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徐家住的还是祖上传下来的老洋房,三层高,有个偌大的花园。c区昨夜就下了场大雪,园子里积了厚厚一层,墙边的细竹都被压弯了腰,像一排恭迎新年的仆人。
初尧吃完饭,找了个借口出来透气。
冷风吹在脸上,他清醒许多。他瞧见,不远处有只银狐犬拱在雪地里,翘着尾巴摇来摇去,不知在扒什么宝贝。
初尧吹了声口哨,银狐犬就昂起头,兴奋地冲他吠叫两声,而后飞扑过来。
“雪球”是外婆的爱犬,和初尧许久未见,急着过来亲昵。
雪球嗅嗅初尧的鞋子,吐着舌头绕着他跳跃。初尧蹲下想摸它的毛发,却被舔了一手的口水。湿漉漉的,初尧嫌弃地想躲,一张巨大的狗脸又讨好似的伸了过来。
初尧放弃了,掌心被雪球舔得发热,逗得他咯咯直笑。
亲昵够了,雪球便独自溜去一旁,像极了一个享完乐就潇洒走人的负心女。
初尧无聊地捡起一根树枝,胡思乱想之间,地上赫然出现几个大字。
他招呼雪球过来,抱它进怀,问它:“你认不认识这个人呐?”
雪球低头看一眼,不明所以地叫着。
初尧兀自指着地上“纪言川”三个字,赌气地说:“是个坏人。不回我消息的坏人。”
说着说着,他的下巴抵在了雪球身上,哀怨的情绪涌上心头,声腔里带着绝望的味道。
“我又想她了,我是舔狗对不对?”
悲伤还没来得及淹没他,身后就突然响起脚步声。初尧手一松,雪球从怀中跳了下来,恰巧踩在他刚写的字上,留着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跑远了。
初尧心虚地回头,看到齐宣则正站在他身后注视着他,嘴角还衔着莫名的笑意。
被听见了?
初尧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初尧咽了咽喉咙,僵直地站起身,没等来询问,就见齐宣则递过来一个缎面包装的礼盒。
“送你的小礼物。”
“啊什么?”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初尧打开盒子,是一条平安锁项链。
银制的锁扣司空见惯,稀罕的是,锁心上镶嵌着的那颗蓝宝石,拥有深海般神秘的颜色。
齐宣则说,这颗宝石叫“人鱼泪”,是他偶然间寻获,然后亲手打磨,镶在锁扣上的。
“你还会自己做首饰啊?”
齐宣则笑眼一弯,说自己专门跟斯里兰卡的工匠学的,话语之间充满了自豪感。
初尧的认知被彻底颠覆。齐宣则的耳垂、颈项上毫无赘物,手腕上独独戴了只名表,这样一个不爱打扮的人却喜欢做自己做首饰?
说真的,初尧一开始以为他的爱好会是打拳、举铁、摔跤之类的……
初尧甩掉脑海中硬汉绣花的搞笑画面,细心地将平安锁收起来,心服口服地向这个完美的男人低头,“谢谢宣则哥。”
见初尧双手交叉将礼物抱于胸前,齐宣则心满意足地笑了,“人鱼泪象征忠诚与坚贞,保佑人平安,希望能让你交到好运。”
初尧听了,打趣道:“可惜不是桃花运。”
齐宣则下颌微抬,眼神落在茫茫的雪地上,“你还没有女朋友吗?”
余光里,初尧沉默地垂下头。但只是一瞬的功夫,紧接着他又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难道宣则哥你有吗?”
“没有。”
初尧一转眼,就迎上齐宣则和煦的笑容,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踏实了许多。
初尧突然想起齐宣则之前说他在a区有公司,于是兴冲冲地问道:“你以后是定居在a区吗?”
齐宣则点了点头,“按理说是的。”
虽然免不了要到处飞,但他已经在那置办好了房产,应该会长期居住。
这下,初尧的小算盘打得更响了,“那我可不可以经常去找你?”
“来找我?”齐宣则疑惑地看他一眼,在初尧期待的眼神中,似乎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可以啊,只是我可能会有些忙。”
言下之意,就是没时间陪他瞎闹。
可初尧对此并不在意,甚至感激得差点三跪九叩。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能去a区就行了。
可以的话,你最好再忙一点。
两个风格迥异的少年,并排立在屋檐下,望着落木萧萧的风景,各自思索各自的心事。
风一吹,细雪纷飞,连带着少年的情思一起捎向远方。
初尧一到家,就躲进房里,盘腿坐上床,给纪言川打去一个视频电话。
好吧,他承认他是舔狗。尽管纪言川忘记了回复他,他心里气得慌,但还是能拉下脸来再去找她。
不过他早已编排好了话术,一定要先发制人,让她乖乖认识到错误,绝不轻易放过她!
这次,很快接通了。
“你干嘛不回我消息啊!”
