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焦虑

　　楚小洁常常望着天山月亮出神。

　　在张新健一家走了这四个月里，楚小洁的哥哥订婚了。北方农村，女孩订婚都早，十七八岁都要订婚，不超过二十岁都结婚了。楚小洁过年就二十一岁了，她没有订婚，是因为哥哥还没订婚，等着哥哥订婚之后再给她找婆家。现在，她的父母最着急的就是她的婚事了。

　　楚士贤和老婆四处请亲戚们帮忙，为楚小洁留意合适的小伙子。可是，一时都没有回音。

　　楚小洁的年龄超了，按照北方找对象的习俗，男比女大两三岁，小伙子就要二十二三岁，这么大的没订婚的小伙子几乎没有。再有，楚小洁和张新健的事，附近十里八乡无人不知，还有哪个人愿意给楚家当媒人？楚小洁这种不清白的姑娘，谁还会要她？

　　楚士贤夫妻俩有时候夜不能寐，就常常后悔当初答应楚小洁去养鸡场上班：

　　“老话曾说‘女大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啊。如果当初，不答应她去养鸡场上班，而是在她十七八岁的时候，也赶忙着给她定个婆家，现在也早就结了婚出去过日子去了。同年龄的女孩子，都有生了儿子的了。再看小洁，独身一人待在父母家里，还整天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还惦记张新健，多愁人啊。”

　　想想，楚士贤夫妇又觉得楚小洁的遭遇又全怪自己。于是又怨恨张新健，恨他败坏了楚小洁的名声，玩儿够了就带全家逃走了，他是脱身了，可把小洁坑苦了。

　　“小洁找婆家这么难，还能不能嫁出去了？万一嫁不出去，在家成了‘养老闺女’，那她一辈子就完了，这可咋办……”

　　楚小洁是决心一辈子不嫁了。她看到了家里四处托媒人给自己找对象。她心里紧张的是怕真有男孩子愿意娶自己。目前父母这么急迫，只要是条件不算太差的男人，他们都会答应。而自己，是拗不过父亲的打骂，更拗不过母亲的寻死觅活。

　　快过年了，过了年，春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张新健能如他的所约，回来接自己吗？

　　“你可千万要来呀，家里这边我真的抵挡不了了。”

　　楚小洁眼望着窗户上的月光，睡不着，心里一再地叨念。

　　郑红在检验班上班，她的工作是常白班，没有中班和夜班。所以每当张新健轮班到也是上早班时候，安安就要一个人在家，等晚上大人下班回来，要独自锁在家里近九个小时。

　　安安是很懂事的孩子，离开老家的环境来到南方这么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几乎整天在楼上不出门，使他变得有些胆小内向，不像在平房村家里那么活泼好动、爱笑爱吵的了。

　　早晨，大人上班全都要走了，这时候安安有时候还没醒。张新健总是先把各个房间的电源检查一遍，看有没有封好，然后把安安摇醒，给他裹一裹被子，在他小身子的位置拍两下，连哄带吓地说：

　　“睡觉！醒了桌上有包子，有水。吃饱了还回被窝里睡觉。等一会儿我下班回来，要是看见你不在被窝里睡觉，就要狠狠打你，听见没？”

　　随后，张新健又在他屁股的位置拍几下。安安自然是吓得不敢不听。

　　但是一整天九小时，三岁的孩子怎么能在床上躺得住呢。往往他睡够了就是出来在各个房间玩儿，玩够了，下午钻进被窝再睡。所以基本上，张红回家来看到了，都是安安在睡觉。而实际上并不是睡一整天。

　　这天，唐玉玲忽然大喊大叫：

　　“哎呀，这个大布娃娃上怎么脏了？是不是安安偷着拿去玩儿了！”

　　张新志房间的电视机旁边一直摆放着那个大布娃娃，安安一直很眼馋。他趁着大家不在家，偷着拿下来玩儿了，然后又放了回去，只是他放回去的样子和原来不一样，被唐玉玲看出来了。

