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虽说是跑到了敌军来，孙观却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是不是会被害。他同臧霸之间的交情也有很多年了，根本不担心臧霸会害自己。
何况对于这个自己当年的首领，他也是相当了解了。甚至臧霸绝对不是那种甘于平凡的人，更不可能会满意现状。要是他一心一意忠于陶谦，或许孙观还会有那么一点危险，但只要臧霸还可望着更进一步，孙观就是安全的。
孙观的话落在臧霸耳中，让他神色不由一动，原本严肃的面孔也微微有些松动。
臧霸本来也没打算为难孙观，他的话对臧霸也绝非没有触动。臧霸自问论能力，绝对不会逊色徐州对顶尖的几个人物，却困局于区区开阳小城，时常会生出一种大丈夫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先前曹操攻打徐州，臧霸却一直屯兵于开阳。一方面是陶谦瞧不起他，并不觉得那些徐州名将都对付不了的人物，他一个贼寇就能对付的料了。另一方面也是臧霸对为陶谦效死力没有多少兴趣，就算他立下再多的战功又能如何？臧霸很清楚陶谦之所以不重用自己，并不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能力，而是因为他的出身...
单凭这一点，已经决定了许多事情，即便是徐州之战中臧霸立下再大的功劳，除非是亲手砍下了曹操的首级，不然也不可能获得臧霸所想要得到的一切...
因为他是个贼，仅此而已...
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开阳城好歹也是陶谦给他的，臧霸如今更是在名义上算是陶谦的部下，就这么将陶谦卖了，他岂不是也成了个背信弃义之人。
“陶恭祖待我不薄，我怎能背叛他？再者青州军同我徐州本是盟友，严绍此次攻打徐州，实乃是背信弃义，如此不义之举，我若是投奔，岂不等同于是助纣为虐？”臧霸几乎是义正言辞的道。
“话怎么能这么说？！”微微皱眉，孙观不得不反驳道。“以兄长的本事，屈居于开阳小城，这也叫不薄？至于攻打徐州？那陶恭祖在求我家主公南下相助时曾经许以数十万粮草，以此作为酬劳，我家主公才领数千精骑南下助战，历经多次血战，总算是将曹操击退，然而那陶恭祖又是怎么做的？曹操才刚刚退兵就赖帐，这岂是大丈夫所为？要是我家主公就这么算了，又该如何向那些为了徐州的安全而同曹军死战的军士们交代？”
“这...”臧霸多少有些哑然，虽说其中有着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可是赖帐就是赖帐，真要说背信弃义，怎么想也该是陶谦背锅。
好在这个时候并不是只有臧霸一个人在战斗，见臧霸有些为难，旁边站着的尹礼也顾不得同孙观的交情，连忙站了出来开口道。“话不能这么说，徐州频遭战乱，百姓流离失所，那曹操更是干出了屠城这样的举措来，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死于战乱之中，又有多少百姓因此饥肠辘辘。不说徐州因为此事本就损失惨重，就算是真的有粮食也应该是先救济百姓，而后再考虑报酬的事情，这才是真正的大义。你说严复先乃是当世的英杰，可是却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这不是自相违背吗！”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也都纷纷点头，本来被噎住的臧霸也微微颔首。
要是按照契约来算，当然是严绍比较有理由。可是很多事情并不是真的就是能从契约或者是从法律来算的，中国古代的社会本就是一种人情社会，这点即便是在后世也是如此——————其实何止是中国，就是其他的国家也是一样，毕竟无论是哪个国家他的构成中心都是人。
要是从法律的角度上讲，既然已经达成了协议，那么哪怕是倾家荡产陶谦也应该把欠严绍的报酬给交上去。可是要从情理的角度上讲，为了偿还欠款，却把境内的百姓都给饿死了，这就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了。
