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九百七十章 悠闲时光（四）
“……综上所述，我们在面对外星人的时候，不能以人类的表情系统判断其喜恶，肢体语言也是必须要考虑的一环，不过由于某些种族肢体形态与人类差距过大，其表达情绪的肢体语言可能也与人类大有不同，那么请大家翻开教材的第31页，让我为大家介绍几种宇宙中特殊种族的肢体语言……”
伴随着哗哗哗的翻书声，杰森左右看了看，他左边坐着一个黑哥，看上去不怎么强壮，比他差远了，肉眼可见的手臂和脖子上也没有纹身，不像是混过社会的。
右边坐着一个小姑娘，看起来比他还年轻，甚至有些瘦弱，戴着个圆片眼镜，正在奋笔疾书，似乎是在抄写昨天的笔记。
他的视线被那个黑哥注意到了，黑哥压低了声音说：“你干嘛呢？快翻书啊。”
“我只是有点奇怪，这不是特工培训班吗？你们看上去可不像能干特工的样子。”
“你就没发现你才是那个特例吗？”黑哥把眼镜戴上了之后说：“你看起来像是搞外勤的，你是外勤组转过来的吗？”
“呃，这有什么分别？”
“我们这里是培养外交官的。”黑哥说：“过段时间地球要往三大帝国各派出一支考察团，虽说是技术交流，但也需要收集情报，我们就是干这个的。”
旁边那个女生听到他们说话也开口了：“不知道你的老师是怎么想的，你这体型可混不进考察团，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是特工。”
杰森有点尴尬，原来这是个间谍班，不过美国队长不是超级英雄吗？怎么会在这里教间谍？
容不得杰森多想，前方的美国队长已经开始讲教材了，很快杰森就被宇宙中各种稀奇古怪的种族吸引住了，不知不觉间一堂课就过去了。
下课之后，其他人很快就走了，美国队长站在讲台前把杰森叫了过去，对着他笑了笑说：“适应得如何？”
“还可以，我觉得这课程很有趣，不过我有个疑问，我绝对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但是，为什么是你来讲这门课？”
“为什么不能是我？”美国队长反而有些好奇，看着杰森的目光，他好像悟到了什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在这里，超级英雄对我们来说是个兼职，我总得有份工作吧？”
“你们都是这样吗？”杰森有些好奇地问。
“大部分吧，有一些还在上学的小子能够拿出更多的时间来当超级英雄，但是已经脱离学校的成年人，大部分都有两个身份。”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都像你一样在特工组这里工作吗？”杰森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不礼貌，于是补充道：“我是说这和我听说的美国队长的形象有些不符，我以为你会是人类的精神领袖之类的。”
美国队长还真的好好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就我个人而言，这份工作还不错，工作时间非常规律，薪资很高，还享受各类教职工的福利待遇、免费的咖啡和甜甜圈什么的。”
“从美国队长这个身份来说，在过去的战争年代里，他被美国政府塑造为美国精神的代名词，而所谓的美国精神，至少在那个年代里还是爱国、奋发、用双手创造美好未来，我个人也是认同这种价值观的，所以我愿意作为美国队长，帮助政府宣传。”
“不过在我在海底沉睡的年代里，这个国家发生了一些变化，美国政府显然也不觉得代表着那个年代精神的我还能够继续成为美国精神的代名词，他们并不想利用我来宣传，甚至认为美国队长的存在可能会干扰民众选举的倾向，让保守派获取更多利益，所以美国队长这个形象自然不再大规模地出现在媒体上。”
杰森听得很认真，一边听一边点头，某种程度上来说，美国队长比他认识的任何人都要复杂，因为他以一种奇特的状态度过了两个年代。
在二战时期，他是最出名的超级英雄，是美国人民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但是他的辉煌戛然而止了，再醒来时，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杰森不是没接触过长生者，但美国队长却又与他们不同，因为美国队长是跳跃式的前进，他直接跳过了一个时代，进入了下一个，无限接近于穿越未来，这种人的心理是非常值得研究的。
“我并不认为当年我所宣传的那种美国精神是美国政府强加给我的谎言，在那个年代里，我自己，和我的许多同伴们，真的做到了贯彻那种美好的精神，我并不觉得当年的我是虚无的。”
“从事实出发，我也接受这个身份和其所代表的精神不再适合现代，所以我并不会对美国队长这个身份淡出人们视野而感觉到难过。”
“美国队长的身份不再那么耀眼，可我却还活着，我不能够一直抓住往日不放手，沉溺在过去的辉煌里，而应该找寻新的自我价值，所以我接受了尼克的邀请，负责地球外交事务，从中积累了一些经验，并且可以把这些经验传授给年轻人。”
