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饭间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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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宇瀚带着丁柳歌和公孙梓如常地在各地微服私游，这是他来良地以后多年养成的习惯，没有重大事项的时候，每年的春季到秋季，他都会抽时间在封地四处转悠，体察民情，顺便查处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所以这几年良地的治安还算不错。

　　如今他们来到了樵郡的尹县。

　　“听说丰地水灾后，当地的灵狐教起义闹得有些严重”在一家客栈里用晚膳的时候，公孙宇瀚说道。客栈里只有他们和手下人两桌客人，自然随便了些。

　　“狐狸崇拜在北方边远地区，已有悠久历史”丁柳歌说道，“上古先民认为，狐狸是一种灵异的动物，通过崇拜信奉它们，可以获得其赋予的力量和庇护，但是如果伤害它们，就会遭受惩罚”一面给公孙宇瀚和公孙梓夹菜。

　　“后来随着那些先民的迁移，加之传播者有意无意间，利用了人们对于自然力量和未知事物的敬畏”她接着说，“这种信仰也被逐渐带了出来，在北方开始广为流传”

　　“北方有很多关于狐狸的传说”又补充道，“据说，狐狸崇拜在芷羽国比我们大姜盛行”

　　丁柳歌从小跟着父母走南闯北，也算有些见识，再加上家风开明，从先便读书习字，长大后也喜欢涉猎各类书籍，所以思想上跟公孙宇瀚还算合拍。

　　“虽然类似这种信仰在民间有一定群众基础，而且数量不占少数”公孙宇瀚将嘴里的饭吞下去后说道，“但是千百年来，统治者都只喜欢采用其中一种，其他的则不愿给它们合法名分——有的是睁只眼闭只眼，有的则完全不能容忍——无论是前朝，还是我大姜，还是芷羽，都是如此”

　　“不过，这么做也确有一定的道理”他接着说：“纵观历史，始皇帝钟爱法家，文景双帝偏爱黄老，武帝则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圣启先帝又笃信佛教——为便于统治，国君不需要太多太杂的思想信仰，只需要一种简单的，便于控制民众思维的作为统治工具便可——当然，关键还得符合君王的思想情趣。所以给其他宗教和思想流派的空间就会小很多，因为百姓所接触的思想越多，他们脑子里的想法就会越多，这样不利于中央集权，不利于社会稳定——至少在神州大地的文化土壤里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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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梓一面吃着菜，一面巴巴盯着爹娘对话，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但感觉颇有兴致。

　　虽然君子讲求食不言寝不语，但公孙宇瀚觉得自己平日忙于政务，一家人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倒是个不错的交流机会，所以反而喜欢吃饭的时候聊天。

　　不过他还是教育公孙梓要恪守规矩，好好听爹娘讲话便是，不要参言；而且有外人在的时候，大家吃饭都不要讲话，因为这是起码的礼貌。

　　“哦！还有一点必须要强调”，公孙宇瀚补充道，“这里所谓的主流与否，也不过是君王凭借权力赋予的定义罢了。只要符合君王的心意，前朝的‘邪教’也可以得到重用；要是君王不喜欢，就算是前人世代尊崇的思想，也可能沦为‘邪教’！”

　　丁柳歌说道：“不过，据说海陆国的狐狸崇拜被合法化了，朝廷还允许百姓建造庙宇供奉参拜呢！但他们好像主要是信奉佛教……”说着便吃了口菜。

　　“那也不过是为了便于统治罢了——只要符合本民族文化气质，有思想土壤就行——就像我大姜的佛教，身毒的婆罗门教，芷羽的天狼教——虽然各教派的教义理念全然不同，甚至相互之间三观还有冲突，但都是为了服务于当地的民族和文化，尤其是统治者的口味，换言之，究竟是正道，还是异端，全由统治者说了算”公孙宇瀚解释道。

　　他顿了顿，接着说：“海陆国的那种情况，或许与民族个性有关，他们天生就能在具有同一个信仰（——那就是天皇——这是雷打不动的高度统一认知，或者说是精神偶像）的前提下，接受更多不同的想法，而且奇怪的是，就算受到新思想的冲击，他们也只是吸收过来为己所用，但对于天皇的信仰却从未有过任何动摇，以至于到目前为止，虽经历了数代之久，却竟然没有改换过朝代！简言之，就是文化土壤恰巧适合而已。就连身毒虽然是婆罗门教独大，但也是包容地允许佛教和一些其他宗教的存在——因为他们自信其他思想憾动不了自己的统治地位！”

　　他给儿子夹了些菜，继续说道：“说到这儿，倒有意思了！”自己吃了两口菜又扒了口饭，迫不及待咽下去。

　　“慢点儿！”丁柳歌温柔地看着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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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宇瀚说：“你看当年佛教传入神州大地后，传播道路并不通畅，甚至还有些举步维艰，究其原因，也是身毒与我们的文化土壤截然不同，人们认知世界的方式也差异颇大。佛陀创立佛教，是针对当时的身毒社会现状，想颠覆婆罗门塑造的如铁桶般的世界观，给最底层的人一些思想寄托，因为在他们世界观里，你的种姓决定了你世世代代轮回所处的阶层，始终不可逾越；所以当佛陀创造性提出‘缘起性空’这个观点，并大胆提出‘众生平等’这种惊世骇俗的论断——身毒传统观念里的轮回者是‘我’，而佛教偏强调‘无我’——意味着只要潜心修行，就连最底层的人也可以解脱人生苦难，这对于处于统治地位的、主流的婆罗门来说，着实是一种带有反动意味的颠覆性思想创造，无异于异端邪说！”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然而尴尬的是，佛教传到咱们这儿来，却衔接不上了，因为身毒有种姓制度，有六道轮回和业报，而在我们的文化里，这些统统都没有，加之佛陀当年立下的‘十四无记’本身也会勾起好事之人的无限好奇，所以在我们的文化体系里，佛教原有的很多观点都难以自圆其说，难被我们所理解、接受”他笑了笑，“不过还好，传教者和一些本地僧人并不傻，很快意识到这么玩儿下去迟早被历史湮灭，于是他们为了迅速推广理念，让这种外来宗教快速生根发芽，急忙按照本地的礼教、风俗、思想方式，不断改进、重释了教义，也挑选一些对自己传教有利的经典翻译过来，并发展出了不同的修习流派，逐渐以一种通俗易懂的形态，来传播本是艰深晦涩的东西，易于文化程度较低的民众理解吸收，赢得了广大群众基础，使佛教逐渐昌盛起来——这也算是奇迹了，还真是了不起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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