而这个时代恰好是一个人情社会，这也就使得严绍的要求有那么一点不近人情。攻打徐州的事情，在一些人的眼里更是变得有那么一点蛮不讲理的意思了。
应该将，尹礼的这个辩护还是很有效果的，起码四周的泰山贼都比较赞同他的说法。
然而听了尹礼的话，孙观却是冷笑了起来。
“真要是如此，我等也不会蛮不讲理，就如你说的，事情再大，难道还大的过人命？我家主公起兵本就是为了平定战乱，还百姓安定。根本不可能会做出这种同百姓抢夺生路的事情来，在下邳时我家主公更是亲口说过，要是陶谦老儿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分批给予，又或者是拖欠一些时日也是可以的，可是那陶谦老儿的答复又是如何？”
“当然，要真的是如此的话也就算了，偏偏那陶谦老儿在刘备等人离开下邳时，还私底下赞助了几万斛粮草。一边嘴上说着没有粮草，一边又将大笔的粮草给了不相关的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欺我青州军无人？！”
说到最后，孙观也不由怒气冲冲起来。
不过也难怪他会如此愤怒，实在是这次的事情陶谦确实有些欺人太甚。真要是没有粮食，说实在的严绍也不会为难，毕竟这次他领兵南下最要紧的目的不是别的，而是避免徐州落入曹操的手中，让他陷入被前后夹击的窘境之中。
所以真要是陶谦的手头困难，拖欠几年也是可以的，就是严绍再怎么贪得无厌，也不可能从老百姓的口中抢粮食对不？
真正让他愤怒的是，陶谦一边说自己的手里没有粮食，一边却将大量的粮食白白送给刘备，这是何解？
恐怕只要是稍微有那么一点脾气的人，都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吧。要不是管亥这段时间在下邳一直不务正业，结交了不少的人，其中就有人将这个情况告知了管亥，恐怕严绍还被蒙在鼓里。而在获悉真相之后，严绍的选择就是领兵攻打琅邪，将陶谦没有给自己的东西亲手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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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最初的时候臧霸他们还是比较理直气壮的，就像尹礼说的一样，他们总不能为了严绍自家的利益，还有他们曾经签署过的协议就将徐州的百姓全都饿死吧？
在这种事情面前，宁可损害自身的名望也要拯救百姓，这恰恰是为这个时代的道德观念所推崇的——————即便是陶谦本来也不愿意把粮食给严绍。
可问题是...
“你是说？陶府君曾经给了刘备数万斛粮？”近乎于惊讶的，尹礼忍不住问道。
四周的人也纷纷看了过来，尤其是臧霸，更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仿佛孙观是开了什么天大的玩笑一样。
“不然呢，难道你以为我家主公真的是那种小气的人？就为了几十万斛粮就做出这种事情？甚至就连徐州数十万百姓也不顾了？”孙观冷笑一声。“要不是陶谦老儿如此欺瞒我等，我等又怎么会领兵攻打琅邪，这不过是为了把陶谦老儿欠我们的拿回来罢了...”
说罢，也不等尹礼回应，孙观已经看向了臧霸。
“臧大哥，当年你我一段兄弟之情，我至今不敢忘记。当年在泰山郡时我与主公对赌，要是我斗不过他身边的贴身护卫，便要为其效力三年，那时我年轻气盛，觉得自己的武艺即便不敢说天下无敌，也很难碰上什么对手，更不可能连一个家养的武士也斗不过，结果教训惨痛...”望着神情已经有些松动的臧霸，孙观苦笑一声，开口道。“不过那时的我并不认同那时还是个公子哥的主公，再加上臧大哥你的恩情，我岂敢忘怀，那时更是想着等到三年的期限到了，就即刻赶回泰山郡，随大哥你做一番大事业，可是...”
“在追随了我家主公一段时间之后，我才发现我家主公实乃是当今罕有的英杰，更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原本想着三年之后便回泰山郡去的想法，也就跟着渐渐淡去了...”