“目前，我对我所做的一切感觉到满意，不过我觉得我还能做得更好，教学任务只是阶段性的，在地球的星际外交进一步发展后，我想我会有更多的机会，也能够更进一步的在这方面建立我的新事业。”
杰森觉得听美国队长说话简直是一种享受，但同时他又有点疑惑，美国队长是不是有点太熟练了？怎么感觉他好像很擅长对别人解释他的心理？
美国队长好像看出了杰森在想什么，他笑了笑说：“如果你曾经一周做一次心理评估的话，你也会有这样的本事的。”
“一周一次，会不会太频繁了？”杰森说：“这应该是不符合心理医生的从业准则的吧？”
“是的，但我们的医生稍微有些特殊，一旦他闲下来，他就非常喜欢干这些事，其他人会嫌烦，但我不会，我会尽可能地锻炼自己清楚地表述自己的内心，并且一次比一次更好。”
“那他可能是有点太闲了。”杰森说。
“他还是闲着比较好。”美国队长摇了摇头说：“给我做心理评估，总比去给魔神或者抽象实体做强得多。”
好吧，杰森在心里想，我倒要看看你锻炼的怎么样，于是他问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你认为现代美国不配拥有美国队长吗？”
看起来这问题没能难倒美国队长，或者说他实在太熟练了，早就在反复思考心理评估答案的时候，搞清楚了自己内心的一切问题。
“如果是当年在我的影响下发展成为黄金时代的美国拒绝我，我会觉得他们背叛了我、抛弃了我，但如果是这个我沉睡了70年自己发展出的现代美国拒绝我，我只会觉得理所应当，因为我没能为这个年代做出什么贡献，只是躺在冰川里什么都没干。”
“多劳者多得，不劳者不得，既然我没有为这个时代的发展做出什么贡献，他们不接受我或是遗忘我是理所应当。”
“用我在上一个年代的功过，去设想我在新的年代里可能能做到的事，并用这种设想去评判配不配，是一种形而上学的谬误。”
“事实就是，我在上个年代里能做到的事，放在新的时代里未必做得到，在这个发展动荡的新时代里，我未必能如上一个时代那么辉煌，又有什么资本去觉得新时代配不上我呢？”
杰森觉得这个观点很有意思，他说：“我听说你打败了二战时期最邪恶的组织九头蛇，你一定非常强大，即便如此，你也觉得自己如果没有沉睡，也未必会在新时代里做得更好吗？”
“战争与和平是两个世界，但我绝不能说和平年代就一定比战争年代更好过。”美国队长出乎杰森预料的大胆，“因为现在的主流观点都是追求和平，要是有人说混乱动荡的战争年代比和平年代更好，那他一定会被打成恐怖分子。”
但是美国队长显然有不同的看法，他说：“当年确实牺牲了不少人，我指的不只是美国，而是全世界范围内，战争带来了很大的伤亡，但是也重新奠定了世界的格局。”
“在这样的年代里，上升机会是很多的，毫不夸张的说，那个年代的美国是真的能靠双手致富的，只要你愿意努力，一定能比你原先的处境好得多。”
“但是现在……”美国队长摇了摇头说：“有些时候我也理解，他们不再鼓吹美国队长，是因为我所代表着的那些美国精神确实无法再实现了，有些人努力到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阶级动荡和阶级固化。”杰森想了想之后说：“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坏处，处于不同阶层的人的期盼总是不同的。”
“就是这样。”美国队长说：“如果我真的没有沉睡，我在上个年代中做出的贡献让我轻而易举就能成为上流阶层，哪怕后来阶级固化，至少也能养尊处优。”
“可我有时会想，当我看到那些怎么努力也无法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的人的时候，我真的能够心安理得的享受那一切吗？如果我感到愧疚，我又会怎么做呢？”
“你担心自己成为混乱和动荡的元凶？”
“我不认为我是个那么极端的人，但我可能会想更多的帮助这些人，但你也明白，人是不能背叛自己的阶级的，作为阶层的叛徒，恐怕我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杰森仿佛看到了不一样的未来，美国队长没有沉睡，如一个英雄那样凯旋归来，接受民众的欢呼，名声被他兑换成财富和地位，让他活得光鲜亮丽。
可他是一个深刻且善良的人，当他发现下一个时代的弊病的时候，他会选择站出来，可是没有了战争，他的重要性会下降，而他要面对的敌人是整个上流社会。
那些曾经把他捧到高处的人能够让他跌落泥潭，那些受到政府引导爱戴和追捧他的人自然也能受到蛊惑，抛弃和背叛他。
所以他才觉得，就算他平稳的迈入新时代，等待着他的也不会是如上个时代一般辉煌的结局，更有可能的只是老兵不死，英雄迟暮。
每个时代谈每个时代的贡献，如果他在新时代中只是这样的地位，那么或许更多人会觉得，是这位曾经的英雄配不上新时代，是美国队长被时代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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