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捉虫）
如果是没接触过这行的人, 大概只能看出一个长条形状的东西，具体什么尺寸，又会出来个什么样子, 除了内行人之外还真看不出。
同样的, 除了内行人也画不出这种图稿。
向薇没少画过, 上个小世界的大型武器，都是由她手中的笔，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连整体结构、细节尺寸都能弄出来，更别说一个小小的配件了。
哪怕这个配件她从未接触过，但办公室里那一堆书也不是白看的。
面对着陈志的狐疑, 向薇接着将先前没说完的话说出来, “一个有趣的小东西, 涡桨风叶。”
“你画出来的？”陈志惊呼，跟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其实，要是光画图的话，也不是没人能画出来, 但是能不能用就不好说了。
这是政府订单，具体用在什么地方他们不知道，但想来要求会很高, 风叶自然也不是为了好看，甚至用处还很大，每一个转角每一个幅度那都是试验过无数次, 再设计出特定的尺寸。
这随手画一个, 出来的效果不一定好。
陈志正想着该怎么委婉的跟小老板说，想着她才刚刚接下这个厂子, 有些事还是不太明白, 但又怕他说得太直, 弄得小老板下不了台面，最后觉得这行没自己想象中好，跟着放弃厂子。
“老陈，小老板让你做就做，你磨磨蹭蹭干嘛呢。”刘娜这时走了出来，她对着陈志使了个眼色，“成不成都得先试试。”
陈志想了想也是，这都还没试就直接说不行，这不摆明了不信小老板吗？看着图稿上的尺寸，大概估算下高度和需要用到的材料，想想也不会太废材料，半人身高的配件，就算不能用最后再改改，还是能弄成其他的小配件。
无非就是费点时间，也不算什么大事。
“行，那我现在就去弄？”陈志问道。
向薇点着头，她此时已经收拾好，跟上前道：“我跟你一块。”
陈志没拒绝，想着小老板应该是想盯着才放心。
结果……
后面发生的事和他预想中的出入太大了。
“您要亲自来？”陈志再一次惊呼，“这怎么行，这要是一个不好，会弄伤你的。”
不止陈志，他身边几个学徒也是纷纷劝着。
做他们这一行的，身上就没完好过。
有的是被火星闪到眼、有的是被铁末渣滓划伤，几乎天天都有人需要同伴把扎进肉里的铁末给挑出来，更别说一些操作错误导致的重大事故，缺胳膊少腿的都不在少数。
“陈伯，我家就是做这个生意，原先只是因为有我爸扛着一切，所以没操心而已，但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向薇说着，拿起一块材料走到龙门铣床前。
和原先老式的机器不同，多了很多自动化的操作，用起来比以前方便很多，但因为不熟悉，向薇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疏，不过从样子上看，还是能看出她不是新手。
陈志一下就信了。
话可以是谎话，但是做的事还是能看出来，手法很生疏，好多操作都不是太明白，甚至连最新的学徒都比不上。
不过，正如她说的，虽然生疏但还真会。
陈志稍稍犹豫了下，并没有拦着，甚至还上前指点。
他们厂子就是机械加工，如果厂子老板对这行一点都不了解，哪怕人好心善，这样的厂子也不一定能走得长远。
“开机之前，你得先确认各个按键是不是在原位，再确认这个部位是不是有闪电的图标，如果是千万不能通电，这是代表着高压……”
陈志先是说了注意事项，然后开始详细的介绍各种开关、再到如何使用刀具等等。
向薇听得认真，她并没有觉得自己之前有操控过机床而忽视身边师傅的提醒，而是跟着师傅的节奏来。
先检查后通电，再启动润滑泵，将铣头对到加工的部位……开始了在这个小世界第一次的机械加工。
“不错啊，瞧你这个架势比老板强多了。”陈志见着前面的小老板忍不住想起了她爸，向老板在组建厂子之后，听闻他的手上活不错，专门上门来请，两人同事十几年，这人突然没了，要说不难过怎么可能？
看着小老板操控机床的样子，他是真觉得以后机械厂有小老板在，不一定会差。
‘咔嚓’一声响。
刀具角度没控制好，导致在最薄片的地方多用了力。
陈志走上前看了看，“别灰心，你上手的次数太少，能做成现在的样子都算很不错了。”
说着，让身边的学徒接过小老板手里的东西。
向薇没拒绝，顺手将东西递了过去。
