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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梁绍甫只回来住了两天,周日晚上来不及吃饭就匆匆忙忙地去赶飞机。

        他在家的时候吴岚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一切照常,下午跟朋友约着出去逛街,晚上也会陪着梁月弯写作业。

        梁月弯总是会想,连她都能发现,更何况是吴岚。

        婚姻走到尽头,彼此之间只剩下厌倦和失望,坐在一起连句话都不想多说。

        双方都心知肚明,但为了孩子表面还维持着一个家的样子,不戳穿,将就着过。

        梁月弯试着接受,就像薛聿说的那样,比起夫妻反目成仇,还能好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顿饭,就已经不容易了。

        学校每个月一次的例行大会,高三年级也都必须准时参加。

        是晴天,下午两点半,阳光正好。

        付西也在最前面整理队伍,梁月弯站的位置阳光有些刺眼,她一只手挡着眼睛。

        薛聿朝她走近,两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在班主任看过去之前,薛聿摘了帽子扣在梁月弯头上,然后从人群穿过,走到他班级的队伍。

        校领导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话,话筒的回音荡在耳边,有些学生站着都还能犯困打瞌睡。

        付西也个子高,整好队后站在最后面,树荫遮挡下,他看到梁月弯白皙的后颈,绑着马尾的发绳上有颗小草莓。

        “老班早上是找你聊保送的事吗?”乔南茜问他,“咱们学校只有五个名额,叔叔和阿姨应该是希望你能顺利通过保送考试的吧,你自己怎么想?”

        付西也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乔南茜好像明白了,她轻声嗤笑,偏过头看向左手边相隔很远的那个少年。

        薛聿并不是问题学生,但也绝对算不上合格的三好学生。

        老师提起他的时候也都褒贬不一,可少年站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的模样,谁都会多看两眼。

        保送考试还早,但学校一般都是提前定好名额,薛聿的名字理所当然会出现在备选名单里,梁月弯在客厅晃了几个来回才走到他房间门口敲门。

        想问问他保送的事,还想问……问他有没有收秦悦的信。

        她又敲了两下,还是没声音,等了一会儿才推开房门。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电脑屏幕亮着。

        吴岚晚上不在家的时候,他下晚自习回来都会打几局游戏。

        是去洗澡了吗?

        人不在屋里,梁月弯就先把果汁放到桌上,手无意间碰到了旁边的鼠标,暂停的视频开始播放。

        她低头看过去,几秒钟后,几乎是跑着往外,刚到门口又反应过来,捂着眼睛折回去点暂停,路上还撞到了椅子。

        薛聿擦干手回到房间,坐到电脑前。

        这个年纪的男生精力过分旺盛,瘾大,游戏还开着,他看了一会儿视频觉得没什么意思,在他准备关掉视频的时候,动作突然停住。

        视频好像是被快进了一段。

        他这才注意到,鼠标旁边放着一杯果汁,洒了几滴,他再回想,刚才房门好像也是开着,他去洗手间的时候确定关了门。

        吴岚还没回来,进他房间的人就只可能是梁月弯。

        哦,她看过了啊……

        薛聿走到梁月弯的房间外敲门,“梁月弯,你找我?”

        “没有!”她反应太大。

        蹩脚地掩饰着什么,却又暴露地一览无余,“不是不是,我是找你……但已经没事了,我……我就是想去拿本书。”

        “什么书?”他也不戳破,“我帮你找。”

        梁月弯背靠着房门,“明天再说吧,我要睡了!”

        “借我支笔再睡。”

        “你又不写作业。”

        “谁说的,”他笑得慵懒,“好学生都不早睡,要熬夜偷偷学习。”

        梁月弯小声吐槽了句‘假惺惺’,打开门把笔扔出去。

        薛聿接住,脚抵着门框,目光把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最后停在她红扑扑的耳垂。

        他脚抵着门,梁月弯力气不够,怎么都关不上。

        “梁月弯,”他忍不住笑,声线低低的,“你往哪儿看呢。”

        “我我我我……”她一下子回过神。

        往屋顶看,往门后看,看墙上的贴纸,看灯,就是不看他的眼睛,恼羞成怒后就是蛮不讲理。

        “你管我,把脚拿开,压折了可就要放弃你热爱的篮球,到时候别想讹我。”

        可没想到薛聿会忽然低头靠近,她条件反射般往后仰,情急之下拽住了他的衣服,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木地板,又有他的胳膊垫着头,倒是没摔疼。

        “这次可是你先动的手,”薛聿轻声低喃。

        她可比数学卷子上最后一道大题难多了,保送哪有陪着她一起努力值得纪念。

        脖颈皮肤传来潮湿的灼热感,梁月弯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地推他,听到他吃痛的闷哼声,才知道自己不小心踢到他了。

        薛聿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声音都不一样了,“梁月弯,你谋杀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连忙爬起来,跪在他身边。

        “你没事吧……很痛吗?我不是故意的,薛聿你到底有没有收我同学的信?!要不要去医院啊,我现在就打电话叫车?还是,你忍一忍?地上有点冷,你躺床上缓一会儿,还能起来吗?”

