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2章 惊叹
初晴一脚踩中她的脚后跟,苏剪瞳吃痛,惊叫一声回过头来。
“Cut!Cut!Cut!”副导演急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方语哲充耳不闻,看着镜头上刚才留下的画面若有所思。
初晴对回头的苏剪瞳轻笑道:“不好意思,走得急了点。”
原来所有的大牌都如此平易近人,苏剪瞳怎么好忍心责怪她?
重新拍了两遍,这个场景很顺利就过了。
方导对郎临溪那样严厉,苏剪瞳本来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很顺利过关了,她按捺不住心内的窃喜,正要离开。
没有想到,初晴向副导演举荐苏剪瞳,让她临时参演另外一个群众演员的戏份。
副导演有点为难,“这个戏份虽然只需要出境一秒钟,但演的过程不算容易,不知道苏剪瞳能不能胜任?”
初晴说:“我可以帮她啊。”
“我愿意学。”初晴和善大方,苏剪瞳对她很有好感,听她如此说,跃跃欲试。
副导演说:“这场戏,晴小姐会带着几个女孩子上去推倒你,几个女孩子发泄心中的不满,对你拳打脚踢――不是真的打,演戏嘛――打完后,镜头对准你,你有害怕、委屈和无奈。但是晴小姐打完后在旁边哭,镜头对准她的时候,她脸上有落寞、迷茫、痛苦和无奈,这些感情的情绪层次比你丰富而有层次,镜头从你转向她的时候,你就可以起来离开了。”
苏剪瞳在脑子里思索了一下,“我是被打的委屈和无奈?我明白了。”
“不好演的时候,跟着我的情绪和动作,我带着你。”初晴笑着抱了抱她。
苏剪瞳幸福地捧着脸,这一切都像在梦中一般美好,现在哪怕不付报酬,她也想继续坚持下去了。
“那准备一下,马上开始。”
“第三场第二部分,书店,各就各位,action!”
苏剪瞳站在书架前,忽然,初晴带着几个女孩子上来,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
虽然是演戏,这一跤可也跌得不轻。没有台词,也来不及说什么台词,初晴的巴掌就呼了出来,结结实实落在苏剪瞳脸上,将她扇得头晕眼花。
她偷瞄了一眼初晴,看见她满脸怒色,显然已经进入了角色。既然接受了角色,就不能随便放弃,要做的事情,就要做到最好!
好痛!可是苏剪瞳咬着牙,将疼痛藏起来,抱着头,一瞬间,拳打脚踢就全部招呼在身上。
初晴提起穿着厚跟皮靴的脚,重重一脚踹在苏剪瞳腰上,“让你勾引男人!让你勾引男人!”
“Cut!”副导演喊了停,“晴小姐,您饰演的角色原本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女孩子,有点胆怯,甚至有点懦弱,到完全爆发需要一个酝酿的过程,我们重新来一遍。苏剪瞳,准备!”
苏剪瞳跪坐起来,看到初晴脸上歉意的笑容,对她也回报了一个笑容。花了好大的力气,对初晴做了个ok的手势。
刚刚站起来,巴掌又呼啸而来。
好不容易打完,初晴说:“导演,我觉得我这个地方可以再加强一点,可不可以重来一遍?”
方语哲默许。
整整重复了四次,这个镜头才过去。
苏剪瞳已经被打得爬不起来,最后一个镜头,她需要表现的害怕和委屈,层次感和立体感都多过最初的预期。
方语哲皱眉对助理说:“被打的群众演员最后出境的镜头剪掉。”
副导演急了:“一秒钟而已,不用这么残忍吧?”
“她脸上表情的丰富程度和情绪的层次感比初晴还多,要不你去跟制片方说换主角?”
“好好好,剪掉剪掉。只保留被打的镜头。今天晴小姐表现得不错,很卖力啊。八卦杂志说她爱耍大牌,任性,我看她倒是个难得的敬业的好演员。”
苏剪瞳一步一挪到郎临溪身边,举着手中的粉色钞票,笑道:“郎先生,我请你吃晚饭。”
“心领了,不饿。”
苏剪瞳看着他手边没吃两口的饭菜,“走啦,我请你。你爱吃什么?”
郎临溪见她伸手来拉,赶紧自己站了起来,“法国菜和意大利菜都行。”
“这个……可不可以客随主便?”苏剪瞳拧着菲薄的钞票。
“你唇边怎么了?怎么这么大一块红印子?”
