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清河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也是真心投靠我大金,可是很遗憾,你来晚了。”
努尔哈赤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心灰意冷地摆了摆手,“我已决定,上表乞降。”
“父汗,不要啊!”
“大汗,万万不可!”
代善与阿敏,同时大吃一惊,齐齐跪倒在努尔哈赤面前。
努尔哈赤苦笑道:“只是抚顺一个小城,就让我大金吃尽了苦头。此时不降,等到南朝大军杀到时,再降可就晚了。”
代善咬着牙道:“八旗子弟,宁愿死,也不愿降!”
范文程却呵呵笑道:“大贝勒,放心吧,大汗是肯定不会投降的!”
努尔哈赤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淡淡问道:“为何?”
范文程道:“原因很简单,我听说大汗酷爱《三国演义》,那么对于孙权下定决心联刘抗曹的原因,自然就不陌生了。依在下看,诸葛亮舌战群儒,周公瑾一言而定,其实都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鲁肃跟孙权说过的那两句话。而这几句话,也正是我想对大汗说的,众人皆可降曹,惟将军不可。”
努尔哈赤不动声色,“那依你之见,若死战到底,击退南朝大军,又有几成可能?”
“十成!”
范文程自信满满,“抚顺虽有小挫,但并未伤及大金元气。明廷若是决议来攻,则必然会从关内调兵,劳师远征,彼时大汗坐拥天时地利人和,又何愁不能战而胜之?”
阿敏不客气地斥道:“一派胡言!辽东明军,尚有十余万人,如何必须要丛关内调兵?”
范文程侃侃而谈,“首先,张承荫身死之后,明廷之上,为了辽东总兵这个肥差,必然会有一番争斗。不管最后是谁胜出,都非一两日内能决定的。然后,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确定,辽东各地兵马加在一起,最多不过五万之数!”
“这不可能!”
阿敏满脸的不相信,“我记得前些年李成梁给南朝皇帝上书,折子里写的清清楚楚,辽东二十五卫总计兵丁十一万余人。而辽东在这期间,又并没有过大规模的兵马调动。所以,你说的,根本就不可能!”
李成梁的奏折,阿敏是怎么看到的?
这个问题,不是范文程关心的。所以,他很轻松的笑了笑,“我祖父曾担任过沈阳卫指挥同知,对这里面的门道,最清楚不过了。按照旧制,明朝皇帝,是不得擅自离京的,所以李成梁天高皇帝远,欺上瞒下就很正常了。他如数上报,那么朝廷发下来的饷银,他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可是李成梁是个什么货色,没有人比大汗您再清楚了吧?”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没错,李成梁虽然骁勇善战,但却极其贪财,这倒是很有可能。”
范文程笑了笑,“征伐辽东,是肯定的。但何时出征,又有何人挂帅,短时间内却很难确定。所以,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自李如松后,明廷再无一人可称当世将,至少比起大汗您来,有天差地别之远。正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所以哪怕明朝倾举国之兵而来,也并不可怕。”
努尔哈赤笑了笑,终于将范文程扶了起来,“那先生不妨大胆猜测一下,明廷会在何时出兵,又会以何人为帅?”
范文程仿佛早已想好了一切,“发兵之日,应在今年年末。挂帅之人,我猜,会是杨镐!”
“杨镐?”
努尔哈赤皱眉想了片刻,失声笑道:“就是那个在朝鲜战场上贻误战机又谎报军情的杨镐?”
范文程点头,“正是。”
努尔哈赤哈哈笑道:“如果真是他,那就太好了!”
范文程却没有笑,而是深吸了一口气,道:“大汗,奴才斗胆问您一个问题。”
努尔哈赤心情正好,也没在意,点头道,“问吧。”
范文程问道:“大汗,军中存粮,是不是已经不多了?”
“嗯?”
努尔哈赤猛然睁大了眼睛,要吃人的野兽一般,瞪着范文程厉声道:“胡说八道!”
范文程却笑了,“大汗虽然嘴上否认,但奴才心里却已有数了。请大汗不必为军粮发愁,奴才有粮草十万石,送给大汗做见面礼。”
因为前车之鉴,而一直保持沉默的代善,听到范文程这话,立即激动地跳了起来,“在哪呢?”
范文程不急不忙,缓缓张嘴,说出了两个字,“清河。”
“清河?”
代善皱了皱眉,面带狐疑地打量着范文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同样一直没有开口的皇太极,却突然上前一脚踹在了范文程的心口,面如黑墨,“狗奸细,不怕死么?”
