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晋江
张无病急急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 脸上还带着歉疚。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既然已经发现了河水里有腐尸,明明应该提高警惕的。
可是莫名其妙的, 等他回到房间时,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想要扑进柔软的被窝里睡觉。
像是大脑拒绝了所有会令他劳累和不开心的事情,将令他戒备的画面全部从记忆中删除掉了。
直到一声连着一声的呼救声传来, 张无病才猛地从半睡半醒的舒适中惊醒。
随即,他因为脑海中重新浮现的记忆, 而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会……明明燕哥离开小木楼的时候,还特意叮嘱过他, 他一向不会忘记燕哥说过的话, 深知只有老老实实抱紧燕哥才能活命。
但这次,他却忘得一干二净。
要不是白霜的尖叫声, 张无病甚至觉得自己会就这么直接睡过去, 彻底忘记身边的危险。
张无病一边疑惑,一边慌忙迎向白霜和赵真,关切的询问他们的情况。
赵真赶紧安抚住张无病:“导演, 我没什么事,那位……先生,解救我和白霜很及时, 没让我们受伤。”
“不过, 几位工作人员的情况不是很好。”
赵真担忧的指了指自己刚刚在的房间, 向张无病和其他闻声出来的人,简要说明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张无病愕然, 他怎么也没想到,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会出这种事。
原本在其他房间而避过一劫的工作人员, 赶紧去查看昏倒在房间里的几人。
在看清了那昏死过去的几人身上轻重不一的伤口之后,房间里顿时传来一阵惊呼声。
工作人员焦急的喊着同事去拿医疗箱,也有人喊着要打手电筒,还有人让帮忙抬个人他好包扎。
整个房间里人仰马翻,忙成一团。
等张无病在安顿好了二楼的事情后下楼时,邺澧已经离开了楼梯转角的平台,长腿一迈走到了客厅的沙发旁边,在路星星身钱站定。
邺澧高大修长的身躯在手电筒的灯光下,向路星星投去一片阴影。他即便一言不发,却依旧气势惊人,让人不敢随意对待。
整个人都被邺澧的阴影笼罩的路星星,更是又茫然又畏惧,不知道邺澧这是怎么了。
“师,师婶啊哈,哈哈。”
路星星摸了摸鼻子,自以为隐蔽的将自己从被子下面挪出来,手脚并拢在一起坐在沙发上,说不出的乖巧,像是小学生上课。
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坚决认为自己是被穿堂的冷风吹得,绝对不是怂。
“那什么,师婶有事吗?”
路星星笑得比哭还难看:“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
旁边没见过路星星如此乖巧时候的人,一时有些惊奇。
谁不知道路星星在音乐圈里是出了名的刺头,别人对他的评价一向是年轻气盛脾气不好,但可没谁说过路星星还有这么乖巧的一面。
那些人再看向邺澧的眼神,也更加带着揣摩和好奇。
不知道能让路星星怕到这种程度的,究竟是什么人?海云观的吗?
邺澧对除了燕时洵以外的人,一向没什么感情,像是塑像一样冷漠。
不过现在,他看向路星星的眼神,透露着明晃晃的嫌弃。
邺澧:要不是这个小辈太弱,他就可以将小木楼扔给小辈,自己去找时洵了。
“你这么弱,也能算是道士?”邺澧低沉着声线问道。
路星星:“???”
师婶你特意跑到我面前,就是为了骂我的吗!!
