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不做羔羊
三当家的是在夜色中踩着围墙进去的，落地悄无声息，巡逻的士兵未曾发现他的存在。
往日里的清台镇不一样，如今街道上到处都是杂乱的东西。
不少摊子损毁，变成残尸躺在地上。
地上很多垃圾无人清理，不过两日功夫，整个清台镇仿佛落入了什么沼泽中，越陷越深。
三当家看着这些混乱，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走在街上，远远传来更夫的声音，避开动静所在，他找到了自己人聚集的地点。
“小的见过三当家的。”
有人来见礼，三当家随意挥手。
“三当家的跟我来。”
属下带着三当家的直奔县衙而去，如今“周成”受伤昏迷，住在县衙后院被韩淑照看。
避开人落在院子里，能见到屋子里的烛火。
示意其余人退下，三当家的走到窗户外面。
里头韩淑正在给床上的男人换药，那轻柔的动作带着满心满眼的心疼。
关于这位县太爷的消息中，这位夫人也是浓重的一笔。
本是京城贵女，却甘愿嫁到这种小地方来，真是让人感叹一句神仙爱情。
面上带着讥讽，三当家的继续观察。
韩淑又擦拭了一下床上人的身体，后端着水离开。
屋子里静了下来，火光明亮。
三当家的翻进去走到床边，这是他第一次见“周成”，目光仔细端详那张脸，和传闻一样，书生气很重。
手指落在“周成”脖子上，很轻柔的动作，并未收紧。
想了想，他将那纱布弄开，就看到周成胸口那一道伤。
很深，伤口发炎红肿，敷着药，透着一股血气。
这伤势的确严重。
重新将纱布弄好，三当家的手放在“周成”的脖子上，并未收紧。
最终他重新站定。
这位县太爷还不能死，不过既然确认对方的确重伤，那么后面就好办了。
屋外的脚步声在回来，三当家的快速翻出窗户去，门咯吱一声，是韩淑。
走到床边上的喊声并非发现什么异常，三当家的才安心离开。
烛火幽幽，小七落在韩淑的掌心，让韩淑剧烈跳动的心脏恢复平静。
希望能帮上忙呀！
一条消息，自夜色中来到小安寺后山。
藏于寺庙之后的强盗们正在大口吃肉，大当家看到消息后，大笑开怀。
“兄弟们，今日早点睡，明天一早随我们干正事去。”
“再给那些人质送一顿饭，告诉他们，明天就送他们回家了。”
“哈哈哈！”
这小声畅快不已。
可听人质两个字就知道所谓的送回家，怕不是什么好事。
朝阳自天际如约而至，那灿烂的霞光洒在大地上，今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瘟疫加上旱灾，城中供给水明显锐减，这让一些人愈发不安。
万民堂中，诸多流民缩在一起。
今日一早，又有些人发现感染了瘟疫被带走。
他们在这里，不能出去，也不知道外界如何，仿佛是待宰的羔羊等候屠夫举起屠刀。
可谁也不想做那羔羊啊。
“他们不会是想将我们关在这里，活生生熬死吧。”
人心惶惶，胡乱猜测成了唯一发泄的通道。
“你们没发现，现在每天提供的食物和水都越来越少了吗，我听说这里也好久没下雨了。”
“这里会不会是下一个临安府谁也不知道啊。”
有人抱着双腿，靠着墙壁，双眼无神。
“好不容易逃到这里，要知道是这种情况，当时还不如离开呢？”
“是啊是啊，说什么这里很好，都是骗人的。”
这些人愤怒不已，横加指责，却忘记当初他们如何祈求清台镇接纳他们。
他们更忘记，他们这些流民才是那所谓瘟疫的源头啊。
人啊，惯会推卸责任，只有这样这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般。
所谓愧疚，在活路面前，算得了什么。
“要我说啊，还不如学那些人当什么强盗土匪去呢，落草为寇杀人饮血，也好过在这里等死吧。”
按捺已久的鼓动声音再度出现。
见到四周的人看过来，那人有点害怕的抱紧自己嘀咕道：“我就是说说而已。”
见没人反驳自己，反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男子眼里闪过得意，随即再度开口。
“可我觉得我说的挺有道理的啊。”
“那些强盗虽然人人喊打，但只要避开官差，在这种时候可比我们逍遥。”
“当坏人能活下去，当好人就只能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
“还说那周成是什么好官呢，我看这人和临安府的那些人一样。”
“说不得这里染了瘟疫的消息压根没有上报，不然为何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啊。”
“反正我不会在这里等死，我已经准备今日就跑出去。”
“你们谁愿意跟我一起也行，不愿意的，看在患难与共的份上，也不用帮我们遮掩，就当做不知道就行。”
说完这些，男人急切的站起来。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走，谁知道继续等会怎样。”
言罢他就大步迈出，走向后院。
昨日万民堂有人跑出去闹事，所以大门那边被封锁死死的。
可后院还有地方能出去。
是一颗歪脖子树，爬上去，然后再跳到围墙上就能出去。
这树仿佛就是为他们这些困兽准备的般。
不少人虽然还在犹豫不定，却跟随过来，见到男人当真爬上去一跃而下后也不会的模样后，很多人心情激动。
出去就能……自由了。
当乞丐，当强盗，好像真的比在这里更好。
“草，老子也不等了。”
“与其将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老子宁愿相信我自己。”
“就是就是，就算要死，我也要自己选择死法。”
不少人大受鼓舞，也一样爬了上去离开。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有样学样，好似离开这院墙就会迎来新生一般。
倒也有人选择留在这里继续观望。
可人都想活下去，活着就有私心和贪欲。
几百流民，最终就剩下几十人留在这里。
其余人都跟着那男子离开这里，不过片刻功夫，万民堂稍显空档。
外头的人似乎还一无所知。
而城墙上，守卫看着不远处的烟尘，双眼瞪大，赶紧敲钟。
“强盗来了，快去通知师爷啊。”
如今周大人昏迷，能主事的只有师爷。
几日内忙碌的晕头转向的师爷，在听到强盗要攻城后，整个人的脑海都空白了一瞬。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放着一枚铜钱。
是他前几日死皮赖脸在李岁岁那边求来的。
结实的铜钱让师爷心中有了底。
想到李岁岁的交代，他咬着牙发令。
“召集人手，将那些强盗打走。”
“不用留情，直接下死手。”
话说的好，等师爷站在城墙上时，便发现那些强盗人数不少。
几百人的规模，可见这些人野心之大。
好在这些人统一训练没多久，配合并不默契，师爷觉得自己还有一战之力。
将镇子上所有兵力都调过来的师爷觉得勉强和那些强盗一战。
在师爷做好准备时，强盗分开，一些人出现在师爷面前。
正是之前强盗们抓的那些人质。
贺家计划失败后，这些人质一直被关押在强盗窝里，早就如惊弓之鸟。
此刻被押着跪在阵前，不用大当家的说什么，那些人就开始求饶。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吧，我，我，我投降。”
两军对阵，还没动手，就被自己人先下一城，如此动摇军心的话让师爷气的眉毛不是眼的。
“都给我闭嘴，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你们是想要造反吗？”
在外头怎么做，是当强盗处理。
可这些强盗试图攻城，那是当反贼处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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