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阿尔兹海默症
刘嫂子名叫刘芳，是当年梅长芸住在黑水巷子的时候的邻居。
她性格大方热情，对梅长芸很好，程兴国不在的时候，她帮了很多忙。
可惜后来他们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跟她打声招呼。
梅长芸答应回来，其实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刘芳。
“刘嫂子...是当年住在咱们隔壁的大姐？”程兴国对刘芳的记忆不多。
准确来说，他对出了梅长芸之外的人都没啥记忆。
因为那个时候正是他在战场上立军功的时间，除了急忙回来见一面媳妇和孩子，他根本就没机会跟别人相处。
所以当时一怒之下搬走，也没有想到要通知谁，跟谁说声再见。
而梅长芸刚从鬼门关里救回来，都没来得及从医院回来，就被程兴国打包好了一切，带到了随军部队去。
“是啊，那个时候我都忘了说了，你不在家的时候，刘嫂子经常帮我，不然我一个人带着修明，还怀着修沅，肯定忙不过来，结果你就这么把我带走了...”
梅长芸忧愁地蹙起眉，“也不知道刘嫂子还住在黑水巷子不，咱们也没个联系方式，这么多年都没联络过，她不会以为我是故意不辞而别的吧。”
她在黑水县最感激的人就是刘芳，但由于种种原因失去了联系。
这次回来，也是想去解释一下，正式道个歉，报当年之恩。
程兴国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中浮起内疚，“媳妇...当年的事，辛苦你了...”
他在部队里削尖了脑袋要往上升，但是家里的事除了把津贴按时寄回去，真的一点忙都帮不上。
连两个孩子的出生他都没能参与。
时常想起来，程兴国都觉得自己对不起梅长芸。
这也是这么多年他始终顺着媳妇，被传成老婆奴的原因之一。
年少时的惊艳和心动，几十年的相濡以沫，还有永远无法抹平的愧疚，都是让他们相守至今的基石。
梅长芸太了解他了，一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是说了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责任不在你一个人，况且，我从来都没有后悔...”
她笑着转移话题，“好了，我们去买点礼物，早点去黑水巷看看，万一刘嫂子他们已经搬走了，我们也还有时间打听一下他们现在的住址。”
程兴国点点头，随后一大家子又去百货大楼挑了一些礼物，到了黑水巷。
黑水巷离城中较远，发展也不好，二十多年过去，这里也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只有那些住在这里的人私自拆建扩大了一些面积，整个巷子里的房屋都新不新旧不旧，更加拥挤逼仄。
程兴国和梅长芸踏进这坑坑洼洼的石板巷道后，面上都有些怔然。
像是勾起了一些往日的回忆。
“那个时候，都没觉得这条巷道这么窄...”程兴国看着两旁的矮墙，笑了笑。
住在黑水巷的日子，其实大多数时候还是幸福的，只要没有老程家的人找过来闹事，两口子都能过得甜甜蜜蜜。
梅长芸望着跟记忆中相似又全然陌生的黑水巷，心里也是滋味复杂。
“黑龙县街上都大不一样了，怎么黑水巷子还是这个样子...”
程兴国没说话，但以他的眼光来看，黑水巷子以后也是必定会推倒重建的。
只是这个时间就说不好了。
一边聊着，程家几人一边走进了巷子深处。
程兴国夫妻俩久没回来，差点找不到路，绕了两圈才走到以前住的那个房子门前。
“这旁边应该就是刘嫂子家...”
梅长芸迫不及待地往隔壁走去，便见到那扇熟悉的大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不！我不走！”
“妈！你别犟了，这地方住着进进出出一点都不方便，你就跟我们去城东的房子吧，在那儿我们照顾您也方便一些啊！”
“是啊，妈，咱们东西都收拾好了，你就跟着咱走行吗？”
“不，我不走，我就在这儿住！”
“...妈，这里住着到底有啥好的！”
“就是好，我就是不走，你们别说了，我不想听！”
“...”
梅长芸走到门口脚步停了下来，听着里面的对话，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打扰。
她要是没听错的话，里面确实是刘嫂子的声音。
“怎么了？”程兴国走过去，出声问道。
梅长芸还没说话，屋里停下来的人就听到外面的动静，“谁啊？”
脚步声响起，门便被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打开。
“你们找谁？”
梅长芸看着眼前的人，愣了愣，迟疑地问道：“是小董吗？”
董明光扫了眼两人得体而不普通的衣着，心中疑惑，“您是？”
梅长芸笑了笑，“二十多年前我就住在隔壁，你还叫我梅姨呢！”
董明光睁大了眼，“梅姨？！”
“你...你怎么回来了？”
看向程兴国，“那您就是程叔吧？”
“还记得我呢？”程兴国笑着跟他握了握手，“你都长这么大了，孩子有了吧？”
董明光笑了，“程叔，我孩子都快十二了！”
三人寒暄了一番，董明光问道：“梅姨，程叔，你们今年回来是...?”