但路星星才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呢,他瘪了瘪嘴,俊秀的脸颊气得鼓了起来,活像个河豚。
“我这不是,还没出师吗。”
路星星声音闷闷的道:“又不是谁都像师叔那样变态……”
即便路星星说到最后声如蚊呐,但邺澧还是听到了他说的话,一个眼神扫了过去,路星星吓得打了个嗝,赶紧急中生智扭转过自己的意思。
“……变态的天赋。师叔可是恶鬼入骨相,几百年也没见过活下来的恶鬼入骨相,他这都称得上是不世出的人物了,我萤火之光,怎么能和师叔日月之辉相提并论。”
路星星努力挤出自己最甜的笑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特别真诚:“师婶您就是看习惯了师叔那样的人物,等再看我自然没什么用了。”
他暗自腹诽,就算在海云观一众同年的小道士里,他都算得上是天赋卓绝的。但是人才能和惊才绝艳的天才比吗?不可能的。
要是以燕时洵当做衡量标准,全天下也就李道长和李乘云算得上是道士了,其他都完蛋。
邺澧的目光直直的看向路星星,像是要把他的魂魄都看透。半晌,邺澧的眼眸难得染上一丝笑意,看着路星星虽然嫌弃,但却也觉得路星星颇有些顺眼。
大多数人没有自知之明,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但路星星,他虽然愚钝,却好在有自知之明,对时洵也是发自魂魄的敬重。
这让邺澧觉得路星星还算过得去。
“过来。”
邺澧低沉的声音响起,示意路星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路星星虽然疑惑还害怕邺澧要揍他——就像燕时洵揍井小宝一样,但是他到底没有勇气反驳,只好一步三挪的走到邺澧面前。
却见邺澧抬起手臂,修长的手指灵活结印,带着古老玄妙的美感,令路星星看直了眼睛,心中惊涛骇浪。
路星星不是没见过道士结印,因为他师父和师祖都是他们各自辈分里的领头人,所以他有幸得见到很多旁人没机会见到的高深术法,也亲眼见过师祖结印时飞沙走石的威力。
但是,那些感受在此时见到的场景之下,都黯然失色。
就仿佛,在邺澧手掌中的,是轮转的日月星辰,天地大道。
这,这!
燕时洵到底给自己找了个什么人当师婶啊!他倒是知道师婶绝非一般人物,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会如此不一般啊!
路星星只觉得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将他整个大脑都过了电。
等他重新找回神智之后,再看向邺澧的眼神更加敬重和畏惧。
路星星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惊扰到了邺澧。
然后他就惊讶的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然间落在了他的身上,像是山岳压顶而下,被他扛在了肩上。
路星星愕然看向邺澧,却看到对方缓缓放下了手臂。
“力量暂借给你,这里也交给你。”
邺澧垂下眼眸,注视着路星星,一字一句的问他:“能做到吗?”
明明是邺澧难得一见的与其他生人平和对话,但却生生让路星星感到了一股寒气。
路星星感觉自己就像是逐渐被冻住的雕像,汗毛直立。
师婶这个表情……分明就是在说,‘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杀了你’。
路星星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抖了抖,忙不送迭的赶快应了下来:“师婶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我来保护大家,师婶你就去追师叔吧。像我这么靠谱的人肯定不会出问题。”
虽然路星星对自己没信心,但是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现在轻盈到不似凡人的身躯,还有邺澧借给他的力量,忽然觉得自己又行了。
——就算他不行,难道师婶的力量还信不过吗?
路星星现在也看出来了,邺澧根本就是对燕时洵有好感,只不过自己那个优良继承了海云观单身传统的师叔,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既然如此,有燕时洵在,他还用担心师婶害他吗?
路星星边拍着胸脯做保证,一边美滋滋的想着,等这次回去之后,也可以把这事告诉师父师祖了。
路星星是个脸上表情藏不住事情的,邺澧扫过去一眼,就看清了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邺澧对此乐见其成,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张无病走过来时,就听到了路星星说邺澧要走,他顿时大惊失色。
“不行啊,指着路星星?他要是能靠谱,就没有不靠谱的人了。”
张无病将之前与燕时洵相处的习惯带了过来,习惯性的往邺澧身边冲:“燕哥不在,要是你也不在,那我们不就完蛋了!”
邺澧冷冷的看过去。
张无病顿时一个急刹车,被震在原地,不敢再靠近邺澧。
邺澧漠然收回视线,转身向外走去。
其余人在他背后伸手一副想要挽留的模样,但却也没有人敢上前真的拦下邺澧。
小木楼的门被推开,阴冷潮湿的山风顿时吹进了客厅里,呼呼作响。
邺澧长眉皱了皱,意识到什么,抬眸看向村庄的方向。
在他的视野里,黑暗的掩护下,一具具腐尸正迟缓的走向村民们的房子。
山风呼啸,掩盖了腐尸行走时细碎的摩擦声。
它们或是弯下腰,钻进小木楼下架空的空间,或是翻过篱笆进了院子,将自己肿胀惨白的庞大身躯无声无息的藏进了房屋的角落中。
村民们似乎已经安睡,谁都没有发现,自己家中的柜子后面,地板下面……所有会被忽视的角落里,都藏着死相狰狞的死尸。
邺澧静静收回视线,没有去管。
因果循环,如是而已。
“砰!”
