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7、德思礼的访客


  哈利·波特响亮地打着鼾。

  过去的四个小时,他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靠着卧室窗户的一把椅子上,注视窗外越来越黑的街道,但终于还是忍不住一边脸靠在窗玻璃上睡着了,嘴巴张开,眼镜也歪斜到了一边儿。他哈出的气凝在窗玻璃上,在外面桔色的灯光的照射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这种人为的光线把他脸上的颜色都掩盖掉了,看上去就像一个披着蓬乱黑发的鬼魂。

  房间里散乱地堆放着各种物品和垃圾。

  猫头鹰羽毛、苹果核儿和糖纸被乱扔在地板上,袍子胡乱地摊在床上,其中还夹杂着几本咒语书,桌子上浑浊的灯光照着几张乱放的报纸。

  其中的一张上用醒目的大标题写着——

  哈利·波特:真命天子?关于最近那起发生在魔法部的神秘动乱事件的流言仍在满天飞,在这起动乱事件中人们又见到了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魔头。

  “我们被禁止谈论这件事,别问我任何问题,”一位激动的记忆注销员在昨晚离开魔法部时说,他拒绝透露自己的姓名。

  不过,通过部里灵通的消息人士我们可以确认,动乱就发生在传说中的预言大厅。

  虽然魔法部的发言人甚至至今仍拒绝承认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但还是有越来越多的公众开始相信,正在阿兹卡班因非法入侵和偷盗未遂而接受审判的食死徒们就是准备去盗取预言球。虽然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预言,但仍普遍推测预言与哈利·波特,那个目前所知唯一逃脱了死咒的人相关,他那晚也正好出现在魔法部里。现在有些人称哈利·波特为“真命天子”,他们相信他是唯一能除掉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魔头的人。

  不过目前那个预言球,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尚下落不明。

  以上就是报纸的内容,它旁边摆着另一份报纸。

  上面用大标题写着——斯克林杰接替福吉。

  头版的一大部分都被一张黑白照片所占据,上面是一个留着狮子般头发、脸上伤痕累累的男人。这张照片是可以动的,那男人正在朝天花板挥手。

  鲁弗斯·斯克林杰,前任法律执行司傲罗办公室的长官,已经接替康奈利·福吉出任魔法部部长。这个任命在巫师社会大受欢迎,不过在他就职还不到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刚刚重新恢复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师席位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与他之间存在不和的传言就浮出了水面。

  斯克林杰的发言人承认他在上任部长后立即与邓布利多进行了会面,但拒绝评论他们讨论的话题。

  这张的左边还有一张折起来的报纸,上面能看见一篇名为《魔法部保证学生安全》的报道。

  新上任的魔法部部长鲁弗斯·斯克林杰今日谈到,他们会采取强有力的措施来保证今秋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学生能安全地返校。

  “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魔法部不会公布这项严密安全计划的细节,”部长说,不过通过知情人士我们得到确证,这些措施包括一些防御性咒语、一组复杂的破解咒和一支专门负责霍格沃茨学生安全的特遣部队,全部由傲罗组成。

  大多数人对新部长在学生安全方面的坚定立场感到安心。

  奥古斯塔·隆巴顿夫人说,“我的孙子纳威,他是哈利·波特的一个好朋友,顺便说一句,去年六月在魔法部他还和哈利并肩对抗食死徒——”

  但剩下的内容被放在报纸上的大鸟笼给挡住了。

  里面是一只漂亮的雪白的猫头鹰。它琥珀色的眼睛傲慢地俯瞰着房间,头时不时转过去瞅瞅它正在酣睡的主人。有那么一两次还把嘴巴磕得咔哒咔哒地响,但哈利睡得太熟了,这根本吵不醒他。

  房子的中间搁着一只大箱子。

  它的盖子开着:看起来正准备打点行装;不过它看上去空空的,只留有几件旧的内衣、糖果、空的墨水瓶和末端包好的破羽毛笔。在箱子附近的地板上,放着一本装饰精美的紫色宣传手册,上面写着——魔法部授权出版保护你和你的家人远离黑暗力量魔法社会目前正为一个自称为食死徒的组织所威胁。遵守以下简单的安全守则会有助于保护好你自己以及你的家庭不受到攻击。