“或许那陶谦老儿有那么一点虚名，然而我家主公却是难得的英主，大哥怎么能为了陶谦老儿的一点恩惠，就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难道大哥就真的想要在这开阳城一直困顿下去吗？”
孙观的话，对臧霸产生了极大的触动。再加上之前孙观说出来的事实，也让臧霸之前所坚持的正义性出现了极大的问题。
这个时候再继续坚持，似乎也就成了一个笑话，不过就这么低头却也是不可能的。至少臧霸不可能因为孙观的一番话，就决定投靠严绍，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臧霸摇了摇头。“这件事我还要多做一些考虑，仲台，这几日你就先跟我等走吧，等到我考虑好了再告诉你答案...”
“既如此，那我就多等候几日...”孙观也不相信臧霸会害自己，所以一点都不担心自身的安全，而是直接点头道。
虽说最近一段时间的糟心事不少，可是看到自家的老兄弟如此信任自己，臧霸还是感到有些欣慰。
如今臧霸的这些个心腹，比如说尹礼等人，都是当初在泰山郡做游侠时的伙伴，彼此也都互相熟悉，根本不可能会对孙观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孙观在军中的活动也是相当的自由，除了不能擅自离开之外，几乎可以做任何的事，很多时候甚至干脆就是陪在臧霸的身边，而臧霸也没有要避讳孙观的意思，很多事情也都是当着他的面做。
只不过...
对于是否要投靠严绍的事情，臧霸的心底还有一些犹豫。
应该将，严绍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至少绝对要比陶谦这么一个快要烂掉的木头要强的多。
可真要是这么做了，对于臧霸的名声可就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了。
至少在陶谦死掉之前，臧霸还是不打算改换门庭的。
几日下来，臧霸也是带着兵马在莒城附近潜行着，一边等待着从徐州来的消息，一边则是等待着新的机会——————臧霸很清楚，在连续吃了几次亏之后，严绍必定会小心起来，自己也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如此轻易的的手。
现在臧霸手中的兵力也就只有千余人而已，真要是拼光了，那也就是拼光了。而这些兵力可以说都是臧霸的嫡系，眼下臧霸跟陶谦的关系可没有亲密到能把手里的本钱都拼光的地步呢...
“首领，从徐州来的人到了...”
就在臧霸他们到了莒城附近的某个小城附近停留的时候，尹礼从外面跑了进来禀报道。
“哦？快请进来！”听到这个消息，臧霸顿时有些兴奋起来。
不多时，就见一个中年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来的正是身为陶谦宠臣的曹宏。作为陶谦身边最信赖的人，曹宏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能力的，不然想要只靠吹捧就混到今天的这个地位，未免有些过于异想天开了些。
看到臧霸，曹宏的脸上堆起了笑脸。
无论心底多么不屑于臧霸的出身，眼下的臧霸对于徐州而言都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往小了说，臧霸的胜利对莒城的坚守还是有些用处的，起码可以让莒城多坚持一阵子，如此一来青州军南下东海的可能性也就小了一些。
往大了说，起码可以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
现在因为连战连败的关系，徐州军的士气低落的可以。有了臧霸的例子，多少可以鼓舞一下士气。
“先生快请坐...”走出门外，臧霸开口道。
“将军实在是太客气了，我可不敢当，将军捷报频传，实在是大涨我徐州的士气，也让青州军不敢小瞧我徐州儿郎，我这次来就是奉了府君的命令的...”
“哦？不知道陶府君有什么要说的？”臧霸连忙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派我来查看一下琅邪的情况如何，还有就是将军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这正是眼下臧霸最想说的，听到话，连忙开口将自己所需的一切说了出来。比如说兵马，钱粮乃至军械等等，如今莒城被围困，剩下的都是一些小城，钱粮跟军械短缺的可以，至于兵马？
那就更少的可怜了...
而听到臧霸的话，曹宏的脸上却露出苦笑来。
“这个吗，将军，别的还好说，这个兵马，短时间内恐怕是没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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