小木楼的门被关上。
顿时,路星星就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样,软绵绵的向后倒在了沙发上。
“吓死我了。”
路星星伸手向后摸了摸后背的冷汗,长出了一口气:“我差点以为要被揍了。”
张无病频频用小眼神偷着看路星星,犹豫道:“你……能行吗?”
“要不我们还是把那位请回来吧。”
张无病诚恳道:“虽然他看着特别吓人,但如果他站在我们这一边,一下就觉得安心了,我们肯定没问题。但是星星你……”
路星星嘴角抽了抽:张导,你可以不用那么诚实,真的。
不过路星星转过眼,原本酣睡带来的迷蒙,早已经被邺澧开门时吹进来的冷风吹散,让他变得精神了起来。
而邺澧暂时借给路星星的力量,也让他的头脑清晰。
他意识到了自己睡过去这件事的不正常。
很奇怪,他之所以会选择待在客厅,就是为了让自己清醒些,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危险的来袭。
而且客厅这么冷,小木楼的木质结构四处漏风,开阔的空间根本存不住热量,他本不应该睡过去才对。
——谁会愿意睡在冷得打哆嗦的地方呢?温暖安心的地方才会让人放下戒备,昏昏欲睡。
可路星星却还是在心中反复叮嘱自己的情况下,毫无防备的睡了过去。
并且……
“我之前,忘记了很多东西。”
路星星愣愣的道:“但我连自己忘了东西这件事都忘了。”
刚下楼的赵真一惊,立刻快步走过来,急急问道:“你也忘了东西?”
他将手中拿着的陈旧笔记本递向路星星,表情凝重:“我在楼上的房间,找到了这个。”
赵真原本应该忘记笔记本的存在,他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就忘了自己还找到过笔记本的事。
但在邺澧动用力量,漆黑的野兽撕碎了腐尸的那一瞬间,赵真忽然间模模糊糊想起了很多东西。
就像是沾了水的磨砂玻璃,虽然依旧隔着玻璃,但也勉强算是看清了些许。
“不仅你的记忆有问题,我的也一样,并且不止是我们……很多年前住过这里的徒步队,也发生了一样的情况。只是。”
赵真顿了顿,才继续道:“他们似乎,全员都已经死亡。”
这话一出口,客厅里的空气死寂。
路星星诧异的伸出手接过笔记本,迅速翻过后,表情也严肃了下来。
“和我们一样的情况。”
路星星抬头与赵真对视:“笔记里一直在提到水有问题,他们几次出事,都是在靠近河水之后。”
“但,我中午的时候明明去河里玩耍过,为什么我没事?”
赵真也对此很是不解。
但就在赵真冥思苦想的时候,路星星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低头掏着自己的口袋。
一团漆黑的东西,被路星星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托在掌心里。
赵真疑惑:“这是?”
路星星的手掌微颤:“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山外的时候,民宿老板娘送了我们一个民俗小饰品?这就是了。”
赵真看着这一团烧焦后的残骸,一声惊呼堵在嗓子里。
他记得很清楚,那些手工编织的小饰品都有着漂亮的色彩,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可眼前的这一堆……
“或许,是因为它帮我挡了一下,所以我才没出事。”
路星星问道:“楼上出事的工作人员都是哪几个?”