苏剪瞳遮住唇角:“是吗?大概是刚才拍戏弄到的。”
其实她腰也好痛,真要命。娱乐圈这碗饭,看来真不是那么好吃的。
“又不是主角,那么拼命干嘛?”
“角色需要嘛。”苏剪瞳呵呵笑道,“你别说,那一巴掌打下来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到初晴的迷茫和痛苦。我读过《苏桥街少年记事簿》这个剧本了,很多感觉,我都能感同身受。我就是在苏桥街长大的。”
她下楼梯的时候,腰痛得差点跌下去,郎临溪绅士地先用手绢包住手,再伸出手来抓了她一把。赶在她摔个狗啃泥的时候将她接住。
郎临溪沉默了一阵,说:“方导说得对,我融入不到这个戏里去。”
“我懂。”苏剪瞳想了一会儿,“提到我们这个城市,大家都说南贵北乱,东富西穷。有钱人和当官的,大家都住在东边和南边,苏桥街在西北交界的地方,是出了名的又穷又乱的地方。你要演一个苏桥街成长的少年,不说别的,洁癖这一条,你就无法克服。”
“说得你真懂一样。”
苏剪瞳有点不服气,“我真读懂了啊,剧本里是四个少年的青春记事,他们生于苏桥街,长于苏桥街,他们的命运和苏桥街紧紧相连。疼痛无力的青春,难以改变的贫穷命运,无处发泄的反叛,组成了他们最疼痛的青春。你饰演的角色,因为从小父母双亡,奶奶多病,一直想要出人头地,是个不务正业的边缘少年。
初晴饰演的角色,是个胆小平凡的女生,可是由于父亲出轨,扔下她、懦弱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她无处发泄,想去找那个小三却又不敢,只得在书店里对陌生人发泄。就像你想要融入社会这个大环境,她也想要融入学校里那群风光的女生当中。
童稚的挣扎失败,宣告这场惨烈青春的失败,这些残酷,都跟城市有关,跟自己的出身有关。是的,我真读懂了。并且,感同身受。”
“可怜的娃~”郎临溪难得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虽然是隔着手绢的,还是很能鼓舞人。
苏剪瞳鼓励他,“没事啦,我早晨才洗了头的,没有多脏,直接摸不会死人的。”
“早晨洗的啊!”郎临溪直接连手绢都扔进了垃圾桶。
“我晚上要回去,你跟不跟我去苏桥街看看?”
郎临溪困难地点了点头。
苏剪瞳好心地给他买了两个口罩。他高大俊朗,在人群里太显眼,不要说苏桥街那样的地方,就是人流最密集、号称帅哥云集的市中心广场,他站过去也是鹤立鸡群的人物。
苏剪瞳没有选择自己家里住的那条街,而是选择了旁边的街道。
郎临溪摸出手绢捂住鼻子,在垃圾遍布的街道上举步维艰。
“瓜子皮不会伤害你的,何况你穿着鞋呢。”
“可是我能感觉到它们咯着我,而且很难受。还有西瓜皮黏糊的感觉,我肯定我以后都不想再吃任何水果了。”
路过一家包子铺,苏剪瞳买了两袋小笼包,递给郎临溪,他坚决地拒绝了。
苏剪瞳不以为意,吃得两颊鼓起来,含糊地问:“郎先生,长这么大,你最苦的经历是什么时候?”
“十五岁的时候,我跟父母闹翻了。那个时候我的梦想是,我要演绎不同的人生、不同人的生活。父母不同意,我离家出走,化名林西,独自出来奋斗。我每天奔波在各个片场之间,为了得到一个小小的角色进行漫长的等待。十七岁那年,我得到一个主演的机会。那次我一举成名,后面的道路一帆风顺。”
“奋斗的过程确实很辛苦。你真了不起,现在除了居住在深山老林的人,没有谁不知道你的名字。”苏剪瞳点头。
“不,不是。我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奋斗的过程。”郎临溪摇头,“二十五岁那年,我才知道,我第一个主演的机会,是我母亲约见了导演和制片人。”
“你的演技大家有目共睹,你有运气,可是你更有实力!”
