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 天狐女远赴瀚海

　　宝相夫人道：“易周得道多年，道力高强，早证长生，炼就婴儿。只是因为家室之累，也没打算超越灵空天界，飞升紫府。只想永为散仙，自在逍遥、长此终古。如此一来，既不须防御寻常道家的天灾魔劫，又没天府执役之劳，真是进退自如，好不惬意！”

　　许飞娘道：“易周若只是做个逍遥散淡的地仙，不参合外事，掌教师兄哪里容不下他呢？只是他与优昙是姑表的姐弟，其女易静不但拜在佛门，两个嫡亲的孙儿也迟早拜在峨眉门下，不早些计算，迟早必为五台心腹大敌！

　　别的不说，便是如今易周见机，封闭了玄龟岛，远遁海眼之下，其女未必是个肯退避的人，早晚还要溜出，又一场杀劫要度的！”

　　宝相夫人知道些峨眉、五台气运之争的内情，不敢多问，只笑道：“轻云小友倒是因祸得福呢，玄龟岛那么厉害的须弥九宫阵，都伤她不得，反淬炼元神，精进神速！”

　　周轻云忙出列禀报道：“都是许师祖先前暗中传音，令我忘情返虚，紧守识海丹田，是故无碍！”

　　许飞娘道：“你原本便是宿世修行，大有宿慧，一旦灵智复萌，成就之高，在众多姐妹中，也是翘楚。日后在宫中潜修，将金母所留天书悉心参悟，不可懈怠！日后便是你的父亲，也因你而能成就一番仙业呢！”

　　轻云心中高兴，若说修仙求道，她心中唯一挂怀的便是老父亲周淳，如今听许飞娘这般说法，心中大定。

　　许飞娘又将紫玲、寒萼唤到近前，笑道：“你们两姐妹要想成就天仙，却不得这般的闲功夫呢，你母亲积修的外功全在你二人身上。如今宝相道友最后一关的人劫要过，便是你父亲秦渔道友。

　　当年你父亲兵解转世，恰巧被掌教真人算知，他托生在松江府华亭县夏家，百日时，掌教师兄亲往探看，赐他一块玉玦，南渡之后也亲自召见，劝勉一番。不过他有世间因果报偿，须在大明中兴上，有所历练。

　　如今他功德也算圆满，已到了回转道门的时机。这接引的重任，便由你姐妹二人去亲为。如此一来，你阖家也可团圆，宝相道友飞升紫府天阙，便也水到渠成了！”

　　紫玲、寒萼十分高兴，忙上前领命。

　　又令米明娘上前，对她道：“你所受的徒弟也是极好的，可惜未必是我五台中人，然你也不可怠慢了，需全力成就她，便是你千辛万苦得的南明离火剑，也需舍给她，才能成你的道呢！

　　不过这事也不急于一时，你先回庐山，带了英男，去小南极光明境，自有你师父去教导她。”

　　米明娘忙叩首谢过。

　　许飞娘又令其余弟子，在紫云宫中欢聚数日，此后或留或去，自行处置。

　　宝相夫人也请许飞娘留下，许飞娘摆手笑道：“我却是个劳碌命呢，红花道友飞升也迫在眉睫，还有不少事情要准备。先前在慈云寺搭救的裘家姑娘，还需我去教导。以前掌教师兄推算的几个女弟子也得由我去度化。皆是因为我五台没几个得力的二代女弟子，只得由我亲为了！”

　　石生听她这么一说，忙心中一动，出列禀道：“我母亲得诸位师长成全，脱了磨难，先前便已请求拜在许师祖名下，只是当日掌教祖师说是机缘未至，不置可否。如今许师祖庶务劳顿，正是用人之际，还请收纳！”

　　许飞娘笑道：“你莫急，你母亲还有不少外功要去完结呢，迟早是我五台的弟子。你平日里勤加修炼便是，也可为你母亲分忧！”

　　石生心中大石落地，也自心安。

　　许飞娘这才自行回赤尾屿不提。

　　紫云宫中，紫玲、轻云又设下珍馐果品，款待众人，欢聚了数日，方才约定再见之期，方不舍道别。

　　单说紫玲、寒萼送别众人，回转黄晶殿，与宝相夫人商量，司徒平、周轻云也一同在场。

　　宝相夫人道：“当年一场情劫，我虽坏了你父亲的道基，自身也受了报应。可能诞下你姐妹二人，也是没有遗憾的。好在几位祖师呵护成全，你父亲如今也有了机缘，能重修道法、回转玄门。

　　他当年乃是极乐祖师看中的衣钵传人，除他而外，长春岩无忧洞至今未有弟子传承，我虽不敢大胆揣测，可极乐祖师的心意怕还在你父亲身上。

　　你二人便先去云南雄狮岭长春岩无忧洞，拜见极乐祖师，将掌教祖师之意，对他禀明，请他老人家示下！”

