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我们全都有罪
“神像！……神像怎么了？！”
礼拜堂里的信徒忽然发出惊恐的呼喊，有人指着前方，脸色难以置信的仿佛看到末日来临一样。
轰隆！
程深还没等查看就感受到脚底传来一阵巨颤。
晃得他站不稳。
而后，伴随着巨响，一大片阴影在头顶位置陡然砸落，礼拜堂内，瞬间烟尘四起，一股滚热夹杂着锋利块状物的粘稠液体猛然溅射到程深的脸上。
事发突然他根本来不及躲避。
待到反应过来时。
礼拜堂已经塌了。
吊着华贵灯饰的天花板直接砸落在大厅内，不少信徒顿时被砸成了肉酱，刚才还跟程深说话的那个人，此时只剩半边血肉模糊的身体摇摇晃动着。
程深面无表情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液体，红黄物混合，断碎的骨茬。
还好他提前将脸部包起，不然这一下怕是破了相。
当然更值得庆幸的是坍塌的位置没有再向前移几米，别说砸不死他。
就是近距离飞溅的碎石都能把他打成重伤。
他抬头看向上方，一条条惨白的手臂正如潮水般飞快缩回去，坍塌的殿顶刚好是一个六芒星，透过白茫茫的雾气，程深看到一个庞大无边的身影。
它如神明般伫立在虚无中，头部没入浓雾无法看清，它的姿态无法形容，苍白古老的身躯上布满诡异的符号，每一个符号都像是一个扭曲的人形。
嗡！
程深大脑如同瞬间接受了海量信息的冲击，眼前顿时一黑，鼻血随之流下，他连忙转头，呼吸紧促的盯着脚下，极力摆脱脑海中恐怖阴影的残留。
“那是白雾里的……”
程深心头悸动。
他不知道那道身影的出现是巧合，还是跟这座修道院曾经发生的变故有关。他根本无法去思考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心头升起的恐怖让他无法安宁。
“先去找到戈维娅……”
程深转过头。
他看到了刚才引起信徒们恐慌的画面。
伫立在礼拜堂前方，一座面容怜人悲天的神圣雕像，眼角居然流出殷红血泪。鲜血流淌在它胸前捧着的圣杯里，浮起一颗颗瞪大双眼的惨白头颅。
神在泣血。
程深看过去时一只只布满裂口的手掌已经扒上杯壁，里面的恐怖正在试图往外爬出……
他连忙向后方跑去。
一路上，不时出现的尸体为他指引了前进的方向，戈维娅和修道院守卫的战斗还在继续。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那刻画着金色涂绘的墙壁上出现片片皲裂的痕迹，混合着碎肉和黑色毛发的污血流淌出来，天花板上雕刻的天使图案，全都变成一只只死人眼眸。
噩梦里的修道院就像是一座用人类尸体堆砌起来的魔窟，随着恐怖复苏，一幕幕骇人景象都呈现在程深的眼前，让他感觉自己宛如在地狱中行走！
轰隆！
一侧的墙壁突然坍塌，伸出一只碎肉融合而成的臃肿手臂，它的五指如触须般无限延长，直接捆向程深，他反应极快的猛然纵身一跃才堪堪避开。
噗呲！
程深突然挥动利刃，将一条从上方垂下的物体斩断，那竟是一具镶嵌在天花板里的可怕尸体吐出来的舌头，它向外凸出布满血色的双眼充满痛苦。
“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你们就去找谁啊！”
程深咬牙道。
说完，他马上反应过来，该死的，他在雾市蜃楼里代入的角色同样是这修道院里的一员。
虽然他开局就被绑在火刑架上，但不意味着他跟戈维娅之前没有做过亵渎神明的罪行！这场重现的噩梦，就是要把他们两个亲自拉入进绝境当中！
程深拼了命的奔跑。
在他身后，地面和墙壁一寸寸崩裂，变成蠕动的血肉、密密麻麻的黑色甲虫，天花板上垂下越来越多的舌头、毛发，紧贴着程深的头皮左摇右摆！
凄厉的惨叫声不断从后方传出。
那些早已死去多年的信徒，正在时光的重现中经历着恐怕已经重复无数遍的噩梦。
“呼！”
面前终于出现光亮。
程深迎头冲出，跑出这座正在变成恐怖巢穴的建筑，出现在他面前的一座荒凉古老的树林。
