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邹远辉将满手的碎屑丢进走廊边角的垃圾篓里，头也不回地离开。
撕了又怎样？
华炎向彭导员重新讨要了一张申请表。她回忆起表上所填的内容，一字不差地默写下来。填全后，直接上交，不耽误一会功夫。
两天后，彭导员将收集好的分组名单上传给马靖书。马靖书怒不可遏，又把邹远辉叫来训了一顿。
在学校里，她最关照邹远辉。但这不代表邹远辉能违逆她行事。
邹远辉还在等华炎消息，却没想到她早就提交了申请表。如今平白无故被责骂，邹远辉脸色差到极致，硬得像块尚未打磨的青石。
“她铁了心要和纪言川一队，我有什么办法？”
“那就说明，在她心里，纪言川比你强！”马靖书一针见血道，“没有人愿意和弱者为伍。”
邹远辉猛地抬眼，眶骨明朗，微微凹陷进去的眼球死死盯着马靖书。她仿佛被叉戟戳中了七寸钉在地上，想要挣扎反扑，却又动弹不得。
她耐下怒意，嘶哑地辩解：“她们是舍友，自然感情好。”
马靖书丝毫不给她面子，“借口。”
她太了解邹远辉，这孩子从小在的褒奖中长大，因为总是凌驾于她人之上，所以难免心高气傲。她要强，要打败一切可能超越她的人，并且要在所有人心目中达成共识。
当然，这也是马靖书愿意看到的。
邹远辉沉声不语，低下头去。
事已至此，马靖书也不再责怪她无能。马靖书将名单扣下，说道：“算了，我会替你想办法解决。”
邹远辉一字一句道：“谢了，姑妈。”
马靖书走近她，叹道：“我是你姑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只要拿出成绩来，我就脸上有光。”
马靖书像慈母般摸了摸邹远辉的头，打起了感情牌。
邹远辉知道她是一个有手段的女人，扇一巴掌又给颗甜枣，偏偏就把自己拴得牢牢的。
考试周眨眼而过，科目成绩可在之后的教务系统中查询。当所有人都收拾铺盖回家的时候，纪言川却开始着手收集课题报告的材料。
“诶，老纪，你几号回去啊？”王超旋停下整理行李箱的手，蹲在地上，昂头问。
纪言川转过脸，鼻梁上架着的圆框眼镜有些反光。“我后天等初尧考完，一道回去。”
季捷调笑道：“情深意重啊，回个家都一起。”
“有男朋友就是麻烦。”华炎在一边轻飘飘地跟了一句。
纪言川笑而不语。
王超旋拉上行李箱，站起身，活动腰部。“季捷，回来别忘了给我带麻糖糕，我要你爸亲手做的。”
季捷听得耳朵生茧，她翻了个白眼，“知道啦，腻不死你。”
宿舍变得空荡，纪言川又度过两个掏空脑袋的日子。后一秒就嫌弃自己前一秒的浅薄，将刚写下的句子完全删除。反反复复，纪言川为了字字精准，煞费苦心。
回家的那日，纪言川一切准备就绪。风很大，司机师傅堵在路上迟迟不到。初尧上下武装严实，却还是缩着脖颈，冻得双肩打颤。
初尧忍不住张开手，向纪言川凑过去，汲取温暖。他抱上纪言川的腰，扬起通红的脸，眼睛无精打采的，却缱绻着浓浓的依恋。他难受地抽鼻子，好痒，却打不出来喷嚏。一股酸劲从鼻头化开，又上涌，生理性地湿了眼眶。
这几天气温升降反常，导致他感冒了。
初尧抱了一会又松开，退后几步，垂着头可怜极了。他说：“我还是离你远点吧。”
喉咙又热又疼，声音沙哑得厉害。
纪言川心疼地将他摁入怀中，“我身体好，你传染给我试试呗？”
初尧哑哑地笑，结果喉头一痒，又剧烈咳嗽起来。
“带水了吗？”纪言川边为他顺背，边问。
“……没、没。”初尧咳得说不上话。
这样咳下去，容易得肺炎。
“你等下。”纪言川放下手里的行李袋，跑了出去。
本在旁边不声不吭的袁绯同，朝纪言川离开的方向看了两眼后，走到初尧身边，询问道：“好点了没有？”
初尧摆手，却还是一个劲地咳，像要把喉咙咳破才舒服似的。
纪言川奔进了一家果饮店，飞快地掠过墙壁上的价目表。
“您好，请问需要些什么？”
“给我一杯热的金桔柠檬茶，谢谢。”纪言川说着，便掏出手机在线支付。
穿着绿色围裙的男生在点单机上操作，“就一杯是吗？十二元。”
纪言川顿了顿，又说：“再要一杯热可可。”
“好，一共二十二元。”纪言川付完钱，另一个男生便开始制作。
回来后，纪言川把果茶带给初尧，“喝这个，会舒服些。”
戴着棉手套有些累赘，初尧捧着热乎乎的果茶，小啜一口。
酸中带着微甜，不腻嗓子，反倒唇齿清爽留香。初尧刚开始还不适应地咳嗽两声，渐渐地也稳定下来，虽然嗓子时不时的泛痒，但也比之前好许多。
