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半月前
三人吵吵嚷嚷的，时间过的飞快，不过一会儿便已是夜深了。周围一片静寂，而因为赶路辛苦，漱玉公主已经睡下，李安宁和慕容茹烟又商讨了会易容的面皮究竟做成什么模样，便也纷纷歇下。
帐篷外，似是又下起了雪，落在帐篷之上，在此刻却听得格外的清晰。
慕容茹烟睁着眼躺着，身下是一条很厚的绒被，也因着不远处正燃着的炭火，她竟觉得有些闷热起来。
掀开盖着的毯子，才触到些寒气。
慕容茹烟睡不着，这一整天，甚至说这阵子，经历了太多的事。很多她尚未来得及明白，便已经匆匆流过。
快的让她看不清，抓不住。
慕容茹烟想了很多，也包括猜测此次曼国领兵的人是到底是谁。
昏昏沉沉之际，她的脑海中竟然又浮现了赫连隆城的面容。他一身铠甲，手持长枪，驾在一匹雪白宝马之上。
身后则是千骑大军，踏踏铁蹄，卷裹着烟尘，没入天际。
半月前，同样是一封加急书信，被递到了曼国皇帝的书案之前，信上写着的正是与祈国边境所发生的摩擦之事。
只事因却有些不同，是祈国将士挑衅在先，蔑视曼国国威，驻守边境两军随即战起。
而直到多天后，因双方皆是伤重，这才纷纷上报给了自方国主，请求支援。
遂。
灯火摇曳的书房，静谧无声，只有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端坐在那一方梨花木书案前。书案之上堆叠着不少的奏折，那人手执朱笔，凝眸而望。
“噼啪”一声，红烛一闪，那人将毛笔放下，一双眉头早已紧皱。
“来人。”大手一挥，身侧原先安静站立着的一位太监便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皇帝顿了顿，复又低头看了眼奏折，这才缓声说道，“唤七皇子来。”
皇帝的命令一下，太监便低头应诺，静悄悄地撤步退下。整个上书房里，又恢复了原先的安静，甚至能嗅到空气中的某些不安的因子。
奏折上写的，正是这次出征的举荐人选。
呼声最大的，自然是七皇子赫连隆城。他也明白，代表曼国，出战祈国，赫连隆城确实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不管是从他的带兵方式和作战策略来说……
皇帝狠狠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胀痛不已，而身后一直等着的一位宫女见状，便要上前替他揉捏，却被他轻轻抚开。
“退下，朕要等城儿。”
“是。”
赫连隆城到的时候，上书房里便只有皇帝一个人。贴身太监恭敬的打过礼后，替他开了门，便又无声退去。
“来了？”皇帝未睁眼，倚靠在椅子上，忽而又叹息了一声。
赫连隆城站定，朝着那不远处的人行了一礼，眉眼之间未见波澜。那双湛蓝的眼眸直直地看向那抹明黄，过了几秒，才不紧不慢地轻嗯了一声，算作是回答。
气氛却不紧张。
“瞧瞧吧。”皇帝抬眼，随手将面上停留了许久的那一份奏折甩出，落在书案靠前的位置。微微朝赫连隆城晗首，示意他自行取阅。
说罢便又闭上了眼睛，许是十分的疲惫。
赫连隆城微挑眉，上前拿起了那份奏折，只粗粗的扫了一眼，便已经明白了。实际上，在这之前他便已经听到了些许风声。而今夜父皇会突然宣自己进宫，其寓意也是明显。
无非是想让自己代曼国出征罢了。
赫连隆城勾唇一笑，将那奏折又安然放回了原处，抬眼望向正坐的皇帝。
“父皇认为呢？”
“朕会通知郑老侯爷，你与他……”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缓缓说了出来，话未说完，却被赫连隆城抢了先，语气轻然，似乎带着几分随意，“既然父皇已经决定了，那儿臣自会准备好，不让父皇失望。”
而皇帝对于赫连隆城的这番话，显然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颇显多余而无力地嘱咐道，“注意安全。”
之后。便又是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
赫连隆城驻足了些许，便觉得不自在，“军队不日启程，尚有些物什并未全准备妥当，儿臣告退。”
以此为借口出了上书房，回过身深深地望着那飞檐翘起的一角，最终还是离开了。
赫连隆城需要收拾的并不多，同手下嘱咐了几声，便将自己锁在了七皇子府的内阁之中。
内阁摆放的东西并不多，唯有几套桌椅，其余的便是成排的书架。赫连隆城挑了个地，随意坐下。高大的木门笼住了屋外明亮的月色，只有几缕漏过缝隙，穿透他的指缝，斑斑点点撒在书页上。
赫连隆城听着屋外偶尔的鸟鸣声，闭着眼，眼下一片乌青满是疲倦。
似是将要睡去，那梦中响起的声音温柔清甜。
“城儿。”
那是他的母妃。
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近。
一袭宫装袅袅娉婷，衬得她如画的眉眼越发的柔和。然而就是这样的宫装，却困住了她的青春年华。
赫连隆城记忆中的母妃，虽然
眉眼带笑，但并不真的快乐。
“城儿，母妃带你去看锦鲤可好？”
“城儿，别哭。母妃不难受。”
“城儿……记得要快乐。”
母妃的声音层层叠叠，像是许多重影一般的交织在赫连的脑海之中。而那抹鲜亮的身影也渐渐暗淡下来，直到消失。
抓不住一丝的踪迹。
赫连隆城猛地从梦中惊醒，手中的书不知何时已然滑落，而扶额则是触到了一片冰凉。
喉结滚动，似是低喃，“母妃。”连带着那清澈如海一般湛蓝的眸子也暗沉隐侧了下来。
赫连隆城又想起了方才在上书房中，父皇所说的那些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亏欠于她，想要补偿他，却又开始忌惮自己手中的兵权和势力。
他赫连隆城自十四岁起便独自指战前线，又何须再带上一个亘古不化的郑老侯爷。
这意图太过明显，就是为的防范于他。
父皇，你这般相防，倒是让我生了夺权的念头。
赫连隆城回忆起母妃临去前对自己说的话，他怕是做不到快乐了。
赫连隆城整装出城的那一日，正是阴雨连绵。天空被大朵的乌云所遮掩，灰色弥漫在整个城门，似乎是要将远处的景色一并染上沉墨。
他的身后，便是成军的将士，个个身穿铠甲，手持兵器，昂首挺胸静站在城下。
那黑压压的一片似是要将天色连起。气压更是低沉，庄重肃严的气氛一直充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魂。
皇帝因身感风寒，不易送行。但赫连隆城的几位皇兄弟皆来了个齐全。
赫连隆城高坐在汗血马上，手持银枪，目色冷凝。
一一道别之后，一声大喝，“出发！”
军队行进速度极快，不出三日，便已经到了靠近祈国边境的地方。正是返水岭。
返水岭，因地形迂回，周围皆是连绵的山峰，却几乎没有太多的植被，入目满是黄土砂石。这里不易进攻，却极易防守。
若是对此地不相熟悉之人，定会迷失方向。
赫连隆城吩咐安营扎寨，几千将士纷纷卸下粮草，挑选有利地区。
不过多时，便已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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