那些追着他的恐怖事物进入树林的区域时，便像是吸血鬼遭遇阳光，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在那一声声充满哀怨不甘的喊叫声中，不得不缩了回去。
“这就是……修道院的禁区……？”
程深回头看了一眼。
他来时的通道正在被黑暗逐渐淹没，一个个恐怖扭曲的身影，站在黑暗里，瞪着怨毒的眼眸看着他，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恐怕已经被撕成无数块。
“噩梦重现的恐怖居然无法进入这里……”
程深心头一动。
这种情况，一是代表着在这座森林里存在更恐怖的东西，让这些已经令人头皮发麻、感到绝望的可怕事物不敢靠近。
再者，
便是说明。
这里或是这座雾市蜃楼里唯一的安全净土……
“系统不会设置一场十死无生的绝境……但那前提是在系统的地盘里！这座噩梦世界连系统的力量能都屏蔽掉，便是说明这里已经不受它影响了……”
程深不得不往坏处想。
眼前的情形，恐怕是对应着他的第一个猜测。
而非后者！
但不管如何他现在都只有前进这一条路。
“啊！！”
教堂里一具扭曲的尸体试图走出黑暗，可马上就被腐蚀血肉，露出白骨，它感受不到疼痛的继续向前，一直走出十米的距离，身上忽然烧起火焰。
不到片刻。
它就被那纯白色的火焰烧成一团灰烬。
程深见此对身后彻底放心，他低头辨别了一番痕迹，便立刻向着有人前进的方向追去。
这片杂乱却繁茂的树林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人进来过，原本的道路早分辨不出，枝节横生，而且古怪的是这里除了树，生长的都是一种荆棘植物。
横长在树丛里的荆棘有红色有绿色。
红色的荆棘刺生长的又粗又大，不小心划到皮肤就是一道口子。
绿色的荆棘刺细密的像是绒毛，扎在身上奇痒无比，令人难忍。
程深小心翼翼的用噩梦之刃清理荆棘前进，可还是很快就中招，他一身得体的双排扣大衣被撕出条条破口，鲜血混合着汗液流淌，浑身又疼又痒。
“这鬼地方难怪被叫做禁地！”
程深抽着凉气。
活人进入这种地方根本就是在找虐，而且身上不断增添的新伤口，也在加速他的血液流失，程深知道他恐怕撑不了多久就会丧命在这片森林当中。
“奇了怪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程深又遭遇了另一件诡异的事情。
他明明是追踪着戈维娅和教堂守卫的移动痕迹前进，奇怪的是，他追到一半时，地上的痕迹忽然中断了。就像是一群人在这里突然集体人间蒸发。
他直起身体环顾四周，单调一致的景色让他心中感到茫然。
这片禁区居然还同时兼备着迷宫的作用。
“如果我的天赋还在，就能一眼洞穿……”
程深遗憾想着。
他没有放弃，停在这里就是死，继续前进还有一丝活路。
程深不相信，他大风大浪都走了过来，什么恐怖的事情都经历过，还能被一片虚假的噩梦困死！
重振信念。
程深这次前进时多了个心眼。
他每走出一段距离，就在树上用噩梦之刃刻画出标记。
而且为了避免这片迷宫是人为操控的。
他刻画标记的方式相当特殊。
程深在脑海里选出一片在现实世界里学过的诗词，按顺序，用汉字逐字写出。
他掌握的汉字跟他在降临游戏世界后接触的语言完全不同。
更何况，这座修道院所在的世界，恐怕跟游戏世界的文明亦相隔着数个纪元。
他用汉字诗词做标记绝对没人能破解的出来！
“独……”
“立……”
“寒……”
“秋……”
……
一个个苍劲有力的文字被刻在树干上，程深只觉冥冥中似得到庇佑，体内涌现出一股热流……片刻后突然的虚弱让他反应过来，原来是回光返照。
“呼……”
眼前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程深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扶住身旁的树干，他剧烈的喘息起来。就当他正要躺下时程深忽然听见祈祷声音。
隐隐约约的声音在树林深处传出，变成无数人的吟诵，汇集在一起，让程深仿佛看到一缕光明。