柠檬片和金桔沉到了杯底，初尧晃了晃，又浮了上来。初尧欢欣地低下眼，突然看见纪言川手中还拎了一杯。他轻撇过脸，指示了一下，然后得到了纪言川的回应。
初尧笑眯眯地伸手接过，转而递给袁绯同，“绯同，给。”
袁绯同还未回过神来，手中便多了一杯热饮。
他无措地看了眼初尧，又望向纪言川，“……给我的？”
初尧说：“言川一起买的，你喝吧。”
“哦……”浓醇的热可可，手心温热一片，不该有的情愫直达心脏。
藏在心里的那个人，哪怕只是给他一点小恩小惠，都能令他奉于掌心，视若珍宝。
可是热可可终究要被喝完，纵使心里记得再牢，也不会继续存在。
不是他的，终归不是。
冷风刮着脸颊，生疼。袁绯同的目光从互相依偎的两人身上挪开，孤独地看向忙碌的大街，低头吸了口热可可。
晚上，廖云茹为纪言川接风洗尘，做了一桌子好菜。
廖元茹虽因病，没有如期与孔善源领证。但两人的关系却更近了一步，孔善源时常往家里走动，蹭饭留宿也成了习惯。
一个月不见，廖云茹似乎又瘦了。手腕伶仃，上边套着的一只翡翠玉镯，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脱下来。
后来，纪言川才知道，由于烟酒店要在过年期间进大批年货，廖云茹整天忙得不可开交，一度感觉到身体虚弱无力。硬是撑了几天，才回家休养。
孔善源深有感触地向纪言川提起廖云茹的倔脾气，纪言川一言不发，神色沉下几许。之后，她便揽过了廖云茹的重活，细心照顾廖云茹。
几天后，成绩出炉。
纪言川看着自己的分数，耳边似乎又响起廖云茹一直以来的念叨，她心想终于可以交差了。
依旧是第二名，平均绩点437。
果不其然，廖云茹非常满意，却又让纪言川去打听第一名的分数。对于纪言川总是被压在第二，廖云茹心有不甘，不禁对那万年第一分外好奇。
“管人家做什么？”不出意料，邹远辉又是第一。纪言川一点也不乐意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廖云茹又开始轰炸，“人家成绩好，你当然要向人家学习。每次都能考第一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像你，连第二都稳不住。跟她好好联络联络，讨教一些学习经验，对你有好处的。”
纪言川听不得这话，正想反驳，却被手机铃声振得魂飞魄散。
是初尧。
纪言川并没有改一些肉麻的昵称，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接电话的时候，手有些僵硬。
“是同学吧？”廖云茹同样看见在屏幕上显示的字眼，于是催促道，“接啊。”
仿佛有刀子架上了脖子，威逼你去干刀口舔血的事情。
如果摁掉，反而会引起怀疑。纪言川绷住脸，只能硬着头皮接起来。
廖云茹搬了凳子，在纪言川身边坐下。随手翻开她的一本练习册，听她说话。
“喂，什么事？”纪言川问。
公式化的询问，生冷无比，堵下了初尧所有的甜言蜜语。
“纪言川。”初尧困惑地低唤一声。
廖云茹敏感地抬起脸，“男同学？”
纪言川老实地点头。
廖云茹说话的同时，纪言川将手机微微拿开，希望初尧能听见一丝动静。
手机里隐隐约约传来男声，中年人的样子。初尧心中顿时警觉，他清了清嗓子，大方地问道：“你除夕来不来c区玩啊，好多同学都在！”
纪言川刚要回话，却看见廖云茹拢着眉直摇头，似乎对男生的邀请很不赞同。他小声道：“除夕还跑出去，留在家里过年吧。”
“我……不去了。”
初尧将失望夸大，“啊，那真是可惜了。”
纪言川说：“改天约吧。”
“好呀。”初尧笑着说，“那我挂了哟。”
“嗯，再见。”
通话结束，初尧将手机捂在胸口，惊魂未定。
廖云茹探问：“班级里的？”
纪言川面不改色地嗯声。
“成绩好不好？”
“还好吧，没注意。”
廖云茹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嘴间却批评道：“同班同学，怎么也得互相帮衬。你倒好，‘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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