        “没有,”薛聿打断她毫无逻辑的碎碎念。

        梁月弯停顿了两秒,又继续,“你动一下试试,不会是摔骨折了吧,骨折就麻烦了……”

        薛聿闭了闭眼,无奈又好笑,“我没有收别人的信。”

        “哦,”她借着站起身的动作别开眼,用脚尖踢他,“快起来,别装了。”

        薛聿,“……”

        熟人,不好糊弄。

        薛聿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书,一本一本重新放回书架。

        准备出去的时候,梁月弯又叫了他一声。

        “你保送吗?”

        “不。”

        “为什么啊?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

        薛聿怕她多想,有心理负担,“我放弃保送名额,是想证明自己,不走捷径也照样能考上,免得那些人总在背后说我爸给学校送钱了。”

        梁月弯想说他本来就很厉害,那些人总议论他,其实说白了就是嫉妒。

        薛聿故意做出一副准备取笑她的模样,“你不会以为我放弃这次机会,是因为你吧?”

        “怎么可能,”梁月弯把门打开到最大,连路都让出来,“好了没事了,你出去吧。诶诶诶,你把剪刀留下,我要用。”

        薛聿的手稍稍抬高,她够不到,“你不是要睡觉了吗?大晚上的,用剪刀干什么?”

        “我剪头发,刘海太长了,扎眼睛,”她头发长得快,最近没时间去剪,听闻淼说自己都剪过很多次了,就想着也试一试。

        家里就只有一个小镜子,还要用手扶着才能立起来。

        薛聿看她试探了几次都下不了手,就搬了把椅子过去,“我帮你。”

        “你会吗?”梁月弯心里忐忑不安,“不要剪太短。”

        薛聿比了下位置,“到眉毛?”

        “嗯……眉毛下面一点点。”

        “知道了,你别动,把眼睛闭上。”

        薛聿先拿梳子细心梳了两遍,一点一点剪。

        她眼睛很漂亮,睫毛很长,在眼睑落下一排浅浅的阴影,鼻子也长得很好看,脸颊还有两个酒窝,如果笑起来会更明显……

        薛聿猛地回神,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僵着不敢多动一下。

        “月弯。”

        “嗯?”

        “我觉得,你露额头更漂亮,不是,我不是说你剪刘海不好看,也漂亮,但把额头露出来更适合你。”

        梁月弯看着薛聿,薛聿也看着她。

        许久,她问,“你是不是剪坏了?”

        房间里陷入了一阵尴尬的寂静。

        “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但可能还是有点影响你出门,”薛聿收起剪刀,把椅子放回原位

        他站直身体后,朝着墙壁竖起手指,“我发誓,刚才说得每一句都是真心话,你什么发型都好看。”

        梁月弯内心反复挣扎无数次才有勇气照镜子。

        “月弯,我错了,我不该走神。”

        “……”

        “明天我请假陪你去理发店,肯定能抢救回来的。”

        “……”

        五分钟后。

        梁月弯叹气,心平气和地说,“薛聿,你回去睡觉吧。”

        他还想解释,没开口就被她打断,“学习也行,干什么都行,总之,今天晚上别再让我看见你。”

        薛聿是被赶出房间的。

        他怎么都睡不着,最后还是拿钥匙出了门。

        时间很晚了,老城区几乎没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打车都不容易。

        薛聿先骑了一段自行车,打到出租车后才快了些,勉强赶在一家针织店关门之前到了。

        ……

        梁月弯因为头发被剪坏了,比平时起得早,开门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顶白色的毛线帽。

        最近气温低,很多女生都戴这样的帽子。

        薛聿买的?

        昨天都那么晚了,他去哪儿买的?

        梁月弯洗漱完用发夹把剪坏的刘海夹起来,戴上帽子后照镜子,大小合适,也不难看。

        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薛聿房间里没有声音,也没亮灯。

        梁月弯不知道他是没起还是已经走了,这段时间他心情阴晴不定的,早上也不常和她一起出门。

        上课不能戴帽子,梁月弯把毛线帽摘下来叠好放在书包里。

        同桌发现她把刘海夹起来了,多看了几眼。

        “月弯,你以后把刘海留长吧。”

        “我这样不难看吗?”

        “很漂亮啊,你眼睛大,露出来更好看。”

        “谢谢,”梁月弯郁闷的心情好了很多。

        闻淼又迟到,第一节课都下了才来,班主任罚她倒垃圾,她下楼溜达一圈,回教室的时候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薛聿脑子多少都有点问题,冬天竟然剃光头。”

        梁月弯很懵,“你看错了吧。”

        他头发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不是他是谁,名字写在违规违纪榜上呢,我刚才下楼,年级主任还在批评他,不过……也是真帅啊,连光头都能完美驾驭,以后就算老了秃顶肯定也不会太丑。”

        “他可真行,顶着一颗那么亮的脑袋,全校师生肯定都认识他了。”

        不止闻淼一个人说这件事,梁月弯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心里还是怪怪的。

        他剃光头是因为她生气了?可她也没想过要他剃头发啊。

        梁月弯吃午饭的时候去买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她回去的早,一班教室里还没人。

        她把帽子放在薛聿桌上,想了想,又把藏在里面的纸条拿出来,捏成纸团,攥在手心里。

        下午上课,薛聿就戴着那顶黑色的棒球帽。

        那天之后,校规校纪里多了一条:没有特殊情况,不允许剃光头。

        梁月弯为什么开始留长发,薛聿为什么突然剃了个光头,谁都没有再提。

        这是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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