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忘川

　　青衣慌忙应答：“无事……无事。”

　　流荒一掀帘子走了进来，施了个小法术才算把一屋子的烟给散了出去。

　　“让你做个饭就这般费劲儿？”

　　青衣脸色涨红：“不……不是，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这不就是见你激动的么，青衣很是委屈。

　　流荒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出去吧，我来。”

　　青衣依旧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流荒偏头看他：“你怎么还不走？”

　　青衣道：“你……我，我丢你一个人在这怎么能行，我……我总要帮忙的。”

　　流荒看他这副扭捏的样子有些想笑：“怎么？前几天的胆子呢，没了么？”

　　青衣瞳孔猛张，惊得连忙摆手：“流荒姑娘……那天，我……”

　　流荒背过身去切菜。

　　青衣眼睛里盛着细碎的悲伤，似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说道：“我以为……你会讨厌我。”

　　流荒切菜的手猛然停下，顿了好久，才道：“不会。”

　　青衣扯了扯嘴角轻笑，自然不会，他俩之间不过隔着一道恩情和一些亏欠，谈什么讨厌不讨厌的呢，这个问题……不该问，不能问。

　　流荒转过身看着他，说道：“我说不会讨厌你，不是你想的那样，但你却偏要多想。”

　　青衣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心跳我听见了，你身体的分毫变化都瞒不过我的眼睛和耳朵，所以，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有什么情绪变化，我都一清二楚。”

　　青衣羞的脸色通红。

　　流荒挑眉：“你别误会，谁在我这里都一样，这个大概就是种族优势了，我们荒鬼一族，天生敏锐，听觉、嗅觉。、视觉的变态程度是你想象不出来的。”

　　“只要我想，我就能追踪到大荒任意一个角落里的声音、味道和场景”，流荒双手抱胸，笑道，“所以，你知道你招惹上的到底是个什么级别怪物么？”

　　“不……不是”，青衣急切道，“不是怪物，姑娘不是怪物。”

　　“你了解我多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听到这话，青衣眼神里的光一下子就暗淡下来了，他最恨自己的不过就是这点，这世上什么什么都可以弥补，只有时间不会，他们之间隔着十几万年的光阴，这是他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的。

　　“我以后会了解你的，以后的时间我在你身边。”

　　“青衣，你是个凡人，生命有限，你的全部时间对我来说，可能就是我睡个觉打个盹儿的时间，把时间都用在我的身上，值得么？”

　　“值得。”青衣答得毫不犹豫。

　　“我有的时候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总会有那么多人愿意消耗自己全部的生命，来换取对别人来说十分微不足道的东西呢？”

　　“姑娘不老不死，自是理解不了，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但我们凡人却是最耗不起。如果，这短暂的一生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活，又会有什么意思。”

　　“但这世间多得是求不得，爱不能，你耗尽一生所愿，最后却不过只是梦幻泡影，甚至是从未得到。”

　　青衣坚定道：“我的所做所为，在姑娘眼里或许是可笑至极，但我却不会放弃我的心中所愿。”

　　流荒道：“大梦三千，大道至简，人生似幻化，终当归虚无。得到了又如何，最后一丝生命被消耗殆尽，你在这世上的一切就都结束了，费尽心力得到的，又有何用？”

　　青衣笑：“可有的时候，也会缘分未尽。就算缘分已尽，我也会继续求缘。”

　　“真是固执”，流荒右手指在灶台上一下下有节奏地敲着，“你可知，缘分已尽的时候，是强求不来的。”

　　青衣摇头：“我不信。”

　　“在地府，有条河叫忘川河，忘川河旁有块石头叫三生石，三生石上面刻着的字鲜红如血，最上面是四个大字，早登彼岸。它记录着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和来世，也记录着与另一人的缘来缘去，缘分若尽，却还想着来生再见此生挚爱，便要跳进冰冷刺骨的忘川之水中，你看着她一遍遍过忘川，她却看不见你，逆也不能开口和她说话，若千年后，此心不灭，便可以投胎去见她，有可能匆匆错过，也有可能重开一段缘，谁知道呢，生命如此卑微，能奈天意何？”

　　青衣道：“受千年之苦又如何，来生能见她一面便是万般幸运。”

　　“你知道忘川河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吗？数量多到数不清的恶鬼，戾气冲天。跳下去的魂魄有可能根本就熬不过一刻便会被那些恶鬼给尽数分吃掉，而且，忘川水有强烈的腐蚀性，对魂魄伤害极大，忘川之伤，烙在灵魂之上，永生永世都去不掉。”

　　“虽千万人，吾往矣。”

　　流荒嗤笑一声：“天真。”

　　她又说：“你就算在里面待一万年，也毫无用处。因为我，不会去忘川。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青衣点头，脸上的表情悲伤极了。

　　“我知道你不会来寻我。”

　　“你能明白便是极好的，有些事，有些人，是你弄丢了性命都换不来的。”

　　到底，不过是流荒不想留他在身边罢了，堂堂手眼通天的鬼王，若真想留他，也不过就是件不花力气的事，细腻如青衣，如何不知。

　　饭后，流荒问青衣：“着火不是意外，你知道的吧？”

　　青衣脸色十分平静，一点都不惊讶：“我知道。”

　　“这么说，怕是早就知道纵火之人是谁了吧”，流荒眼眸紧缩，“不对，听你这意思，怎么，那人还是你引过来的？”

　　“是些上辈子的旧事。”

　　“旧事？你说的倒是轻松，满门抄斩，不过就是些旧事？你心里若真这般想，还能引来杀身之祸？”

　　青衣偏过脸不说话。

　　流荒倚在门框上，气势十分凌人，自她身份暴露之后，便很少去刻意遮掩那周身的鬼王气息了，因此，每当情绪有波动的时候，便会时不时地冒出点鬼气来。

　　“我说过，所有人在我面前都无处遁形，你是想让我替你说，还是自己主动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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