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无人小镇

　　半个月前。

　　从火云洞里解救出师父，又把一洞小妖威胁一通遣散出去，师徒再次踏上西去的道路。

　　立秋已过，俄然秋分，沿路风景逐渐萧索。红叶铺满前路，黄花点点迎寒风。雁群南飞，长鸣万里无云，树上寒蝉逐渐没了力气，枯草丛中的蟋蟀却叫得愈加欢快。果实缀满枝头，偶尔几颗逃脱枝叶怀抱，坠落在地，其中不乏敲在师徒头顶。每每此次团队里都爆发出一阵欢笑声。

　　整整一个多月，师徒路上都没有再遇到什么难缠的妖怪。难免有几只修为浅薄却不知天高地厚的，也全被兄弟三个轮流拧成麻花直接踢走，或者勒令当了免费向导在前面带路。

　　这一路，师徒经过不少村庄城镇，看过金黄色的麦田，也逛了喧嚣嘈杂的集市。平时借宿好心人家，到了繁华城镇稍稍奢侈一把，掏钱住的客栈，当然，玄奘能同意破费也和悟净惊天地泣鬼神的砍价能力脱不开干系。

　　这天师徒寄宿农家，女主人端上粗粮稀粥，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开始和师徒们闲聊起来。

　　“高僧，你们这一路走过来，得花多少时间啊？”

　　玄奘掐掐指头：“从我离开长安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年了。”

　　“哎呀，三年可已经不少了。都够个娃娃说话走路了。”女主人说着把孩子往上抱了抱，“高僧，这一路肯定辛苦，你为什么一定要往那么远的地方去？”

　　玄奘神情变得严肃，里面有兄弟们熟悉的决绝：“因为这不仅是陛下的嘱托，也是贫僧一生的愿望。”

　　女主人虽然粗鄙，但也并非读不懂气氛，她看出玄奘眼睛里有什么她说不清，却让人自愿尊重的东西，识趣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高僧，你若是想继续往前，可得注意点了。”

　　“施主何出此言？”

　　“往前大概行个百里，你们会路过一个盆地，盆地里有座小镇。以前叫「常青镇」。现在都被我们车迟国的人称之为「鬼镇」了。”

　　“为什么？”

　　“几年前，那镇上突然起了场大火，几百多户的人家啊，烧得一干二净的。”女主人脸上闪过一丝恐惧，“可是啊，整个村子大火过后，没有看到任何一具尸体。”

　　“啊？”

　　“真的，那镇子周围全是高山，就一条大道连接外面，背后头有条还算宽的河。大火起了以后，周边的人过去查看。那路，在山门口让落石给堵得结结实实。你说，奇怪不奇怪？”女主人的左手拍着右手背，“所以，现在这镇子谁也不敢靠近。赶路必经的话，那马赶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师徒几人已经吃完斋饭，女主人开始着手收拾碗筷：“所以啊，高僧。你们明天路过那里的时候，能赶快就赶快，别多留。”

　　“恩，多谢施主提醒。”玄奘作揖道谢，女主人赶忙摆摆手示意他不必。

　　“这小事儿谢什么。高僧你们坐，刚吃完饭齁得慌，我给你们倒点水啊！”女主人把孩子放到篮子里，端起碗筷就闪进了厨房。

　　师徒们相视一笑，为这女主人的朴素善良由衷欢心。

　　第二天傍晚，师徒几人抵达了女主人口中的「鬼镇」。远远望去，残垣断壁，墙面崩塌剥落，到处是火烤后灰黑的污迹。倒塌的木板垒在一起，几乎个个从中央断裂，表面布满一层白灰。残损的旌旗颤巍巍挂在门口，只能从那隐隐约约的“酒”、“栈”等字辨别出这些房屋曾经的用途。

　　这里没有高楼，或者说高楼已被大火夷为平地。放眼望去，整个视野开阔无比。远山苍莽，近眼疮痍。

　　玄奘合起手掌，难免有些痛心。“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真的是烧得很彻底啊。”莫文望见也唏嘘不已，“这么大的火，怎么烧起来的？”

　　“比起关心这个，还是抓紧时间离开为好。”悟空推着莫文的后背和敖烈的马屁股向前，“这村子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总觉得里面有脏东西。还是赶紧走吧，师父体质特殊，万一又被盯上……”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身闷响。几人连忙扭头看去，只见悟净直挺挺倒在地上，脸色很不好。

　　“悟净？怎么了？”悟空最先跑过去把他抱起来，手碰到他脖颈时明显感受到炽热的温度，“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莫文和玄奘也掉转头，围着悟净一圈。悟净捂着肚子，病痛让他眼角都渗出了眼泪：“唔……我、我可能中午喝那口河水不干净，肚、肚子疼……”

　　“诶，说了让你烧一下你偏不听。生病了吧？”莫文恨铁不成钢地数落起来，手往包袱里够草药，“而且你病得也真是时候……”

　　玄奘翻身下马，也蹲了下来：“怎么样，包袱里有草药吗？”

　　莫文拿出几位药材：“有，不过煎药生火需要点时间。悟净退热更需要点功夫……”他叹口气，“咱们今晚可能……需要暂住这里了。”

　　队伍里陷入沉默。

　　悟净扒着悟空肩膀想站起来：“还、还是不要在这里了，往前走一走，我、我撑得住……”

　　悟空见他刚打直的膝盖颤抖不已，拽着他重新躺下来：“行了行了，看你这副样子能走吗？安生休息吧！”

　　“可、可是……”悟净还想说什么，悟空立刻打断他：“没有可是，身体要紧！”

　　说完，她把目光转向玄奘，请求道：“师父，今晚咱们先暂住这里吧。虽然说得玄乎，但无外乎就是些鬼魅。俺老孙一定护好你。”

　　“恩……没问题，毕竟悟净的身子要紧。”玄奘思索片刻还是点点头，“咱们往河边走走吧，河滩附近地势比较平缓，也好生火煮药。”

　　“好嘞！”悟空一下把把悟净整个横抱起来，将他身上的行李卸下跨在自己身上，冲莫文嘱咐道，“莫文，装好东西，一会儿沿路瞅瞅能用的细木条。咱们到河滩就生火。”

　　“恩。”

　　悟净突如其来的疾病让师徒不得已住在了这片鬼镇，夜幕将至时，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阴森。悟净喝完药后沉沉睡去，玄奘在一旁帮忙换洗他额头上的湿布条。莫文给火堆续火，悟空拿起金箍棒绕着几人画了一个大圈。

　　“师父，赶紧睡吧。今晚我和莫文轮流守着你们。”

　　“好，没什么大问题的话你们俩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赶路呢。”玄奘担心悟净半身不舒服，索性直接躺在了他身旁，阖上眼睛时，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背后篝火的温度，温暖、安逸。

　　他在这份苦中作乐的舒适中睡去，殊不知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再次睁开眼时，团队四散，悟空当起不良人，莫文盖了茶楼，敖烈天天说书讲故事。而他自己，则成了一个善于伪装的江洋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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