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明明有个枕头
远远地，亚历山大像座冰雕似的坐在车里，隔着数米都能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
刚才在按摩店的情景几乎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简小伶只觉得身心疲惫，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等待她的是什么了。
维卡打开车门，她便坐了进去，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我还做过什么？”
忽然，车里响起亚历山大低沉的声音。
“什么？”简小伶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
“我他妈的还对你做过什么？！”
不到一分钟，表面的平静便被亚历山大的狂躁打破。如果不是在车里，简小伶怀疑他肯定要跳起来。
“后面的事你都已经知道了。”
账算得再清楚又怎么样？
并不是所有的债都能还的。
她的人生不可能恢复原样，他对她的伤害也永远无法弥补！
头疼。
简小伶捏了捏眉心。
“你希望我怎么做？怎么做你才会满意？”亚历山大语气急切地问。
他一直以为在毁了她的事情上，他也是受害者，没想到他竟然是始作俑者。
该死！
他烦躁地扯开了领带。
这样的他让简小伶有些意外。
简小伶平静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已经过去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你也不要再为难按摩店的人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她把这一切说出来并不是为了跟他算旧账，只是不想他殃及无辜。
“什么叫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不喜欢亏欠任何人！说吧，我要怎样补偿你？”
堂堂的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怎么可能亏欠一个女人！
“你能怎么补偿？给钱吗？”
实在没有力气再争论，简小伶不耐烦地问：“钱能买回我的清白？能买回我的自由？还是能买回曾经我肚子里的那条小生命？”
这个女人！
亚历山大恨得十指紧握，白皙的脸庞上青筋突起。
“你给我听着！”
他一把扳过简小伶单薄的身子，“你说的那些我没办法补偿，但我会用别的方式来偿还，哪怕用一辈子，用我的命！”
本来就觉得头晕脑沉，快要撑不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举行直接让简小伶的思维瘫痪了。
她呆呆地看着那双凌厉的蓝眸，只觉得脑袋“嗡嗡”响，什么也反应不了。
胃部突然传来钝痛的感觉。
从昨天吃过那碗放了药的面，到现在差不多24小时了，肚子里粒米未尽，胃不造反才怪！
简小伶知道，接下来会是剧烈的放射性的疼痛，会从腹部一直扩散到胸部，然后整个人将痛得缩成一团。
冷汗一阵阵从额头冒出来，四肢开始无力……
简小伶用手捂住胃部，在亚历山大面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怎么了？”亚历山大晃着她的肩膀问。
上一次发作是在来A国的飞机上，那个热心的男孩比这混蛋温柔一百倍。
还有那件衣服，多让人感动！
简小伶故意用回忆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假装什么也感觉不到。
肩膀终于被放开，一只温热的手掌却伸到了她的额头上。
简小伶一惊，本能地朝后仰并睁开了眼睛。
“你生病了？”亚历山大的手僵在空中，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
“没事。一会就好了。”简小伶气若游丝。
胃疼和感冒一样，就是一个过程，撑过去就好了。
“去医院！”
她还想咬牙坚持，亚历山大已在命令司机改变路线。
腹部像有一台洗衣机，五脏六腑全都绞到了一起。
简小伶渐渐坐不直了，上半身一点点向前倾，几乎要趴到自己的膝盖上。
“快点！”
这吼叫声刚落，简小伶的双肩被人揽住。接着，两只大手将她疼得发软的身体扳倒在座椅上，似乎还专门给她准备了一个枕头。
疼痛感已经扩散到左胸，简小伶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依然用手捂着自己的胃部，像一只大虾似的蜷缩在座椅上。
冷汗一阵接一阵……
额头上，布类的柔软质感一次次扫过，好似妈妈温柔的手。
疼痛令人意识模糊，简小伶恍惚觉得自己躺在妈妈的大腿上，而“妈妈”正一遍遍轻抚她的额头。
“妈妈”的手是那么柔软温暖，被她一抚摸疼痛感减轻了不少，渐渐地，她睡了过去……
……
大腿上，简小伶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血色，那两道黛眉缓缓舒展后，唇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她终于不再疼了？
像对待婴儿般，亚历山大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汗水，然后将手帕塞回到口袋。
看到她额头凌乱的秀发，又忍不住伸手帮她理顺。
静静端详这张清秀的小脸，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她像从中国山水画里走出来的女子，清秀温婉，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没想到，却因为他，遭受了那么多的磨难……
她和她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心里的坚冰一点点融化，被冰封的心灵渐渐恢复了它的柔软和鲜活。亚历山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似乎某个地方正在醒来……
“回海边别墅，开慢点。”他轻声吩咐司机。
车子即将到达医院门口，头一次听老板如此温柔地说话，司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了好几眼。
……
长长的，舒服的一觉。
简小伶缓缓睁开眼睛，真皮座椅出现在眼前。
怎么会在车上？！
她惊得猛地坐起身。
这时，亚历山大趁机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腿。
“我……刚才……刚才睡在哪里？”座椅上并没有枕头，简小伶有些慌了。
“座椅上。”
“你、你一直坐在这里吗？”
“你说呢？”
不对！
刚才明明有个枕头的啊！
简小伶睁大双眼打量车里，又疑惑地打量身边的人，可那张雕塑般的脸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
……
回到庄园，饭菜早已备好。
一桌子地道的中国美食看得人食指大动。
简小伶被亚历山大命令坐在餐厅，和他一起进餐。
刚要动筷，新来的中国厨师突然捧出一碗小米粥。
“简小姐，您先喝点粥暖暖胃，再吃其他东西就不会不舒服了。”老刘温和的语气让人倍感亲切。
环视整个桌面就这么一碗粥，简小伶不由得问：“这是特意为我做的吗？”
“是啊，少爷说您胃疼……”
“吃饭！”
亚历山大一声喝斥，老刘噤若寒蝉地退了出去。
简小伶也不敢再出声，捧着温热的小米粥低头闷喝。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问题在哪。
“一会会有医生过来，让维卡给你当翻译。”亚历山大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翻译什么？”简小伶抬头问。
“医生是来给你看病的，你说翻译什么？”
米白色的象牙筷子显得亚历山大的手指更加白皙修长，他灵活自如地夹起宫爆鸡丁里的花生米放进嘴里……
简小伶刚举起来的筷子停在了半空，她觉得自己好像不会使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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