  1,不要一个人离开家。

  2,晚上特别注意。无论在哪儿,尽可能在天黑前结束外面的旅程。

  3,复查房子周围的安全设施,一定要确保每个家庭成员都知道发生紧急事件时的应对方法。比如:铁甲咒和幻身咒,在有未成年的家庭成员的情况下使用依附显形。

  4,与你的家庭成员和密友之间确定安全提问,以防止食死徒利用复方汤剂化装成其他人。

  5,如果你感觉到你的家庭成员、同事、朋友或者邻居有一些异常行为,马上告知魔法法律执行队,他们很有可能中了夺魂咒。

  6,如果有黑魔标记出现在任何地方,不要进去,马上联系傲罗办公室。

  7,未经证实的目击表明食死徒也许正使用阴飞力。任何看到阴飞力或者类似的东西的人,应该立刻向魔法部报告。

  等等,这是魔法布刚刚法性的守则,也是为了让魔法界的普通巫师有一定的防御和抵抗能力。

  哈利在睡梦中打着呼噜,他的脸从玻璃上往滑下了一英寸左右,这使得眼镜更加歪向一边,他仍旧没有醒来。一个被哈利在几年前修好的闹钟在窗台上滴答滴答地走着,还有一分钟就要到11点了。

  睡在旁边的哈利手里握着一张羊皮纸,纸上写满了纤细、微微倾斜的字。自从哈利三天前收到这封信后,他已经把它读了好多遍了。虽然送来的时候信被紧紧地系成一个圆筒,但现在那封信已经被抹得很平了,正安静地躺在那儿。

  亲爱的哈利: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会在这个礼拜五晚上11点拜访女贞路四号,接你去陋居,你会被邀请在那里度过剩下的假期。要是你觉得合适的话,能否在去陋居的路上协助我做一件事,我会感到非常高兴的。我会在见到你之后更详细地解释这件事。

  你最真诚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及杜腾。

  虽然他早已经可以把那封信背下来了,但他还是从晚上七点开始,每隔几分钟就要把那封信偷瞄一遍,他靠着卧室的窗户坐着,透过那里可以同时看见女贞路的两头。他知道反复盯着邓布利多信件看是没有意义的;他早就派猫头鹰送去了他的“好的”,正如他被要求的那样,现在可以做的就是等了。

  不论邓布利多和杜腾来还是不来。

  大半个假期没能见面,他已经非常思念邓布利多和杜腾了。尤其是杜腾,两人是同龄人,感觉上更加亲近一些。

  虽然心中无比的期待,但是哈利还没有记着收拾东西。

  只需要和德思礼一家待两周就可以逃脱了,那似乎都美妙得不像是真的。他很难摆脱会有什么差错发生的感觉——他给邓布利多的信也许被猫头鹰弄丢了;邓布利多说不定不能来接他了;又或许那封信根本就不是邓布利多写的,那只不过是个骗局或者笑话,甚至是个圈套。

  哈利承受不了收拾好行装又必须再打开把它们都拿出来的失落。所以他为这次可能的旅行做的唯一准备,就是把它那只雪白的猫头鹰海德薇安全地关在笼子里面。

  就在闹钟的分针走到12的那一瞬间,窗外街道上的灯全熄灭了。

  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像闹钟一样把哈利唤醒了,他急忙扶正眼镜,把鼻子贴到刚才还贴着脸颊的窗玻璃上,两眼斜瞄着人行道。一大一小两个修长的身影拖着翻卷着的长斗篷走向了花园中的小径。

  哈利触电似地跳了起来,撞翻了椅子,他开始把可以够得到的所有东西一件接一件地抓起来,扔进旅行箱里。正当他把长袍、两本咒语书和一包土豆片从房间的这头扔到那头的时候,门铃响了。

  “是谁啊,深更半夜的?”他的姨父弗农·德思礼大声叫着从楼上的起居室走下来。

  哈利愣住了,一手拿着黄铜望远镜,一手拎着一双运动鞋,他完全忘了告诉德思礼一家,邓布利多晚上也许会过来。感觉又惊慌又好笑,他跨过旅行箱拧开房门,刚好听到一个深沉的声音说,“晚上好,你一定是德思礼先生。我猜想哈利已经告诉了你我要过来把他接走吧?”

