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固所愿也
月明星稀，却并不是乌鹊南飞的时候。
月色明亮，路上好似铺满了一层银霜，用不着灯笼烛火，仅借着月光，就能看见路旁店面上的字。
本是个月光如水水如天，叫人容易幽思寂寥，诗兴大发的月夜。
只可惜……
“小郎，后面有辆马车从西市出来就一直跟着咱们。”前面驾车的狗二回头对车厢里面的韦仁实说道。
这正是韦仁实从殷清风的草木间回去长安城的宅邸的时候，殷清风专门卖炒茶的茶馆开业，韦仁实过去捧场回来。
从车厢的窗口收回正在往天上看着月色的目光，韦仁实朝前面问道：“看清楚了？有几辆马车？”
“清楚了，就一辆。”狗二沉声道。
“继续走。”韦仁实说道。
马车中间不停，继续向前走着。
倘若只有一辆马车，那里面也坐不下几个人。就怕有人在前面埋伏，狗二一个人就有些难以抵挡了。
正走着，又突然听见狗二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说道：“小郎，那辆马车追上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马车轮子的声音，想来是那辆马车并排上来了。
随即，就听见一个声音从旁边的马车上传来，说道：“在下刘辟，请韦将军停下一叙。”
刘辟？
韦仁实与刘辟唯一的接触，就是之前李适去看那一千一百号金吾卫的兵卒训练的如何了的时候。
即便是那时候，韦仁实也没有跟刘辟说过一句话。
而后更是连见也没有见过。
不过对于这个人，韦仁实倒是有些了解。
他本身是韦皋的幕僚，替韦皋办过许多事情。历史上永贞革新的时候，刘辟还替韦皋去秘见王叔文，带着韦皋的条件准备与王叔文合作，让王叔文答应替韦皋获取三川，韦皋则支持王叔文。但是被王叔文所拒绝。
不过，韦仁实对他有些印象，却不是他替韦皋接触王叔文。而是历史上，李淳登基，韦皋死后，这个刘辟不经朝廷同意就自立为西川留后。
当时宪宗李纯刚刚即位，时机还不成熟，只好暂时采取安抚手段，任命他为节度副使，代理节度使事。
刘辟立刻嘚瑟了起来，他认为年纪轻轻的李淳在藩镇事务上绝对不可能比当年的德宗更有能耐，于是得寸进尺，又想要做到韦皋没有做到的事情——谋取三川。
刘辟公然向朝廷要求得到三川之地，李淳自然不能答应，于是给刘辟的答复是——不。
刘辟相当自大，觉得李纯这么做无异于是在重蹈德宗年轻时的覆辙，所以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悍然出兵进攻东川，把东川节度使李康团团围困在梓州。
元和元年，李淳任命当时的左神策行营节度使高崇文、神策京西行营兵马使李元奕、山南西道节度使严砺共同出兵讨伐刘辟。
刘辟自然不是对手，他兵败后准备投奔吐蕃，但是被高崇文的追兵追上，自杀未遂后被抓了起来，押解到了长安，整个家族与所有党羽都被斩首。
韦仁实之所以记得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平叛刘辟割据，是李淳元和中兴走出的第一步。
不过既然是刘辟，不是刺客，便让韦仁实松了一口气。
马车停了下来，刘辟自己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说道：“在下刘辟，不知韦将军可否容在下上车一叙？”
韦仁实不知道刘辟仅仅是韦皋的幕僚，还是有朝廷敕命的官身。但是他将姿态放的这般低，那便一定是有事相求了。
“刘将军请。”韦仁实撩开帘子，说道。
刘辟上去马车，坐入车厢内，说道：“在下今日亦在草木间中，见韦将军亦在，便贸然相随，以求一叙，还请韦将军恕罪。”
不管刘辟再怎么被韦皋引为心腹，但他如今的身份就是幕僚，地位自然是不如韦仁实这个中郎将的，所以倒也说得过去。
“哪里，刘将军怎么会在草木间，莫非也是爱茶之人？”韦仁实笑问道。
刘辟摇了摇头，道：“只是南康郡王嗜茶，在下身为幕僚，此番回到长安，见有新法炒茶之茶叶，便准备为南康郡王捎回去一些。”
刘辟口中的南康郡王，正是如今的西川节度使韦皋。
“不知刘将军所为何事？”韦仁实问道：“我家在长安城中也有不少人知道，刘将军若想一叙，可以到我家中去，我自当以礼相待。”
刘辟笑道：“韦将军如今是右金吾卫中郎将，乃是朝中军职。在下乃是节度使麾下，若是明面上走得太近，终究恐引人闲话。”
“刘将军倒是细心。”韦仁实笑了笑，盯着刘辟，等他说出自己的来意。
“其实在下这一次来长安城，也是受南康郡王所命。在下远在西川之时，就已经听说了韦将军的重重事迹，心中便多仰慕，南康郡王也是提到韦将军，言韦将军日后必定乃大唐之辅国大才。”刘辟对韦仁实说道：“这一次找上韦郎君，也是南康郡王授意，令在下在长安一定要代他结交韦将军。”
“承蒙南康郡王看重。”韦仁实笑了笑，又道：“南康郡王若是喜好茶叶，那我手上倒是有些极好的茶叶，比刘将军今日在草木间所见的更好，可以替我带给南康郡王。”
“那就多些韦郎君了！”刘辟谢道：“韦将军如今深受陛下信重，南康郡王亦是如此。若是韦将军在外能够得到南康郡王的支持，而南康郡王在朝中可以得到韦将军的相助，则大唐必定能在二位的合作之下重振朝纲！”
韦仁实笑了起来，韦皋的目的无非是想要扩大地盘，想要将三川之地全都收入囊中罢了。
韦皋啊，韦皋是谁啊，是军功昭著的大唐名将，是掌控西川的节度使，若是得到这一助力，许多事情就会方便许多。
结交他也没有什么不好嘛。
反正他谋取三川之地，到时候也是去走王叔文的门路。
且，用三川之地换取韦皋的支持，这是一个十分划算的生意了。就算是日后韦皋真得找上自己，韦仁实觉得自己也一定会接受。
再加上韦皋貌似也没有几年光景了，就算他得了三川之地，也拿捏不了多久时间的。
于是韦仁实笑了笑，说道：“承蒙南康郡王看重，能够结交南康郡王，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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