程兴国道：“家里有点事，也是为了过来看看你妈，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住这儿呢？”
董明光说起这，就长叹了口气，“我和我媳妇正说着呢，让我妈搬到我们那儿去，都说了好几个月了，她就是不愿意...”
梅长芸：“为什么，你们现在住在哪儿？”
“我在城东的酱油厂里上班，今年刚分配了一套房，二室一厅，还有个十平米的杂物间，收拾出来完全算得上是三室一厅，带我妈过去刚好。”
“谁知道那边房子都装完了，我妈却不想搬。”
“说什么她要在这里陪我爸...”
梅长芸想起什么，“你爸他...”
董明光苦笑了一声，“我爸五年前就去世了，我妈有些接受不了，弄了个...弄了个牌位...”
说到最后，他声音都变小了。
梅长芸和程兴国倒是一下子理解了。
“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事，也都过去了。”
董明光释然地笑笑，“先进去吧，梅姨你们不是来找我妈的吗？”
梅长芸点点头，转身把几个孩子拉过来介绍，“差点忘了，这几个都是我的儿子，修明你应该记得，这是修沅、修文、修杰，还有我的小女儿，程徽月。”
说完看向程家几兄弟，“你们叫他董大哥就行了。”
“董大哥。”
程徽月跟着几个哥哥叫了一声。
董明光眼中闪过惊讶，“好...原来你就是修明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程家三兄弟立刻看向程修明，目光各异。
他们经常听说自己被谁谁谁抱过的说法，但一向是大哥派头的程修明还没有这样的经历。
都已经是高级工程师，年纪二十好几的程修明面上掠过一丝红意，但还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
“董大哥，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
董明光扫向他身边的几个弟弟，莫名懂了他的意思。
“哦哦，好，确实都是以前的事儿了哈哈哈...”
程徽月想象了一下自家沉稳的大哥板着婴儿肥的脸被抱着哄的画面，肩膀抖了抖。
“月月，你在想什么？”程修明微笑着看了过来。
程徽月一秒正色，“我绝对没有想大哥被抱起来哄的样子！”
程修明：“...”
梅长芸笑着看几个孩子斗嘴说话，转头和董明光说道：“咱们先进去吧，我也好久没跟刘嫂子见面了...”
董明光连连点头，退后几步把门全都打开，在前面带路。
“对了...梅姨，程叔，还有一件事儿。”他表情带了几分忧愁，“我妈自从我爸去世之后，记性就不太好了，之前去医院，被查出了阿尔兹海默症，现在情况虽然还不太严重，但她不一定能认出你们...”
这也是他一定要她搬过去一起住的原因。
他妈一个人在这儿，万一发病，不记得自己住哪儿了，走丢了都没有人知道。
“...”梅长芸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她就说怎么刚才听着他们的对话觉得那么别扭，总感觉刘嫂子说话有点怪呢。
“没事，我们就去看看她，要是记不起来就算了。”
董明光领着他们穿过小院子，掀起挡风的棉被，走到最里面那间屋子。
“妈，你看谁来了？”
他喊了一声，坐在炕上的刘芳闻声望了过来，眼神困惑。
“谁啊？”
梅长芸心里有些难过，走到她身边拉起了她的手，“刘嫂子，我是长芸啊，以前住在隔壁的，你还记得我吗？”
刘芳仔细瞅了瞅她的样子，忽然一拍大腿，“啊！是你啊！长芸妹子！你咋回来了？你不是被送到医院了吗？身体这么快就好了？”
“...”梅长芸看了眼董明光，回过头来的时候眼眶微红，“刘嫂子，我早就好了，我今天是带着几个孩子还看你的，当年不辞而别不是我的本意，你没怪我吧？”
刘芳看了一圈挤满整个屋子的程家人，意识到了什么，面上带了笑容。
“我想起来了，你都走了二十多年了！”
她爽朗地摆了摆手，“有啥怪不怪的，你们两口子的事儿，我还能不知道吗？又不是故意的，我干啥想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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