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仗剑人间(22)


第五十六章

        气氛突然尴尬。

        宁馥能感觉到原女配的大脑在疯狂地运转着。

        ──她在非常努力地找寻对自己最为有利的解决方案。

        宁馥懒洋洋地开口:“现在回到林氏,  你只会是一个被可怜的,需要依靠他们的养女。20年的分离,你觉得自己可以直接取代林越越?”

        她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甚至根本没有立刻将原女配的灵魂逼回脑海自己重新操控身体。

        原女配知道这个道理。

        如果她成为真正强大的人,  比如……比如一个对于林氏报业无法拒绝的记者,甚至拥有令豪门忌惮的影响力……她是否就无须再扮演弱者的角色,等待那一点点被施舍的爱怜?

        那个“孤魂野鬼”,  似乎比她自己还要了解隐藏在她心底的感受。

        即使知道对方如同低语的恶魔,不过是为了让她答应继续走她选定的路,她也……

        她也无法拒绝恶魔的蛊惑。

        如果能始终高昂头颅,  谁愿意做一株菟丝花呢?

        所以,要怎样选择?

        三足鼎立的修罗场被主角无情地打破了。

        “不好意思,  我还有急事。”

        她其实有很多方法可以完美地拒绝小赵的求爱,  还让他对自己念念不忘,甘为驱使;她也有不少措辞,  能让林夫人对自己心怀愧疚,极力让她回到林家。

        但她不得不选择了她最对付不了的人——

        “毕业红毯后,我给您答案。”

        小赵呆愣愣的,  望着自己手中的一大捧玫瑰。

        听说宁馥要离开天南都市报,他就知道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就不存在了。

        他必须做最后一次努力。

        ——他在路上咬咬牙买了最贵的“玫瑰花求爱套餐”,  不过加双蛋的煎饼果子也没舍得扔,  万一宁馥饿了呢。

        她最喜欢吃报社楼下的那家煎饼了。

        果然,  他没有希望了么……

        林夫人同样僵硬地站在原地。

        明明、明明这孩子也知道了她们是骨肉至亲啊!林夫人心中认定了宁馥这个“忙”是借口,心中一痛,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去追,  只得看着女孩的身影朝远处跑去。

        钟华虽然很不满宁馥的态度,  但面对颓丧的还没开始就单方面失恋的小赵、悲伤的还没认女儿就面临女儿叛逆的林夫人,  他竟然还算是胜利者了。

        钟华此人,除了专业上愿意花心思,为人处世方面一点心也不愿费,一点弯也懒得拐。

        他半分不觉得自己在校招时驳斥了宁馥,现在又回过头来“真香”的行为有什么羞耻。

        他看错了宁馥,错了自然就要坦荡承认。

        只是……刚刚的宁馥倒是有些奇怪。几乎不像她。

        钟华把掠过脑海的想法甩开,转身跟了上去。

        c大门口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给毕业生们的寄语,今天正是毕业红毯的日子。

        这算是c大一个比较时髦的传统,每一届毕业生都有红毯可以走,每一个毕业生都可以拥有自己的高光时刻。

        红毯往往设在本专业学院楼的户外,周围设有学生们毕业设计和作品的展览以及学生期间的各种风采照片。在他们走过红毯、各自与师友们合照的同时,两块超大尺寸的电子屏也会滚动播出毕业生们提交上来的作品。

        那往往都是他们在校期间最优秀、最得意、最骄傲的个人作品。

        “宁馥学姐,你的作品还没提交……”

        新闻系的小学妹小心翼翼地问。

        一般毕业生们的红毯仪式都是由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来操持的,算是他们学生活动中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

        对快毕业的学长学姐们,工作人员都很客气。

        当然,对宁馥的这一份格外谨慎小心,是由于她近期愈演愈烈的名声。

        有说她金刚芭比动辄将一米八大男人甩来甩去、随手就能掰断木棍的;也有说她心比天高城府很深,准备进军娱乐圈,还同时在外面吊着好几个富二代的人;也有说她背景深厚,连新闻采写的一门作业都没交,忽然还拿了要做调查记者,其实早就敲定了工作单位……

        怎么说呢,这些传言实在算不上好听,而且每一条听起来都很离谱,可是偏偏每一条都能让人捕风捉影地找到那么一星半点的“证据”。

        倒也不全是假话。

        金刚芭比是真的,宁馥的力量值已经碾压百分百成年男性了;心机深也是真的,有原书恶毒女配阿香亲自盖章认定,她绝对是强手中的强手;新闻采写没交作业还拿了优秀也是真的,杜老师把她的锦旗弄了个复制品藏在学校的荣誉室里了……

        面对传说中力大无穷、心机深重、背景强横的学姐,负责播放毕业视频的学生会工作人员深感压力巨大。

        宁馥想了想,算了算日子,跟她挺温柔地道:“我不确定今天能不能赶上,如果可以的话,我发链接给你。”

        学妹讷讷地“嗯”了一声,不敢再打扰她,游魂般地“飘”走。

        ——学姐这很明显就是借口嘛。

        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毕业作品,平时的课程作业难道不能用吗……还是说,传言中说的都是真的,这位还在学生会任职过的学姐,居然连作业都没交就混了个优秀毕业生?!