倒不是上手次数太少生疏的缘故，而是她手里没劲……
想想也是，原身是被宠大的天之娇女，从没干过活，不像是上个小世界的身体，因为研究大型武器的缘故，重活累活没少干，看着瘦瘦高高其实身上还有肌肉。
而现在……光是一个铁片就拿不稳。
看来她有必要抽出时间锻炼锻炼身体了。
向薇没再勉强，将位置让给了陈志，陈志将图稿挂在一侧，拿着铁片琢磨了一会儿，就开始上手。
有详细的图稿在，陈志操作机床起来也有些费力，主要是配件大，一个人上手难免有些顾及不到的地方，便让另外一个老师傅过来，两人合力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做好。
半人身高的涡桨叶片，因为打磨过，就这么摆在阳光下不像是配件，反而像是一件艺术品，瞧着还蛮好看。
陈志拍着胸脯道：“小老板您就放心，尺寸角度保证和你稿子上的一点都不差。”
向薇围绕着叶片转悠一圈。
陈伯的手上活确实不错，虽然没用仪器做个精细的测量，但肉眼看着和她图稿上的尺寸差不离。
“小老板，您做这个干嘛？”陈志问着，在做的时候他就好奇了，如果猜得不错这应该就是飞机上用的涡桨叶片，只是能不能用就两说。
“不是要谈生意么，拿着东西去谈，总比空着手要好。”向薇伸手在铁片敲了敲。
要是真接下单子，用得材料肯定不是普通的铁片和不锈钢。
不过这些都是订单接下来后的事了。
陈志刚想出声，觉得这有些不靠谱。
只是刚出了声就想起刘娜之前的话，行不行都无所谓，先让小老板自己去尝试尝试吧。
这么想着，他便道：“行，什么时候去，我跟着小老板一块吧。”
向薇摇头：“不用，我和业务一块就行。”
陈志点着头，“也行，正好厂子里接了笔新单子，我带着他们早点把货赶出来，早点交货就能早点拿到货款。”
“那厂子里就先麻烦你了。”
“别别别，这都是我该做的。”
说完之后，向薇让人将这块尺寸偏大的风叶抬上车，然后一起朝着市里开去。
同时陈志带着厂里的工人，也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
瞧着都像是往好的一面发展。
然而，有阳光的地方自然就有黑暗。
谢小乐缩在墙角，双手死死的捂着耳朵，吓得是浑身发抖。
“老公你别这样，小乐记不住我下回记住，保证给你买酒喝。”披头散发的女人苦苦哀求，抱着男人的手拦着，就怕他真的将手里的板凳往儿子身上砸，“他明天还得上学，身上带伤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臭婆娘滚开！”谢能手上用劲直接将拦着他的婆娘甩了出去，不过手里的板凳到底没砸到墙角少年的身上，他咬着牙哼道：“老子现在打不得你们，等着吧，一旦那些多管闲事的人不管你们了，看我怎么教训你们！”
派出所、街道办事处还有妇联，一个接着一个上门，要不是被那些人吓唬到，他要不爽直接就伸手抽这母子耳光了。
“妈的，养个儿子屁本事没有，明天就滚去厂子上班赚钱，还读什么书，也不见你读出什么名堂来。”
吴玲急了：“孩子都高中了，好歹让他高中毕业……”
“毕个屁的业，也不看看他那个狗屁成绩，像是能毕业的样子？”谢能一脸的不屑，只觉得自己倒了大霉，生了一个蠢得要死的儿子，不像是隔壁邵家的儿子，成绩好模样俊，这以后就算不能找个好工作也能傍个富婆过好日子。
越想心里越气。
觉得自己过得这么窝囊全是因为这两倒霉母子，满腔的怒火让他顾不上有人会来找他麻烦，又是高高的扬起手掌。
结果还没打下去，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以前家里闹得动静大，也不是没多管闲事的人来敲门，谢能直接就是怒吼一声：“谁啊 ，别管别人家的事，赶紧滚！”
话音落下两秒，外面又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小乐爸爸，我是希望学校的校长刘芳娥。”
一直缩在墙角的男生猛地抬头，因为瘦的脱相的缘故，眼睛显得尤为大，本慌张恐惧的眼神里，因为外面传来的声音多了些希望的光，只是……那光十分弱，不过就存在了几秒钟，便消散不见。
没人能拯救这个异样扭曲的家庭。
他已经做好了被这个家拖死的准备，从一开始还带着奢望，等待着有人能救救他们，可随着一次又一次伸出求救的援手，在即将被好心人握住之前，却被自己最亲近的妈妈按下。
那种绝望，就像是一次又一次被人在心上戳了刀子，人还好好的，心却死了……