“八弟,你这是作甚?”
阿敏上前拉住了皇太极,“不要冲动,要打要杀等他把话说明白了再说也不迟。”
皇太极冷笑道:“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恐怕这会儿,清河早已经是布下了一个陷阱,就能咱们去自投罗网呢!”
阿敏眼珠子转了转,顿时明白了过来,大吼一声,怒不可遏地拔刀在手,“该死的南蛮子,老子活剐了你!”
“都住手!”
努尔哈赤眉头紧锁,摆摆手道:“将范先生兄弟二人带下去歇息,好酒好菜伺候着。”
阿敏不甘心地挥了挥刀,“大汗,咱们已经吃了一次亏了,不能再上南蛮子的当了!这狗东西,一看就是个坏种,留着肯定是祸害啊!”
一直等范文程兄弟走远了,努尔哈赤微笑着摇头道:“我并不认为,他们是奸细。”
代善马后炮一般地附和道:“我也这样认为。”
“哦?”
努尔哈赤挑了挑眉,“说说你的理由。”
代善道:“这两人眉眼之间,颇有相像之处,应是兄弟无疑,如果真是明廷派来为间的,那么只来一人便可。再者,那做哥哥的,无胆无谋,派他前来只会坏事而绝不会成事。所以,此二人应是真心投效不假。”
努尔哈赤满意地点了点头,同时又有些责怪地看着皇太极,“你向来沉稳,怎么刚才这么沉不住气?”
皇太极低下头去,不敢回答。
但努尔哈赤心里却很清楚,恐怕宣度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皇太极不愿提起的梦靥。
万历四十六年,四月二十九,晴空万里,无云无风。
抚顺城已修葺一新,又用清水冲刷了好多遍,但城墙上依然残留着很多暗红的印记,城砖都已被鲜血浸透了,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干净的。
宣度一身戎装,带着陈继盛还有曹文诏,迎候在城门外。
军职最高的陈继盛,满脸难以抑制的激动,不时抬起头来左顾右盼,好像在等待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般。
宣度与曹文诏,却是一脸的平静。
等了没多久,远处尘土飞扬,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疾驰而来。
宣度笑了笑,刚想要上前,却只见旁边已经飞速窜出去了一个黑影。
陈继盛满脸堆笑地单膝跪地,“末将陈继盛,恭迎巡抚大人大驾!”
“陈千户,咱俩可是平级,当不起你这般大礼。”
为首的一个千户勒住了马,满脸好笑地看着陈继盛,“巡抚大人还在后面呢,你要是想表忠心,可要再多跪一会了。”
陈继盛尴尬的笑了笑,站起身啐道:“何可纲你个混球,怎么不早提醒我?”
千户何可纲翻身下马,却直接丛陈继盛这个老熟人面前走了过去。
陈继盛愣了一下,转头去看时,却差点惊掉了下巴。
只见何可纲单漆跪地,双拳合拢,“宣将军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救辽东万民于水火。末将心中,对将军千分敬仰万分敬佩!请受末将一拜!”
不止是陈继盛,宣度也是吓得不轻,连忙扶起了何可纲,面带尴尬道:“何千户这是做什么?在下只不过是尽了本分而已,当不起将军大礼。”
何可纲摇了摇头,“当得起!莫说是我,便是巡抚大人,心里面对你也是十分感激。”
宣度苦笑道:“那也不能不顾上下尊卑啊,在下不过区区小旗,若坦然受之,传扬出去,岂不是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何可纲笑道:“以前或许是,但以后啊,我可是要在大人你帐前听令了。”
“啊?”
宣度愣了一下,心里的喜悦一闪而过,脸上却故作不解,“这是为何?”
何可纲神秘的笑了笑,“巡抚大人的车驾,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大人你就知道了。”
李维翰年约五十上下,国字脸,三缕墨髯,双目炯炯有神。
当他掀开门帘下车的那一刻,宣度等人,早已候在车前,齐齐单膝跪地,喊了一声“巡抚大人。”
巡抚大人的官威还是很足的,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在何可纲的搀扶下缓缓下了车。
李维翰不说话,宣度也不敢起身,只能在心里面暗暗腹诽。
“抚顺失而复得,全赖诸位努力,本官代表朝廷,代表天下万民向你等道一声感谢。”
不用人指引,李维翰便走到宣度面前,将他扶了起来,“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好小子,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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