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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因何而死


  “我早就想问你一件事儿了,周朝贵是怎么死的?”陈劭忽尔出声。

  音未落,猛地抬头,锐利的眼风,直直刺向行苇。

  行苇怔了怔。

  “周朝贵?”他皱起眉,随后他便露出了很漠然的神情:“哦,我想起来了,他是得急病死的。”

  陈劭笑了,肩膀上几绺乌丝,随笑声滑落。

  “他不是挺得你主子信重么?怎么说死就死了?”他勾着一侧唇角,漆黑的眸子,冷得像两粒冰丸:“你主子惯来惜才,不论是人才、狗才还是杀才,你主子都跟宝贝似地留着,轻易不会动。为何你主子定要宰了周朝贵?他犯下何事,竟至你主子动杀机?”

  “我不知道。”行苇的声音很单调,停了片时,又抬手指指那枚蜡丸:“不过,我猜那里头可能写着答案。”

  他的面上,渐渐现出崇拜之色,意驰神迷,像被什么蛊惑:“主子料事如神,既然你问起来了,主子必会提前写下答案的。”

  他顿了顿,神情重又变得冷淡:“所以,你与其问我,不如先看信。

  此言僭越,陈劭竟也未恼,反倒点头赞同:“你主子神神叨叨的,有时候,也确实能瞎猫碰着死耗子。”

  他将蜡丸向上抛了抛,笑道:“姑且信你一回。”语毕,将蜡丸接在手里,微蹙眉:“拿只裁刀来,我把它剖开。”

  行苇冷冷地瞥他一眼,转去梢间。

  梢间小书案上诸物齐备,他拣了枚专用来挑封蜡的银柄小刀,将之予了陈劭。

  陈劭便将蜡丸剖开,拿出里面的字条儿,低头扫两眼,面色蓦地一寒。

  “这是怎么回事?”他冷声道,抬头看向行苇,清润的眸子里,像氤了窗外积雪,冷得瘆人:“我四弟……陈四老爷怎么会知道‘风骨会’的?”

  风骨会,正是他与行苇所在组织的名称,是那位主子亲手创办的。

  陈劭向行苇晃了晃字条,温和俊秀的脸上,竟浮起一层煞气:“你主子从前不是答应过我么?陈四老爷又是怎么掺乎进来的?你主子莫不是连他也……”

  “你想得可真多。”行苇打断他,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儿:“主子根本瞧不上陈励,百无一用是书生,主子最讨厌的就是书生,你又不是不知道。”

  “既如此,陈四老爷怎么会知道风骨会?”陈劭根本不为所动,眼神冷得透骨。

  行苇不以为意的挑了下眉:“你只顾着看别人,就不知道想想你自己吗?”

  分明是诘问,可他的语气却还是很冷淡:“陈励一腔热血,又对你的学问很推崇,虽与你不是同母生的,可在他心里,你这个二哥的分量,比大哥还要重。”

  陈劭面色微变,原本满是寒意的脸,此刻竟倏然苍白起来。

  “你是说,是我在他跟前露出行迹?”他问,目中划过一丝惊悸,声音却压得极低:“他是何时知道的?”

  行苇那张冷淡的脸上,瞬间涌起嘲讽之色。

  “老爷,您又想多了。”他道,神情颇轻松:“陈励是在你失踪之后,才开始自己偷偷查的。具体的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当主子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把周朝贵给找出来了。”

  陈劭悚然而惊,失声道:“他自己……”

  才只说三字,他已知不宜高声,立时压低声音,语气焦灼:“你是说,他自己竟查到了周朝贵头上?”

  “是。”行苇答,看向他的眸光一派漠然:“说到底,这还是你做事不小心。你素常只与周朝贵联络,两下里走动又多,陈励虽是个读死书的,到底还没蠢到家,花上个三、五、七年的功夫,总能查出个所以然来,周朝贵被他找出来,自是顺理成章。”

  陈劭望他一会儿,身上气势微松,懒懒靠向椅背,抬手拂去肩上散落的发丝。

  “难怪周朝贵会死。”他单手支在膝头,另一手将字条扔进口中,仰脖儿吞下,复又“嗤”地一笑:“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的错,却不说你主子大意,竟由得陈四老爷查到周朝贵。我在外八年,身不由己,你主子呢?这八年里又在做什么?就这么眼睁睁瞧着陈四老爷往下查么?”

  “你少胡唚!”行苇沉下脸,目中怒意翻涌:“你失踪是何其大的事?当年直闹得满城风雨,主子韬光养晦,还不是受你牵连?”

  言至此,他又露出神往崇拜的表情,颊边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再者说,主子心地极善,就算后来知道陈励在查此事,主子念在你的份上,也不忍心动他。若不是陈励险些把周朝贵给漏出去,主子连周朝贵也不会杀。”

  陈劭两手扶膝,敛眸静坐,并不接话。

  行苇望他良久,“呵呵”冷笑:“陈劭,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主子的为人。我劝你往后少说这种话,就算你厌着主子,也当记得主子当年对你的好。”

  帘外忽起了阵风,宝蓝素面儿棉帘被风掠着,“扑楞楞”作响。

  陈劭抬头望去。

  帘开处,透出一角梧桐树影,枝桠上承着积雪,被风吹下些许,落英般四散,阳光投射而来,碎雪稀稀落落闪着光光,像一小片细碎的银屑。

  “你方才说,陈四老爷险些把周朝贵透出去,此是何意?”他慢慢地道。

  风已息,棉帘子静悄悄委地,他清冷的声线,亦被拢在这幽寂的房间里。

  行苇早没了方才的激昂,半低着头,淡淡道:“你家姑娘头次进宫时,陈励偷偷给周朝贵递信,叫他看顾着你家姑娘些。”

  陈劭陡然抬头,乌沉沉一双眸,像望不到底的两个黑洞。

  “竟有这样的事?”他目注行苇,黑洞洞的眼睛落在他脸上,幽沉晦暗:“为何你不早说?”

  “我有机会说么?”行苇反问,抬头直视着他,神情讥峭:“你当你身上没有眼睛盯着?你回京后,我费了多少力气才挤进来服侍你?别告诉我这些你都忘了。毕竟,那整八年的事儿,你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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