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火焰
卡奥斯坐在地上，看着场内的场景。
突发状况接二连三，可他想要离开这个监狱的希望却如此渺茫。
他看着房间内倒下的两条无头身躯与一个干枯了的蛇头，突然感到一切都毫无意义。
“那两条蛇拥有这么强大的身躯，可它们还是死了。”
两条蛇的死去意味着这间房内的机关的强大，同样也在向他展示着生命的脆弱，卡奥斯想象着自己的身体也如同那两条蛇一样被门口悬着的机关一刀两断的情景。
他几乎能感受到那种身体被斩断后的痛苦了。
可他这个时候又想起了火，又想起了曾经有人对他说过要好好活下去，而他不想违背这句话。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开始实施自己的大胆计划。
他打算把所有牢房的门都打开，期望其中会有某位强大的囚徒为了离开监牢而冲破门口的碎石。
这同样会带来一些隐患，最大的问题就是可能会有一些被关押的野兽像这两条蛇一样在监牢内游荡，因此他打算依靠搜寻到的食物在这间房内待到最后。到那个时候就算有危险的囚犯仍然滞留，应该也有机会跑出去。
这样的危险性很高，但目前别无选择。
卡奥斯将墙上的光点一个个熄灭，房间外传来机关被启动激发的声响，他躲在符文石墙后面。
符文石墙上流转着的能量为他提供了照明，至少剩下的时间不用在黑暗里度过了。
“只是可惜了娜萨的那些日记，那些囚犯跑出去的时候可能会不小心损坏。”
他背靠石壁坐着，倾听房间外的声音。
一开始非常安静，这种安静让他感觉不舒服。就像是空气被什么东西凝固了，连声音也传不过来。
但他还是能顺畅地呼吸，这代表着这片区域除了他没有活着的生物，他除了自己的呼吸之外听不到其它的声音。
这简直就像是在火焰的中心一样，在危险的事情中间，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的安全。处在那个安全区域的时候也是像这样安静。
身处火焰正中的时候就是这样，卡奥斯闭上眼睛回想，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听到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可是他其实什么都听不到。如果要说声音，除了自己的心跳之外，就什么都听不到。
他仿佛现在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夜。
他看到自己重新被火焰包围，这些火焰已经不会伤害他了，因为它们已经融入了他的整个人生，它们实际上实在无时无刻地灼烧着他。它们使他感受到的痛苦不会是肉体上的，回忆不会直接伤害一个人的肉体。
它们灼烧着的是他的回忆，他的心。
他看到火焰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人。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女人，女人紧紧地搂着小男孩，保护他不受火焰侵害。和他不同，他们无法忽视着火焰对肉体的灼烧，他们是在很辛苦地忍耐着。
卡奥斯看到那个女人对那个小男孩说了什么，但他听不见，就算他就在他们面前不远处也听不见。他看到那个女人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暴雨中苦苦挣扎着的花瓣，几乎快要凋零，却不愿这样放弃。
那个小男孩抬起头看着他的母亲，眼神疑惑迷茫。
火势更猛烈了，那个女人也感觉到了，因为她为那个小男孩承受了大部分的烧灼。
像是不甘落下的秋叶，她看着她的孩子说了最后几个字。
卡奥斯听不见任何声音，但他知道那个女人说的是什么：“活下去，活下去呀我的孩子！”
然后是突然变得猛烈的大火将一切都吞噬，只剩下了在这间房内靠墙闭目的卡奥斯。
现在在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了，我不能就这样沮丧。
不如往好的方向想想，那些被我放出来的囚犯打开了出口，然后它们互相残杀得差不多之后给我留下一条安全的路。
观察着房里亮度的变化，卡奥斯估计已经过去了一天，他吃下了一份食物。这些吃的味道并不好，有轻微的腐坏，但这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或许这些食物本来就是耐腐坏的，门口的食物腐烂应该是和其它的原因有关。卡奥斯心想。
当他喝了一小水之后，房外的死寂被什么声音打断了。
一开始是什么人在外面的脚步，紧跟着的是节肢在地面快速移动导致的响声，这两种声音碰撞到一起产生了更多的声音。
有什么怪物咆哮的声音，有昆虫响亮刺耳的尖叫，还有钝器击打在甲壳上引起的破裂声。
许久之后，回荡着的只有什么生物粗壮的呼吸声和已经明显缓慢了许多的脚步。
但那并不是结束，又有沙沙的声音从门前经过，朝着那个脚步声的方向远去，引发了又一轮的交响……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如同雨夜随风而舞的繁茂大树，无数叶片在夜里飞舞，交织成的大合唱优雅而又狂野。这些都是生命发出的最后呐喊。
卡奥斯背靠石壁坐着，他的沉闷随着这些声音的响起减轻了许多。这些声音唤起了他的意志，这意味着他的计划已经初步成功。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一场角斗的最后幸存者摇摇晃晃地走向出口，轻轻地把那些坚硬的碎石挖开，慢慢地走了出去，看着夜空里的繁星露出微笑。