  哈利三步并做两步地冲下了楼,但当还剩几级台阶的时候却来了一个急刹车,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他,无论何时都要尽可能地保持在他姨父的手能抓到的范围之外。

  门口站着一位又高又瘦的人,他银白色的长胡子和头发已经拖到了腰间。半月形的眼镜架在高耸的鼻梁上,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旅行斗篷,戴着尖顶巫师帽。在他身边是一身休闲装的杜腾,只不过在休闲装外还披着一件风衣,和周围的其他居民看上去没什么两样。

  弗农·德思礼的胡子和邓布利多差不多浓密,只不过是黑色的,他穿着一件深褐色的睡袍,用他的小眼睛使劲盯着来访者,仿佛不敢相信。

  “从您震惊和怀疑的表情来看,哈利一定没有告诉您我的拜访,”邓布利多愉快地说。“但是让我们假定您会热情地请我到您屋子里去。在这种动乱的局势下,在门口耽搁久了可不是明智之举。”邓布利多潇洒地走了进来,杜腾跟着他,在进门后随手关上了门。

  “上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邓布利多从他高耸的鼻子上凝视着弗农姨父。“我必须说,您的紫君子兰长得真好。”

  弗农·德思礼什么也没说,但哈利相信他就快要爆发了,果然不一会儿,他姨父太阳穴上的血管鼓到极限了,但是邓布利多似乎用了什么方式夺走了弗农的呼吸。也许是用由于他炫耀般的巫师装束。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就连弗农姨父也感觉得到邓布利多是一个很难被恐吓的人。

  “啊,晚上好,哈利,”邓布利多透过他那半月形的眼镜看着他,带着满意的表情。“好极了,好极了。”这些话好像惊醒了弗农·德思礼。目前就他所知道的,任何夸奖哈利“好极了”的人,都不会和弗农是一路人。

  “我不想动粗——”他开始用一种恐吓的腔调一字一句地念道。

  “不过,可怜、偶然的粗鲁还是如此经常地发生,这的确令人担忧,”邓布利多严肃地说完了这句话。“但最好什么话都别说,亲爱的朋友。啊,这一定是佩妮。”

  厨房的门打开了,那边站着哈利的姨妈,她戴着一副橡胶手套,一件便服套在睡衣外面。她通常会在睡觉前重新擦一遍厨房,显然她正在忙活。她长长的马脸上除了震惊以外,什么也没有。

  “阿不思·邓布利多,”在弗农介绍他之前邓布利多抢先说。“这位是我的另一个学生,哈利的同学,当然,我们已经通过信了。”哈利觉得用这种方式提醒佩妮姨妈他曾经给她送过一封爆炸信真是有些古怪,但是佩妮姨妈并没有提出异议。

  “这一定是你的儿子达力吧?”达力那个时候正透过客厅的门窥视着他们,他那金黄色的大脑袋从睡衣的条纹衣领里伸出来,看上去就像已经脱离了身体一样古怪,嘴巴因为惊讶和害怕而张得大大的。邓布利多等了等,显然是想看看德思礼夫妇有没有什么话说,过了一会儿,他笑了。

  “我们可以进屋谈吗?”当邓布利多从达力身旁经过的时候,他几乎是夺路而逃。

  哈利跳下了最后的几级台阶跟在邓布利多后面,手里仍旧抓着他的望远镜和运动鞋,在经过杜腾身边的时候,杜腾朝他挤了挤眼睛。邓布利多找了一个靠着火炉的扶手椅坐了下来,脸上带着饶有兴致的和蔼表情环顾四周。他看上去与这里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

  “我们……我们走吗?”哈利焦虑地问。

  “是的,我们的确要走。但在此之前我们还要讨论几个问题,”邓布利多说。“而我倾向于不在外面谈论这些事儿。我们还要打搅你的姨妈和姨父一小会儿。”

  “您真的决定要这样吗?”弗农走进了房间,佩妮扶着他的肩膀,而达力则藏在他们俩身后。

  “是的,”邓布利多简单地说,“就是这样。”

  他轻轻抽出了魔杖,微不可查的轻轻一抖,沙发飞了过来,打中了德思礼一家人的膝盖,令他们都瘫坐在沙发上。他又轻抖了一下,沙发又飞了回去。

  “这样大家都会舒服一些了,”邓布利多愉快地说。

  杜腾在一旁露出微笑,但其他人,嗯,显然是笑不出来了,房间里的气氛沉重的,几乎能把人压趴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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