随着赵真说出他们的名字和相貌特征,路星星的神情也越发严肃。
“当时我在玩水,赵真你一直在岸上没有碰到过,但是我拎回来一大瓶河水,本来是想要给燕哥的,但中途被他们截了下来说渴。”
路星星木着脸,眼中闪过一丝自责:“我看他们都说渴,就把水给了他们。”
“如果真的是河水有问题,那赵真你看到的发狂的工作人员,就是因为这个才变得不对劲。”
路星星颓然用双手捂住了脸,懊恼道:“我不该给他们的……如果当时没有被他们拿走水,而是直接给了燕哥,说不定那个时候燕哥就能发现不对劲,及时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赵真默然片刻,然后走上去,拍了拍路星星的肩膀:“不怪你,你本意也是看他们口渴才心软。我们谁都想不到,河水竟然会有问题。”
“不过这个民俗织物。”
赵真看着被路星星扔到一旁的那一团黑灰,回想起了进山前的情景:“南天不是对这些特别熟悉吗?我们去问问他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起到保护你的作用。”
路星星蔫蔫的回答了一声,垂下来的眉眼丝毫看不出以往骄傲又闪亮的小模样。
他坦然接受师父师祖的责备,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没有做到师父师祖的要求。
可是,他无法接受自己违背了自己的道心,伤害了原本应该被自己保护的生命。
那几名工作人员出事,是他间接导致的……
赵真发现了路星星的不对劲。
他双手握住路星星的肩膀,认真的与他对视:“路星星,燕哥和那位先生都已经离开了,现在我们中只有你能保护我们,懂吗?路星星,你不是孩子了!”
“我不懂你们道士什么叫出师没出师,但是路星星,有人在等着你来保护。”
赵真的话像是一击重锤,让本来懊恼的路星星抹了一把脸,努力重新振作起来。
“你说得对,师婶信任我,把力量暂时借给了我,我就不能辜负师婶的信任。”
路星星郑重的点了点头:“我要让我师叔和师父看看,我也是值得被托付重任的。”
之前的错误已经犯下,但接下来,不能……不能再有人被伤害了!
既然师婶将这里交给他,那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要把天顶回去。
路星星咬了咬牙,心中做出了决定。
见路星星恢复了平日里的骄傲模样,赵真也笑了出来。
因为他们站立的地方刚好在客厅里直播主屏的拍摄范围内,所以屏幕前的观众们也看到了这一幕。
原本因为大多数嘉宾们的分屏关闭而担忧着的观众们,也总算能把悬着的心落回到了胸膛里。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刚才大家都去准备洗漱睡觉,结果分屏一个接一个的关,等我从主屏里听到喊叫声的时候,差点没担心死。节目组能不能让哥哥姐姐们把分屏打开啊?]
[好奇怪,我联系不上节目组。原本应该是有个专门负责运营平台的工作人员的,但是现在发过去多少消息都是未读。]
[刚才看到星星在客厅里睡得像个小香猪一样,差点没气死我,我都想从屏幕里爬出去摇醒他了。不过听星星和赵真说那话的意思,难道他睡觉是另有内情?]
[卧槽……是不是有人在水里放了安眠药什么的啊?这难道是个黑店?]
[燕哥为什么不在啊啊啊啊!好担心。]
[我本来还挺喜欢长寿村的,做了很多旅游攻略都说那里很适合疗养身体。但怎么现在看,有点怪怪的?我有点害怕了……]
[你不是一个人!]
和路星星两人不同,张无病依旧觉得自己的脑袋一团浆糊,一时记得住,一时又会忘记。
但他还记得自己是导演,要对所有人的安全负责,所以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在心中反复的默念着想要记住的信息。
路星星同情的看了嘀嘀咕咕的张无病一眼,转身从自己沉重的背包里摸出了两张符咒,塞给了张无病。
只有经历过大脑根本记不住东西的情况,才知道那有多难受和无助。
“临走前我师父给我的。”
路星星叮嘱道:“张导你没拿老板娘送的民俗织物,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用,但你先拿着个顶替一下,以防万一。”
几人站在客厅里快速商量了一下对策,然后分头行动。
路星星去了一楼的房间,想要找南天问个清楚。
结果一推开门,他心中就是一惊。
房间朝向河水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带着潮湿阴冷气息的山风从外面吹进来,吹拂起纯白的床单一角。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角落的白墙上和地板上,残余了些许灰烬,是之前邺澧的力量所为。
……这里,曾有过邪祟存在。
而南天的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双目紧闭,静静躺在床上。
他的胸前,则堆放着几支菊花。
黄的,白的。
像是灵堂上安详死亡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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