卡奥斯也露出了微笑，他只要再等一段时间就能活着走出去了。他的好心情也延续到了正在房间外生死搏杀的那些囚徒，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它们就是他的兄弟。它们的使命就是为他打开出口，就是为了用它们的尸体为卡奥斯铺设一条求生之路。
他最终能活下来，因此他对这些为了他的存活而被献祭的生命也开始带着同情。
他吃掉了最后一份食物，房间外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可卡奥斯的心情已经与几天前浑然不同。
这两份死寂都代表着不存在生命，但不同的是，今天的死寂意味着他能活下去。
卡奥斯站起来，活动僵硬的身体。他为了不引起房间外生命的注意，劲量保持自己的动作幅度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但这样做能让他活下来，因此他还是做到了。
他耐心地回复自己的活力，等到他确信自己可以正常活动的时候他走了出去。
在他走出去之前，他朝着那两条蛇的尸体说了一声“谢谢。”不只是为这两条蛇，更是为了那些死去的囚犯，为了那些用尸体铺设他的求生之路的生命。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卡奥斯想。
他身上的食物和水已经在行动前全部吃完了，带着不好行动。他身上现在还带着的是两把锋锐的精灵武器和两块从伊利丹监牢里捡来的符文碎石。防身的力量已经是他能达到的最强了，他原先走来的时候没有想过要扒下精灵们的装甲，现在恐怕也来不及了。
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等到他准备好的，如果要离开这个地牢，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踮着脚尖前进，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他不确定还有没有残余的囚徒，这种防范措施或许能有用。
卡奥斯就这样一路战战兢兢地朝出口走去，走过许多路都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出奇的顺利，但在完全离开之前不能放松。”
卡奥斯经过精灵们尸体所在的那个地方时，发现原地只剩下了一片狼藉。当他小心地避开残留着血迹的地方的时候，他在心里暗道了一声抱歉。他得离开这里，顾不上考虑精灵们的尸体了。
卡奥斯走到那个恶魔的牢房时，脚步越发放轻了。
一路走过来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阻碍，没有任何阴影中的怪物向他袭来。这让他感到兴奋至于又让他隐隐地感觉不安。
一路上走过的地方总是伴随着难闻的味道，是无数种液体混杂起来的怪味。那中味道几乎伴了他一路。
这一切和他设想的都十分符合，一个最后的胜利者往出口走去了。但什么变故发生了。
那股味道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开始变淡，来到这里已经是那个味道最后的残留。
卡奥斯的心跳得很快，那股味道的消失意味着那股味道的主人在这里遇到了什么状况。他不得不小心。
但那个恶魔的硫磺味道也没有了，这意味着什么呢……
卡奥斯很困惑，但他还是慢慢移动着。
离这个囚笼慢慢远了，好，卡奥斯，赶快离开这里地方就可以了，快走，快走吧！
他的潜意识在催促着他，卡奥斯的脚步不由得加快。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卡奥斯已经看到那个拐弯处了。
拐过去，然后跑出去。
卡奥斯跑近了拐弯处，他感到自己胸口处开始发热。他感到奇怪，那是他放伊利丹给他的小黄花的地方，它怎么了。
但现在管不了那个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跑出去！
卡奥斯几乎能够感受到日光照射到自己身上的灼热了，是的，那股暖暖的感觉……
不！不对！这不是太阳的温暖。
卡奥斯惊恐地想着，他闻到了一股难闻到无法呼吸的恶臭，伴随着刺鼻的硫磺味。
他的眼神被一个身影吸引住了，它手上燃烧着绿色的火焰。
卡奥斯不由自主地看着那个身影的眼神，它没有说话，但声音就这样在他心里响起：“精灵，我可没有忘记你。你的味道变得更香了，嗯……”
那个恶魔面带享受地战栗了一下：“如果把你吃掉的话，我一定会感到很开心的！”
卡奥斯的瞳孔放大，因为他整个人都被绿色的火焰笼罩着。
但绿色的火焰并非来自不远处的恶魔，而是从他身体的每一处冒出来。伴随着火焰而来的还有强大的力量感。
那个恶魔毫不犹豫向后跑去，但卡奥斯下意识地举起了右手，他想阻止它的逃跑。
绿色的火焰顺从地从他身上跑出，它们将那个恶魔拘住，送到了卡奥斯身前。
恶魔在哀求着，可卡奥斯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他只能看到那个恶魔在火焰里夸张的动作，却丝毫无用。
卡奥斯看着那个恶魔的动作，他心里刚刚闪过“不留后患”的念头，在他面前哀求着的恶魔就被烧得丝毫不剩。
卡奥斯愣了一下，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下意识地想要眨眼。
可当他刚一闭上眼，就失去了意识，无力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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