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席玉来访


  冬去,春来。

  春意蓼萧,大雪初融的那一日,一封圣旨,将沐家打入了绝望之地。

  沐家罪无可赦,全族流放南下,终身不得回京,其沐家子弟九服之内不可参加科考,为官从政。

  这样一道旨意,将沐家百年的根基毁于一旦。

  沐家的显赫,像是没入大海的沉石,眨眼间便沉入海底万丈,可能要经过数不清的年限,数不清的日月,才会有一粒砂石随着海浪重见天日。

  可这样的日子,在近百年之内,显然是不可能会发生了。

  听闻皇后自旨意后,出言顶撞圣上,被褫夺凤印,幽禁于内宫之中。

  就连太子,都因替沐家求情,被罚闭门思过三月。

  分明是春天,可汴京的中流淌着的,分明是冰冷的,令人生惧的不安。

  青山庵内,沉冗的苦药味萦绕于室内,久久无法散去。

  少女躺在被褥之中,此时寒冰已化为春水,可她的屋里还是烧着炭,盖着厚厚的褥子。

  门由外推开,姜令仪翻了个身,睡眼朦胧。

  “何事。”

  “质子要见你。”

  簪星语气沉闷,显然是不太情愿说这事。

  姜令仪眼睫微动,过了半响,才懒懒道。

  “让他上来吧。”

  “……是。”

  精致美丽的少年,面色苍白,乖顺的低垂着眉眼,像是被驯服的野猫。

  可在簪星眼中,这个曾经对主子起了杀意的少年,便是最危险的人物。

  即便见过他被拔了爪牙以面首留在姜令仪身边的样子,簪星始终无法对他掉以轻心。

  而席玉已经许久未见到那个让他宿夜难寐的女人,再见之时,只见她一身素白,面带病色的坐在床榻之间,不施粉黛,眉眼间缱绻的侬丽艳色却让人心口一跳。

  他嗅这屋内的药味,有些不敢置信。

  “你……你竟……病了?”

  这语气,好像她生病是多么可怖一样。

  姜令仪懒洋洋的靠在软枕之间,笑的漫不经心。

  “是啊,很奇怪吗。”

  席玉表情微变,很快又恢复了故作冷淡的表情。

  “你惯会装模作样。”

  姜令仪轻笑了一声,也没生气。

  “那你来做什么,只要你安分呆着,在汴京内无人能伤你,你还跑过来找我做甚。”

  “你就这么自信吗。”席玉冷哼一声,不满意的皱着眉。

  “你莫不是真把我当面首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现在已经不是宝熙郡主了,哪来的自信护得住我这样一个质子。”

  “是啊,我都不是宝熙郡主了,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姜令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目光里却不是讥诮,反而带着些许温和。

  席玉径直坐到了她的床榻边,故作镇定道。

  “我只是来看看你是不是装的,好找下一个庇护。”

  姜令仪微微一笑,星星点点的笑意溢漫而出,席玉撇开头,低声道。

  “笑什么,我不过有些无聊了,想找个人下下棋……你……”想起簪星还在屋内,他到了嘴边的埋怨又吞了下去。

  “簪星,去找幅棋来。”

  姜令仪平声吩咐,簪星眉头不展,犹豫了足足三秒才应了声是,由此可见她到底是多不放心席玉此人。

  看着姜令仪这对他百依百顺的模样,席玉面上一热。

  “你……身体好点了吗。”

  席玉难得关心,姜令仪也没表现的太过抵触。

  “还行,死不了。”

  看着她这幅情绪平和的模样,席玉心底是说不出的古怪。

  他总是琢磨不透她。

  如今威远侯府已倒,按理说她是可以抽身而出,可她竟然非要救下姜家那群人,一人上这庵里。

  他原以为她是借着这个幌子又生是非,可她似乎真的病了。

  太古怪。

  他总是看不透这个女人。

  她凶狠,无情,用鞭子鞭笞过他,也曾利用过他,可她也救过他,也将他就在身边护过他。

  她总说走就走,随时都会将他抛开,可他来寻她,她也总是顺着他,分开前也替他安排好了京中的一切。

  席玉心跳凌乱,被这复杂的情绪撩拨的心无安宁之日。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姜令仪想忽视都忽视不得。

  她掀眸望着他,神情平平。

  “怎么了,看着我干嘛。”

  席玉逃避般缩回了目光,矢口否认。

  “谁看你了,病秧子,丑死了。”

  姜令仪懒得和他计较,没过多久,簪星就带着围棋回来了。

  席玉也不客气,盘腿上了姜令仪的床榻,和她就那样下起了棋。

  几局过后,午时将至。

  簪星按照往常一样将药端进了屋内,姜令仪一手落子,一手端碗眼也不眨的将那碗苦的人舌根发麻的汤药一饮而尽。

  看着她这模样,席玉心绪不宁的把玩着手里的棋子。

  “你到底是什么病啊。”

  “体弱之症。”姜令仪平静道。

  “当年我母亲月份不足便动了胎气,我出生之时胎位不正,我出生时便精气不足,自小体弱多病,医正说了,我并非长寿之相,精细养着,也未必活的长久。”

  她说的太过平静,席玉一时间竟分辨不出真假。

  姜令仪被养在南宋太后身边,她的消息,寻常人无法探得,更何况没人愿意将心思浪费在一个孤女身上,哪怕她受尽恩宠。

  但,一个女人而已,谁会在意。

  见席玉怀疑,姜令仪也并未继续讲下去,她落下黑子,看着棋盘之上的必胜之局,微微一笑。

  “我又赢了,地藏菩萨本愿经三卷,辛苦殿下了。”姜令仪笑的狡黠,她有抄佛经的习惯,经常拿这事来折腾席玉,席玉也替她抄了不少佛经。

  想到那密密麻麻的字眼,席玉心烦的丢下棋子,颇有些孩子气的瞪着姜令仪。

  “你除了这事,还能来点别的惩罚吗!我看你就该留在这庵里,剃度做了尼姑好了。”

  “我已经在庵里了,三卷,到时候簪星会看,少一个字我都让你重抄一边。”姜令仪显得格外无情,席玉气的拍桌而起,走得动静极大,临走前还不忘大声说。

  “我就不该来的!”

  桌上凌乱的棋局让姜令仪有些疲乏,她脸上的笑容淡去,抬手揉了揉额角。

  直到簪星走进来后,她才轻声道。

  “让人看好他,别出什么差错。”

  语气平静,不带任何情绪色彩。

  簪星应了声是后,将棋盘撤了下去,端着饭菜上了桌,一盅红枣当归汤,鸭靡粥,再加上两碟青菜和一碟熬的软烂的牛肉。

  简单,清淡,是病人要吃的。

  姜令仪表情一顿,簪星在一旁默默道。

  “先生会问的。”

  她知道姜令仪想说什么。

  没胃口?

  先生会问的,所以不行。

  果不其然,姜令仪还是拿起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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