　　紫玲、寒萼忙跪领母命。

　　司徒平不大放心，也请命同去。

　　宝相夫人笑道：“贤婿怕还有别的差遣呢，大方真人处日内必来，你便先在紫云宫中等上一等吧！”

　　司徒平不知乙休寻自己何事，只得应下。

　　当即紫玲、寒萼带了法宝、飞剑，架起弥尘幡，出了紫云宫，便认准滇南雄狮岭而去。一路无话，来至长春岩无忧洞外，按住遁光，步行而前。

　　到了洞门外，见满是烟云雾岚，知道是玄门禁法，冒犯不得，忙双膝跪倒，也不敢大声喧哗，扰人清修，只在心中默祷，求极乐祖师赐见当面。

　　不一刻无忧洞前，金光略闪了闪，山谷中烟云一收，现出两扇石门，自行开启，一个声音传出，正是极乐真人，命二人入内。

　　紫玲、寒萼不敢耽搁，忙疾步趋前，入洞见内里高台上，端坐一个玉面长须的中年道人，正是极乐真人的肉身，正笑着看向二人。

　　紫玲忙将来意说明。

　　极乐真人笑道：“原本你父亲的事，该我这个师傅出面的，掌教真人不辞辛苦，为我筹划，贫道自然乐得袖手了。

　　你父亲官拜辽东三镇总兵，如今在瀚海之东与鞑虏交战。他身负皇命，哪能轻离？你二人前去度他，也不可因小失大，须见机行事，方是两全之策！

　　我昔日收他，本是打算传承道统，以为衣钵弟子。不过如今我早悟前世因果，已无道统传承的妄念。便请掌教真人为我安排你父亲的去处吧！”

　　极乐真人本是前青城派的祖师，只是如今他已看开，连青城山都不愿涉足。矮叟朱梅、伏魔真人姜庶借机而起，奉了天都、明河遗命，打算重新开创青城派。二人又将麻冠道人司太虚和他的师弟吴立，从青城山金鞭崖赶跑，独霸青城山。

　　此中的恩怨颇多，极乐真人不愿参与。紫玲、寒萼乃辞别极乐真人，往辽东瀚海而去。

　　再说这秦渔转世的夏完淳，乃是明末有名的抗清少年英雄，十四岁跟从父亲夏允彝及陈子龙等，参加抗清活动，后兵败被擒，大义不屈，怒斥汉奸洪承畴，只十七岁便慷慨就义。

　　赵坤元对这样的人自然无比钦敬，有心成全造就。这些年来暗中照拂，于大明中兴伟业中，也是立下汗马功劳。近日正在征北大将军李岩督率之下，率领近八万步骑，与李定国部，分为东西两路，分进合击，将清虏残部包围在瀚海东北的荒漠中。

　　夏完淳早受先父之命，娶妻嘉善钱氏，只是钱小姐早夭，这些年夏完淳忙于国事，便未再续弦。他毕竟有些前世宿慧，乐得孤身一人，逍遥自在，于军务之余，也常专研道书，只是未得其法。

　　时日已近深秋，漠北之地，寒气甚高，积雪过膝，大军一时无法前行，想要退回关内过冬，来回不易，又是深入禁地，怕为鞑虏所埋伏，乃就地扎营，撒下斥候，打算开春之后，再行发兵。这一日在营中无事，夏完淳乃唤了亲随，在营外察看。

　　离了大营不过数里，忽见一只黄毛狍子，在雪中瑟瑟发抖。这狍子乃是常见的猎物，完淳一时起意，张弓搭箭，便往那狍子射去。

　　哪知素日里箭不虚发，今日居然没将那狍子射中，又是在众多亲随眼前，完淳不大乐意，觉着失了脸面，乃纵马急追。亲兵长随，也一并跟着。

　　这狍子倒也机敏，绕着山梁左右逃窜，诸人居然一时追将不上。完淳不禁来火，发起狠来，定要将那狍子捉住。

　　这下纵马驰骋，哪里还顾得了许多，不知不觉离军营越发遥远了，忽然心惊，勒住马缰，四下张望。

　　只见此处积雪已薄，枯草遍地，林中稀数地长着不少老松，三面均是高崖，只进来的一条小道，宽不过数丈而已。

　　完淳心中默算，依着奔马的速度，离开大营怕也有三、五十里的路程了，一路上也没见着明军斥候哨兵，若是有人在此埋伏，怕是有险，忙命众人回转。

　　刚一出谷，只见前方老松树下，坐着一个高瘦的道士，看年纪不过四十上下，生了两缕鼠须，一对三白眼，虽穿了一身天青道袍，还是显得十分猥琐。

　　完淳见这道士在这天寒地冻的漠北荒原，只穿了一身单衣，又突兀现出，必非凡人，乃客气地见礼，请教道号。

　　那道士呵呵一乐，沙哑破锣的嗓子笑道：“你可是明军的将官，松江府姓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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