郎临溪痛苦地闭上双眸,“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最苦的经历,我原本自以为的青春奋斗、所有的成就,都是在家族的荫庇下得到的。我看中了这个剧本,想演一点不同的东西,想接受新的挑战,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演出里面人物的感情。
方语哲说得对,我以前哪里是演戏,我都是本色演出,在演我自己。我根本无法体会在贫穷中奋斗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是什么样的感受。”
苏剪瞳在地上捡起一把炉灰,一把抹在郎临溪脸上。
郎临溪登时就怒了,想伸手擦脸又怕把手弄脏,不擦又难受得打紧,“苏剪瞳,我警告你,赶紧给我弄干净!”
苏剪瞳好心提议:“先把外套脱了,别把外*脏了。”
郎临溪不得不配合她脱下外套,苏剪瞳伸手说:“钱包手机和钥匙给我,我帮你拿着。”
“都在你手里的衣服口袋里。苏剪瞳,赶紧给我找湿纸巾。”
“郎先生,我们来冒个险好吗?”
郎临溪满脸不悦,没好气地说:“冒什么险?”
苏剪瞳连跑几步,站到离他远一点的地方,“你现在身无分文,也没办法联系别人――当然我知道你想要联系总会联系得到的――但是你可以有另外的选择,凭借你的双手挣钱,在苏桥街生活三天。郎先生,你一定做得到的。我从六岁时候开始,经常冒这样的险。”
“我根本没有必要冒这样的险,我不愁衣食,不用拍这个戏也能活得很好!苏剪瞳,我命令你,马上拿水来给我洗脸!”
“你一定可以的,郎先生!给你一点友情提示,从这边转过去,第三个路口,王爷爷家里经常需要人帮忙搬水果,搬一箱一块钱,运气好的时候,还能遇到王奶奶烧可乐鸡翅给你吃!郎先生,action!”苏剪瞳说完,一跳一跳走远了。
将他一个人丢在脏兮兮的苏桥街,苏剪瞳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后怕的,他长得太好看了,万一被女粉丝撕着吃了怎么办呢?
可是她不帮他,他就永远走不出这一步。
不管了,苏剪瞳将心里的担忧藏好,照例来到片场,帮忙分分盒饭,打打杂。
她眼角乌青、唇边红肿,副导演正在给另外的演员讲戏,看到她,招呼李助理,“给她拿个鸡蛋。”
“我不饿,吃了早饭来的。”
“郎临溪几天没来了,方导冷得跟块冰似的,你没觉得周围气温都低了吗?”
苏剪瞳打了个寒颤,要是被他们知道她把郎临溪一个人丢在苏桥街最脏的街上,她得被撕着吃了。她支支吾吾:“他真没来啊?”
“按理说我该问你的,你不是他的助理吗?”
“严格地说算不上助理啦,你懂的,导演~”被扔在门口,干巴巴坐着拿奖金的助理,算哪门子助理啊?
副导演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说:“哦,情人?”
苏剪瞳跺脚:“你别乱说好吗?这样的八卦爆出去了我可吃罪不起。”
副导演接过鸡蛋,凑到苏剪瞳脸上,“敷一下你那脸,说不定待会儿让你再凑个数呢。郎临溪的戏份没办法拍,所有节奏都打乱了,后面的戏得先拍,群众演员都没有到位,说不得你要再帮帮我。”
苏剪瞳咬了一口鸡蛋,无奈地撑着发疼的腰,“好。”
“还有一场群众演员挨打的戏……”
“还打?”苏剪瞳被打怕了。
一阵不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来,苏剪瞳才想起那是郎临溪的手机。看到手机上“老虎”的字样,显见是很亲密的人,苏剪瞳犹豫着该不该接。早知道只收走他的钱包,把电话留给他好了。
她狠心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沉稳优雅的声音响起来,“二哥,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苏剪瞳吓得一抖。
是郎暮言。
苏剪瞳噤声,一瞬间想到,老虎这两个词,真的很贴合他。尤其是牙齿,咬起来人来那么痛。
“二哥?”
“郎先生在拍片,有事可以跟我说,我会转达的。”
“是你?”郎暮言疑惑地看了看手机。
苏剪瞳提醒他,“是我啊,我是你雇来给郎先生当助理的,你忘记了吗?”
郎暮言挂掉电话,对司机说:“开车吧。”
他回头望着路边那个熟悉的人影,没道理,二哥怎么会去吃路边摊煎饼?
他想了一阵,补充道,“去郎源的片场。”
苏剪瞳收好电话,忽然之间真的有点想郎临溪了。他在哪里呢?在苏家桥的街面上会不会因为太脏而茫然无措?他会不会有所突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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