谢能对着屋里的两人哼了一声，带着威胁的口吻。
然后理了理衣服，走到门前打开，直接将人挡住并没打算让她进来，“哟，刘校长你怎么又来了？我说你们学校那么多学生，你是每个都往学生家里跑一趟吗？这要是遇到几个家里条件好的学生，是不是还得送你点啥？当老师就是好啊，外快比工资都要高。”
刘芳娥来谢家的次数不少，早知道是没法和这人讲道理的，她直接望了望里面，“我这次来，是为了找吴玲。”
“找她干嘛？”谢能皱着眉头。
刘芳娥从谢能没遮住的地方望到屋内，屋内有些暗，但是能看到一脸紧张站在桌边的吴玲，以及缩在墙角的黑影。
内心叹气一声，她将之前早就想好的话说了出来，“先前你们不是说家里有些困难吗，我回去想了想，学校食堂正好缺了一个员工，吴玲要是去了，总比在外面搬砖打零工强。”
“去食堂？去食堂一个月能有……等会儿。”谢能想了想。
去食堂好啊，工资或许不会太高，但是食堂采买的油水不是很大？再说了，稍稍落下一些，家里不就不愁肉吃了？
“好啊，校长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她今天就能跟着你去。”
“就今天吧，正好那里有些事要交代她，要是做不好，学校可不会留着人。”刘芳娥跟着说道：“对了，还有谢小乐，我那里有些活需要他帮帮忙。”
谢能哪里不知道这老婆子将儿子叫走是避免挨打，他嘿嘿一笑：“行啊，只要吴玲真能去学校做事，你想怎么让小乐帮忙都行。”
就这样，刘芳娥成功将小乐母子带离了家里。
一路上三人都有些沉默，直到吴玲带着忐忑的开口：“校长，谢谢您啊，要不是您来，我和小乐就……”
“小乐，我有点渴，你去帮我买瓶水。”刘芳娥脸上带着笑，塞了一块钱在谢小乐手里，将他支开。
等人一走，刘芳娥立马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冷着脸对吴玲道：“学校有栋宿舍，一般都是家里离得远的孩子才能申请，我给小乐加了一个床位，我等会儿直接带他办理住校，明天你把他的东西收拾带去学校。”
“不行……”吴玲下意识的拒绝。
“我说行就行！”刘芳娥略微抬高声音，“你想自己一个人混在泥坑就混，反正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想糟蹋自己那就任由人糟蹋，可谢小乐不一样，他才高二还没成年，他不该被你拖累了。”
面前的人可怜。
识人不清，嫁了个混账。
自打结婚后，就没过好日子，连带着她生的儿子，也是活在黑暗中。
可怜的同时又觉得可恨。
公安、街道办事处、妇联，能帮忙的部门都来过人，可吴玲就是咬死了没事，根本不愿意离婚也不愿意将孩子交给其他人养着。
硬是拉着谢小乐一直待在泥潭中。
刘芳娥很清楚，她没法叫醒装睡的人，但她不能看着小乐跟着他们一直困在里面，“谢小乐现在已经是高二了，他还有一年的时间就要高考啊，这是最重要的一年，你要真当自己是他妈就让他过一年的安生日子吧。”
“我不是……谢能是他爸，不会……再说，再说小乐的成绩也不好，不一定……”
“够了。”刘芳娥打断她结结巴巴的话，“你好意思说他成绩不好？他最开始成绩多优异啊，要不是你们那些烂事，他成绩至于下滑得这么快？”
说着时，她是真惋惜。
在高一的时候，谢小乐的成绩比邵石还要好，说明这个孩子聪明，要不是有这一对不负责的父母，他绝对能毫无压力的渡过这三年，顺利考上一所好的大学。
结果呢？不过才两年的时间，她在谢小乐身上看到了不下八九次的伤，好几次还差点闹得退学，要不是学费低、还有接近三餐的晚餐，谢小乐早就被家里拉着退学了。
刘芳娥不想和像是入了魔障的吴玲多说，她自认也没这个本事让吴玲醒悟，只能尽最大的努力拉谢小乐一把，“不说这些，如果你不同意谢小乐住宿，那学校食堂的工作你也不用去了，现在就回吧。”
“不行！”吴玲尖叫出声，这要回去她会被打死的！“我、我让小乐住宿，我能说服他爸爸，您千万别辞退我。”
刘芳娥没理会她，看着远处拿着矿泉水朝着她们走来的少年。
也不知道他未来能不能跳出这个泥坑，她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多给谢小乐一年轻松的光景了。
……
向薇是在返回机械厂接到了刘芳娥的电话，电话里说了关于谢小乐的安排，并道：“正好食堂里有个员工辞职，我想着让吴玲顶上，再让其他人时不时劝劝她，要是真劝不了那也没办法，等谢小乐高考完正好也成年了，或许愿意自己爬出来。”
