的侍从说道，“速取白银五十两赠与紫鸢姑娘！”

　　侍从答应着就要走，却被顾紫鸢拦住了：“吴公子，并非妈妈克扣我的银钱。”

　　“哦？那莫非郑掌柜平日里打你、骂你，怠慢了你？”

　　顾紫鸢摇头道：“也不曾。”

　　“那紫鸢姑娘这是为何有此决定呢？”

　　一开始叶蓁还以为这位吴公子是来给顾紫鸢打抱不平来了，听了几句才发现，原来吴公子话里话外倒是站在了郑掌柜的一边。

　　骆子冰俯下身悄悄对叶蓁耳语道：“这位吴公子是骊烟阁的常客，出手阔绰，为人豪爽。只是我倒不曾听闻永安城有哪个豪门富户是姓吴的，想来是个虚称吧。”

　　正说着，忽然大厅的门口一阵骚动，几个人排开人群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年纪与郑掌柜相仿的女子，但打扮得花枝招展，头高高地昂着好像一只雄赳赳的公鸡，气势上已然胜过了郑掌柜一筹。

　　这女子一进来就先掩着嘴哈哈大笑了几声，一开口声音直入人的耳膜：“哎呀！郑掌柜——！好久没来骊烟阁，这里还是那么热闹！”

　　周围的宾客交头接耳。

　　“这不是碎玉轩的妈妈芦枝吗？这下有好戏看了！”

　　“要说这芦枝呢，凭她自己是断然不敢和骊烟阁抢人的，定是新来的掌柜在背后支持她呢！”

　　郑掌柜面色变了又变，她走上前来对芦枝施了一礼，道：“不知道芦枝姐姐前来骊烟阁，所为何事呢？”

　　芦枝笑着拉过了顾紫鸢的手，对郑掌柜说道：“妹妹客气了，我能有什么事儿呢，不过是来接紫鸢姑娘回家罢了。”

　　说着她就把顾紫鸢拉到自己身后，向那几个跟她来的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人心领神会，带着顾紫鸢便向门外走去，郑掌柜急忙示意几个伙计要上去拦截，眼见着已经是势如水火了。

　　叶蓁一直坐在那里回忆脑海里的知识。

　　这大虞朝的乐坊十分兴盛，但在管理上却比较松散，歌姬们都没有与乐坊签订卖身契，所以实际上她们都是自由身，乐坊的妈妈也好，掌柜也罢，对她们并没有实质性的掌控。

　　与纯粹的烟花风月场所相比，乐坊的歌姬对歌舞造诣要求很高，上等的乐坊还要同时要求高颜值。进入乐坊后，歌姬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特别适合那些色艺双绝又洁身自爱的女子。但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一个矛盾：像顾紫鸢这样的乐坊头牌，因为演出场次少，又没有恩客的打赏，收入反而不及青楼头牌。

　　因此当时大虞有很多歌姬纷纷转而加入青楼，一时间曾经给人留下了歌姬即等于歌妓的印象。这顾紫鸢却没有彻底转型为青楼女子，而是去了同样为乐坊的落玉轩，想必其中的原因并不是银钱纠葛那么简单。但只是不知道落玉轩究竟开出了什么样的筹码，竟能让顾紫鸢舍弃这骊烟阁头牌的交椅呢？

　　“紫鸢姑娘且慢！”

　　两秒钟后，叶蓁才在众人的纷纷侧目中反应过来，这句话竟然是她下意识地喊出来的。她自己也愣了，半晌后才在大家的注视下走到了顾紫鸢面前。

　　“三弟！”

　　“叶公子？”

　　骆子冰和丹吉同时喊着，紧紧跟在叶蓁身后。叶蓁示意他二人稍安勿躁，骆子冰和丹吉对看了一眼，然后二人同时笑眯眯地不说话了。

　　骆子冰是想到了他这个三弟在琉璃居评诗断句的一幕，丹吉是想到了这些日子来白央公主出人意表的举动，二人都知道叶蓁聪明机变，此刻倒想看看叶蓁究竟要做些什么。

　　顾紫鸢见叶蓁玉树临风般站在自己面前，看相貌怕是比旁边那位丰神俊朗的吴公子还好看几分，不由得微微红了脸，露出一丝笑意道：“这位公子，有何指教？”

　　叶蓁摆了摆手，笑道：“指教可谈不上，在下就是有几件事不清楚，想问大家几个问题。”

　　顾紫鸢看了芦枝一眼。芦枝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叶蓁相貌不凡，穿着也算得体，便微微点了点头。顾紫鸢施礼道：“公子请问。”

　　叶蓁走到郑掌柜面前，说道：“我想先问问郑掌柜，平日里都是按什么标准给紫鸢姑娘开工资……呃，那个支月例的？”

　　郑掌柜见叶蓁并不像无赖之徒，也不像是落玉轩的眼线，便开口说道：“紫鸢姑娘是骊烟阁最高的月例标准，每个月除了五贯铜钱外，还有两匹上好布料、一匹绢纱，春月有炭三斤，冬月有炭五斤，此外还有每月的胭脂水粉、香料绢花。”

　　叶蓁连连点头，然后回身问骆子冰道：“二哥，五贯铜钱都能买什么？”

　　她实在是不清楚大虞朝的物价情况如何。适才在夜市光顾着吃了，花的钱都没数过。

　　“呃——”骆子冰愣了愣，说道：“一斗米是五文钱，一贯可以买二百斗米，也就是二十石。”

　　叶蓁头大如斗，这触到了她的软肋——数学。她默默在心里快速计算着：一石在大虞朝相当于现代的59公斤，以现代一斤米5块钱的平均价格计算，那一贯钱相当于现代的——啊！叶蓁心里不禁大叫一声，这可是一万多块钱啊，看来这顾紫鸢的月收入已经突破了五万软妹币了！她不禁又看了眼前的这位“白富美”一眼，后者正眼光柔媚地回看着她。

　　叶蓁正了正神色，又向落玉轩的芦枝问道：“芦枝妈妈，那请问你是否方便透露，紫鸢姑娘到了落玉轩之后，收入是否会比在骊烟阁高呢？”

　　芦枝微微一笑，神色得意：“那是自然。以紫鸢姑娘的才貌，我们落玉轩一定不会亏待她。”

　　叶蓁点了点头。这芦枝显然是个老滑头，她用含混的言辞一语带过，并没有像郑掌柜说得那般清楚。

　　叶蓁又走到顾紫鸢身旁，问道：“紫鸢姑娘，假如郑掌柜这边也能给你和落玉轩一样的待遇，你是否还会离开骊烟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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