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三）

片场。

        月筠补完妆，导演在她身边说戏，几乎是陪着笑脸的：“白小姐，今天是重头戏，你的身体不知道行不行？”

        “帮我把胭脂再补得重一些。”连着赶戏，月筠两天前开始发烧，脸色异常的苍白，一双眼却沉下来，阴郁地灼灼发光，越发好看。

        “白小姐，你的身体真的可以吗？”

        “她都说了可以，就是没有问题了。”严明波从后面走出来，片场在熏烟，想制造出一种烟雾弥漫的感觉，他被呛得咳嗽几声。

        “这场戏是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痛下决心要亲手将我杀死的情节，你的状态倒是很入戏。”严明波握住她的手，像是握住两块冰，“拍完就杀青了，你再坚持一下。”

        “这大概也是我这辈子最后一场戏了。”月筠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那些带着小卷的鬓发俏皮地衬着她明媚的面容，她的目光在烟雾中不知道在看着哪里，“居然有些舍不得了。”

        “未必就是最后一场戏的，上一回，你不也是这样说。”严明波觉得身后凉飕飕的，放下她的手，才看到季明宇的车子正好驶进片场，“他是要来接你的？”

        “我想把发烧得事情瞒着他，不过演技不佳瞒不住。”月筠苦笑着道，结果请了西医来看，还被扎了一针，季明宇的脸色难看到那个年纪颇大的医生边打针，边手颤，差些又扎破她的静脉，结果是他被劝着先退出房间，才勉强将针剂打完的。

        “等到这次杀青以后，我怕他连我的都不让你见了。”严明波知道季明宇不会下车，离得远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才敢肆无忌惮些，不是说他胆子小，但是在上海滩上，如今谁又敢当面得罪季某人。

        “他已经发过话，这是最后一次。”月筠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他看你不顺眼很久了，只不过我说我们是兄弟姐妹一样，他才没有下狠手吧。”

        “他是顾忌着你，不想让你太不开心。”严明波看着月筠的眼睛，抬起手来，在她的眉角按一下，“其实留下来以后，这几个月，你都没有开心过，他也没有回头来找过你。”

        “虽然只是一栋别墅，却比深宅大院还严实，就算他来找，也见不到我，反而会让我更加困扰的。”

        “我想过去苏州找他谈一谈的。”

        “不许你去。”

        “我就知道你会说这句话，所以才忍着没有去，但是我奇怪，他就不想你的吗，他就不担心你，他，他不是你前夫吗！”

        “明波，你在气什么，有初的性格，我明白的，他……”月筠想要找出一个更好的形容词，导演已经在催他们开始，她盈盈一笑道，“都会好的，明波，你不用再为我担心了，以后也不用。”

        严明波看着她理一理头发，准备入戏，觉得那个挂在唇边的笑容看起来有种魄丽的艳光，别说是站在面前的他，怕是坐在远远车子里的那个男人也看得很分明，他很明白那些人看到白月筠每每展露这种风情时候的心情，但是心中隐隐的那一层不安又是什么，他拍了下后脑勺，最后一场了，就要杀青了。

        真的是最后一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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