向薇静静听完，随后道：“如果他想，我可以资助他上大学。”
“真的吗？小向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啊。”电话那头的刘芳娥又惊又喜，只是想着小向家里的生意出了事，她还是劝了劝，“其实也不用，国家现在有不少政策能帮助这些孩子，如果他真的立得住，我能帮忙去申请。”
“没关系，我正好有做慈善的打算，倒不如从学校的孩子开始。”向薇望着车窗外，“您可以帮忙筛选下，名额没有上限，但必须是真的有经济或者是其他方面的困难。”
刘芳娥听着小向的大口气，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帮助一个学生上大学就注定未来三到五年的花费不会少，而且听着小向的口吻，还不止一个学生。
到底有些不放心，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等到的是向薇带着轻快的语调道：“原因？或许是因为我接到了一个大单子吧。”
“接下了？”陈志瞪大着眼，他感觉自己幻听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小老板不过才出去了四五个小时吧，这就把单子给接下来了？
一旁的刘娜连连点头，望着小老板的眼神不知不觉中带着些崇拜， “可不是么，因为早前已经来厂子考察过，再加上这次小老板出了大力，对方直接签署合同，等他们的订单需求发来，咱们就能开工了。”
能接下这笔单子，陈志怎么可能不高兴？只是在高兴的同时还是十分好奇小老板到底出了什么力，才将订单给谈下来。
“小老板您就别吊着我了，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
“对啊，我这心痒痒特难受。”
“嗐，商业机密你们乱打听什么？”
正好这个时候，有人将先前制造好的涡桨风叶抬了进来，向薇走到涡桨风叶边上，手里拿着一根钢笔，指着某处道：“咱们接下这笔单子，就得了解它，现在我就让你们认识认识它。”
“这片扇叶的叶尖为31m，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它安在发动机上，它的半径能有一个成年人的高度。”
“其轮廓线的形状为弧形，在同空气的气流下，会……”
“叶片成直线型，在轮盘上我们……”
这是向薇这些天的成果，她学习速度向来快，再加上有上个小世界的基础打底，设计出一个风叶对她来说并不难。
在与合作商接触时，她只需要展示出别家厂子没有的专业底子，就能领先一大步。
而且，或许是有了了解吧，向薇对这方面突然来了些兴趣。
当然，也只是一些些的兴趣，还不足以让她下定决心，在这个小世界该专攻什么。
不知不觉中，会议室成为了一个科普的课程。
在场所有的人都在认真听着，在小老板说到某些结构细节时，他们恍然大悟的同时又产生了一股小老板真厉害的情绪。
就是因为足够了解，不需要图纸、不需要任何专业人员的帮助，就能自己弄出一个合格的涡桨风叶。
没错，合格的。
如果不是合格，对方又怎么可能答应和他们合作？
等科普完后，个个内心突然多了股劲，连小老板都这么努力，他们是不是也得跟着一起努力才行？
而就在这时，一旁的房间里传来了欢呼的声响，刘娜皱了皱眉头，然后迈步走了出去。
或许是让那边的人安静些吧，过去没多久欢呼声就没了。
等刘娜走回来时，皱着的眉头舒展开，脸上还带着些笑。
陈志问道：“怎么？难不成厂里也知道了这个好消息，正提前庆祝呢？”
刘娜笑着摇头，“不是咱们厂子的好消息，是国家的好消息呢。”
这下，连向薇都有些好奇了，“什么消息？”
刘娜道：“休息室的电视开着，刚新闻里说明年一月要发射神州二号啦。”
“真的？！”陈志猛地站起，满脸都是惊喜：“这真的是大好的消息啊。”
“去年神州一号发射的时候我是彻夜没睡啊，想想咱们国家的人就厉害，居然能造出一个飞到太空中的飞船！”
“太好了，我要是能亲自去看一眼那该多好啊！”
会议室里瞬间热闹起来，唯有向薇扬着眉头。
神舟二号？
不出一秒，她在原身的记忆里找到关于神舟一号发射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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