　　唐玉玲特别珍视这个大布娃娃，因为最近她去医院检查过，确认是怀孕了。她把这个漂亮的布娃娃当成未来孩子的吉祥物。

　　张新健很理解唐玉玲的气愤。张新健也很生气，对安安吼道：

　　“我不是说让你睡觉，不许乱动吗！你居然各房间去乱翻东西，今天非要狠狠教训你不可！”

　　说完，张新健把安安拉过来，裤子脱掉一半露出屁股，使劲揍了十几巴掌。一边打，一边说：

　　“看你再敢乱翻东西！看你再敢不听话！”

　　安安从小没挨过这么重的打，吓得发抖，哭成一团，晚饭也没敢吃。

　　睡觉的时候，郑红给安安脱衣服，见他屁股上和腿上，还有清晰的红紫的手掌印没褪掉，就怪张新健：

　　“吓唬吓唬就好了，这么狠打，一旦使错手了，打出毛病来咋办啊？三岁的孩子，能不淘气吗？你哪里见过有像咱家安安这么听话懂事的孩子？一锁在家里就一整天哪，他得多寂寞呀。犯点错也不能全怪他呀。”

　　张新健听了，虽然觉得郑红也有道理，但是他还是说：

　　“小孩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怎么行？犯错就是犯错，不规范他，以后他还不是越大越离谱，我们怎么管孩子？孩子是小，好像应该是淘气的，不应该打。但是，你又不打他，给他讲道理他又不懂，那就由着他吗？就像一棵小树随便长？那不是也不对吗？”

　　虽然觉得丈夫说的也在理。但是，看着没吃饭的儿子，满脸泪痕地睡着，郑红还是非常心疼。用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小脸。她感觉安安最近好像没有以前胖了，身子是长长了，但是，变细了，由于晒太阳少，皮肤发白，完全不像在老家时候那么白里透红。

　　第二天，郑红把张新健打孩子的事对张新志说了。还强调了几句：

　　“一个三岁的孩子，能不淘气吗。你说你哥，那么往死打孩子。上次因为孩子玩儿电线插板，把安安打了一顿，那倒可以，是为了安全，不让他碰电。可这次就是玩一玩儿布娃娃，也不算什么大错呀！”

　　郑红话里，带着对唐玉玲的埋怨。

　　郑红昨晚上就对唐玉玲不满。她觉得，自己自从住在小叔子家，每天替唐玉玲料理家务，里里外外的零活全包了，张新志和唐玉玲游手好闲，什么都不干。甚至吃饭时候，唐玉玲的饭都要郑红盛。作为哥哥，张新健还不顾自己家囊中羞涩，总是主动花钱买菜买米。这样看，就算住在你家，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了。怎么能为一个孩子碰一下你的玩具，就这么小心眼呢？你早都应该把那个玩具送给安安。

　　这些只是郑红埋在肚子里的话，没说出来。张新志却从话语和口气中听得出来。

　　张新志上班以后，一直琢磨昨天和今天家里发生的情况。想来想去，他觉得现在哥哥嫂子都在上班，顾不上安安了，而安安大了，应该学着独立了，最好是把他送到托儿所，这样，大家不就都净心了吗？

　　于是，张新志就去了墩巷的幼儿园，幼儿园告诉张新志，安安的年龄段，应该是上托儿所。于是张新志又去了幼儿园边上的托儿所。

　　托儿所却明确拒绝了，说现在名额紧张，外地孩子不收。

　　张新志明明知道这个托儿所里就有厂领导家亲戚的孩子，也是外地的。张新志和张新健性格相似，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放弃主张的人。张新志去厂里，找一些领导托关系、买烟送礼，终于，搞到了一个永泰化纤厂的托儿所名额，不但可以送去托儿所，而且所有的花费都由永泰厂负责，这个待遇是本地人的孩子上幼儿园的待遇。

　　张新志高兴，回来和哥哥嫂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用过多解释，张新健和郑红都懂，这是好事。

　　......第三十二章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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