        负责放视频的学妹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唉,今天她算是对学校幻灭了!

        他们学校的校训里还有勤以为学,信以立身这句话呢!

        就这jg

        宁馥倒是经这么一催才想起毕业作品的事,她百度了一下,今天中午12:30,就在中视一套的午间新闻后,她的毕业作品压了半年,总算可以播出了。

        她为这作品感到骄傲。

        其实当一个记者看着自己的报道时,并不一定将之视为“作品”。

        虽然它的形式可能是文字的,声音的,视频的,但它却不是一本小说,一段广播剧,一部电影。

        它是非虚构的,它的血脉和筋络,都是某一个人,某一群人,甚至这个社会和国家,存在的真实。

        记者,只是挖掘这种真实的人。

        “看见没,那是宁馥诶!”

        “……卧槽,她这穿衣风格什么时候走会小白花路线了?”

        “害,没准儿是金主喜欢呢,你们知道么,刚刚,就在学

        校门口,有人给她跪地求爱呢!”

        “不止!你们几个真是吃瓜都吃不全,当时还有一个贵妇人,还有一个好像是之前来宣讲的钟华主任,三个人撕巴她一个啊!”

        这传言越传越夸张,却也越传信的人越多,就像个传奇故事,记忆点总带着些不可置信。

        有外系的一路跟来看热闹,认出钟华,悍不畏死地凑上去问:“你赢了?陪她走红毯么?”

        c大的红毯算是学生们最隆重的毕业仪式,毕业生邀请家人、恋人、最重要的朋友来一起走红毯已经渐渐成了传统。

        好多人一入学就打定主意要找个男女朋友免得自己孤家寡人地走红毯,到了毕业季相约一起走红毯的孤寡青年更是争先恐后,生怕自己被落下。

        一个人走红毯,最重要的时刻无人见证,未免也太寂寞了。

        外系的学生不认识钟华,将他当成了小赵的情敌。

        自然也有本系的早发现中视调查记者部的钟华出现在这,有不少暗搓搓想上去搭话的,你推我我推你都缺少勇气。

        他们也在猜测钟华来这里的目的。

        “不会真的是来陪宁馥走红毯的吧……”

        “钟主任真的好帅嗷嗷,穿衬衣更好看了口水……”

        “他俩可能吗?钟华年纪奔四了好吗,说不定早成家有孩子了。”

        “奔四了我要是宁馥我也愿意啊!而且人家钟主任才34,成熟男人的致命魅力啊,你懂不懂!”

        女孩们开始脑补浪漫的剧情。

        说来也好笑。

        她们这样讨厌宁馥,这样厌恶她的野心和虚伪,甚至捕风捉影地传她私生活的谣言,但面对很可能“喜欢”这样不堪的宁馥的钟华,她们却十分积极地把自己带入了宁馥的位置。

        但钟华的回答却让竖起耳朵偷听的女生们心情复杂——

        “我们没有任何罗曼蒂克的成分,如果这是你想要问的的话。”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红毯的远端,穿一身白裙的宁馥正站在队列中,很快就要踏上。

        “她更适合一个人走。”

        做调查记者,就是要走一条暗无天日的路,一条独行的路。

        他们有伙伴,有后备,有集体,但在心灵上,注定要有更强大的承受力。

        因为很可能有某一处黑夜,需要他们自我燃烧,有某一处荒原,需要他们一骑独闯。

        这路,必须有自己走的能力。

        记者们很多重要的时刻,是没有见证的。

        一篇报道写完,他们就要奔赴下一个新闻现场,一些人出现在他们的故事里,但却很可能在也不能见面。他们永远在那条通往黑暗的路上——

        因为是擎火炬的人。

        在毕业典礼上一个人走红毯,宁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悲,坦坦荡荡接受了大家同情和好奇的目光。

        大家都想不到,一向以优秀著称的宁馥,竟然会独自出现。

        在踏上红毯的最后一刻,她把中视一套的直播链接发给了学妹。

        学妹顾不上看内容,直接就点击了播放。

        “我叫宋武,家在黑省春市,我十四岁了。”

        “救救我……”他说。

        “我叫李家龙,家住大樟树县,今年十七岁。”

        “其实也没所谓,流浪要饭也没什么不好,学会少挨打就好过了。”但当他被问到是否想回家的时候,他沉默了。

        “我叫陈晓军,家住南华市福田镇五里屯,我三十三岁。”

        “我要回家啦,我要回家啦……”他灰白的眼中噙着热泪。

        在花团锦簇,充满气球装饰的红毯现场,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张肮脏的脸。

        他们是一群乞丐。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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