刚说完,初尧就愣住了。只见屏幕里的纪言川,躬腰坐着,眼皮耷拉,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无精打采,犹如一滩死水。
她对他的气愤视若无睹,疲惫地问他什么事。
初尧敏锐地察觉到纪言川身处的环境,冰冷的廊椅,滚动红字的led屏,还有时不时传来的机器人叫号声。
“你在医院?你生病了?”
事实出乎意料,初尧开始紧张地询问,可纪言川却摇了摇头。
下午出检查结果,所以她匆忙吃了口午饭,就跑来医院等候。
“那你怎么……”
“给我爸拿报告单。”
初尧的声音弱了下去,“叔叔身体又不好了吗?”
初尧记起那个陪纪言川疯狂赶回a区的夜晚,廖云茹突然病倒的消息,令她张皇失措、极度不安,仿佛下一秒精神就会崩溃。
她们曾携手在黑夜里奔跑,然后一起在彷徨中待至天明。
初尧有些内疚了,尤其是在可能再次遭受了打击的纪言川面前。
纪言川垂下手机,捏了捏酸痛的眉心,沉重地呼出一口气。
“不太好,还在等结果。”
初尧看不到她的脸和表情,却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我去看你吧。”初尧不假思索地说道,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陪在她身边。
可纪言川果断拒绝了,她甚至没有心情和初尧多说两句,只是嘱咐他安心在家,便挂断了电话。
一切都快得让初尧无所适从,安慰的话卡在嗓眼,最后只能憋屈地咽回肚子里。
初尧扔下来手机,烦闷地拍了拍脸颊,然后仰面倒下,盯着天花板,思考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
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他懊恼地把自己扭成了麻花。
突然,初尧从床上竖了起来。他忙不迭地跳下床,地板被踩得咚咚直响。他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了那个被他闲置已久的花布盒。
他掀开盒盖,从中挑拣出几根深蓝色的编织绳,捋成一束摆好,然后埋头在书桌前,专心地捣鼓起来。
约莫一小时后,半个手绳成型,他取下齐宣则送的平安锁,串了进去,继续耐心地编下半截,最后打了个平结收尾,小心地用打火机烫掉了线头。
初尧举起编好的蓝色手链,平安锁在摇晃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宝石浓郁的蓝调,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治愈。
齐宣则说,人鱼泪能给人带来好运。
所以他决定借花献佛。
而另一边,纪言川正站在诊室里,看霍慈研究廖云茹的病情。
谁都不敢大声喘气,周围的温度似乎降到了冰点,纪言川和孔善源都在等待她的结论。
半小时前,纪言川拿到报告单的时候,手都在抖。她清楚地看到,上边打印着一排黑字:肝部可见病灶,边界清晰,大小约为2cmx2cm,考虑为肿瘤。
那一刻,她差点把报告单揉碎。
霍慈沉默了一会,从ct图里抬起头来,她说得切肝化验,不然无法判断是否为恶性肿瘤。
纪言川当即瞪大了眼,喊道:“不行!”
病灶的位置在肝部的四分之一处,也就是说,取样化验就得切掉廖云茹四分之一的肝。这对于他这样一个已经患过癌、动过刀,身体虚弱到需要整天喝药的人来说,无异于是在提前结束生命!
“这是最保险的办法。如果不确定病灶的属性,你爸爸很可能会出事!”
孔善源听得直皱眉头,她拦住暴走的纪言川,劝她冷静。
“也不一定就是恶性的啊,不能先用药稳住吗?切肝太夸张了,我担心他身体扛不住。”
霍慈坚定地对孔善源说:“我们得预防最坏的结果。”
纪言川像被抽干了力气,她松开紧捏的五指,乞求一般地问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可霍慈却掐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我建议先留院观察,再详细研讨手术方案。”
所有的防线都在此刻崩溃,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滑落。
两人沉重地踏出医院。
一路上,纪言川失魂落魄,想了很多,压抑得喘不过气。
孔善源难得点了根烟,边走边抽。她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沉声道:“这样,你先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你爸,”她顿了顿,又说,“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你帮得够多了……”
纪言川的话音被风吹散。
“你说什么?”孔善源皱眉。
纪言川吸吸鼻子,加重了语气:“我说,你帮得够多了,你们连证都没领,你根本没有义务要帮我们。”
“你犯什么混?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孔善源伸手就推了纪言川一下,在她看来,纪言川现在说这种撇清关系的话,就是欠教训!
可纪言川却一触即发,崩溃地吼道:“这明明就是我家的事,你掺和什么啊!”
“那你指望谁来救你,你那薄情的亲妈,还是那两个装糊涂的老家伙?你让你爸去靠谁,我就问你,你爸他还要不要活命?!”
直击心灵的质问,纪言川无法反驳半个字,她抖着嘴唇,在孔善源面前泣不成声。
孔善源撇过脸,心烦地将烟捻灭,“别哭了,这事我来抗。”
孔善源丢下纪言川走了。
纪言川目送她的背影,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她好像真的让孔善源很生气。
纪言川盲目地游走在街头,风刮干了泪痕,倍显凄凉。
这时,口袋里电话铃响了。
纪言川麻木地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耳边传来华炎的叹息,“言川,我们可能得提早回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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