“嗯……？”
他抬起头极力分辨着声音的方向，用最后的力气劈开荆棘，拖动着身体前进。
却见前方的树林变得开阔起来，半截掩埋在土中的石板路露出，而后，笔直向前延伸，当程深目光跟着移动过去时，一座白色的教堂出现在尽头。
“非得等我快死了才出现……”
程深叹了一声。
已经干涸力竭的身体中似又涌出一股生机，支撑着他来到教堂前。
白色的大理石柱撑起拱顶门庭，这座教堂通体没有任何窗户，与其说是教堂，不如说是一座被建成教会形状的坟墓，唯一的入口处也是一面石墙。
石壁上用流淌的血红颜料刻出一行文字。
“我们每个人都有罪。”
……
“……字写的挺难看的。”程深认真看了看，“八个字还错了两个……”荒诞的念头浮现，程深莫名觉得，写这行字的人一定没接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
“怎么进去？”
程深走到石壁前便忽然心有所悟。
他将手掌按在墙壁上，掌心割破的伤口流出鲜血，在洁白的石壁上留下一个血红手印。
“我有罪……”
程深不自觉的忏悔道。
轰隆！
面前的石壁猛然一震，一道裂缝从中浮现，而后便在沉重的滚动声中向两侧缓缓分开。
“我有个锤子罪！”
程深随后特别大声的补了一句，他刚才涌现的情绪很陌生，绝对不是他的主观意识所为，他就算会向别人忏悔，那也一定是站在对方坟前的时候！
“是尤努斯给我注射的另一个灵魂在作祟？…不对，那家伙认得尤努斯，一定是近期参加过魔鬼游戏的人，绝对不可能是这座修道院里的幸存者……”
程深的思维随着失血过多变得有些迟钝。
晃了晃头，清醒一些，他向着面前出现的通道走去。
通道内黑暗无比。
程深盲目的前进一段距离后前方才出现一点光亮，但那却并非出口，而是一个发光的人，他穿着盔甲，面色麻木的站在那里，口中机械般的重复：
“我有罪……”
“是他。”
程深认出那个家伙，正在先前想在后院荒地堵住自己，却被复苏的恐怖虐杀的家伙。
正奇怪时。
就见，他的身体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手臂不自然的向后强行扭转，骨骼的清脆断裂声和金属甲胄被扭曲发生的刺耳声混合，让人耳膜作痛。
“我……有……罪……”
他的表情因痛苦变得无比狰狞，声音也随之变调，可还是在重复着那句话，这恐怖、诡异的一幕充斥着不寒而栗的气氛，让程深不想再看第二眼。
他皱着眉头向前继续走去。
可没走多远，这个人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他的前方。
于是刚才的一幕再次上演。
“难道得看完才行？”
程深目光平视，他见识过更残暴血腥的人间地狱画面，直视一个人的死亡，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心里负担，只是这就像是被喂吃死苍蝇一样恶心。
很快。
眼前的人就彻底被扭曲成了一团铁皮包裹的肉泥。
偏偏他的头颅还保存完好，那双充满麻木怨毒的死鱼眼看着程深，嘴里重复的冰冷话语变成了：
“你有罪……”
“你有病。”程深丝毫不怵的回瞪道，他向来不敬鬼神，眼前这幕画面反而激起他的凶性，程深眉头一挑便握着刀上前，打算跟他仔细的讲讲道理。
可光芒忽然淡去，那扭曲成一团的身影消失不见，程深眼前又陷入无边黑暗。
噔！
光亮照在另一边，一个陌生的身影却又浮现出来。这是一个女人，她同样不断的进行着忏悔，面部脸皮突然间被整张剥落，连同头皮一起被掀去。
“你是不是也要说我有罪！？”
程深这次没等她开口，便忽然暴起，直接奔着她冲去。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时表情有多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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