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素手执起一张画卷,清冷的芳香夹杂着阳光扑面而来,秦师爷差点就流鼻血了。
他不知何时祭司大人下的高位,又走到自己的面前,可这般近距离的接触,有生以来还是头一遭。
只觉得自己气血翻腾,脉象逆流,再撑下去,怕是要暴毙而亡。
“烬阳公子,竟不知,你就是那久不上任的县令。”
面纱下的她樱唇勾起,笑声如清泉般动容,额间桃花妆在这一笑中摇曳生姿,娇如芙蓉绽放,嗔似玫瑰饮露。
你见过雪花飞舞么?
积雪融化渐渐消散,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
一句“久不上任的县令”,在人群中顿时炸开了,纷纷跪拜,吓得他赶紧喊着快起来。
其实他不想公开身份的。
秦师爷看着那张画从天而降,那熟悉的印鉴,脑袋一下子就空白了。
对了,官府的印章,不都是一个么?
一拍大腿,秦师爷赶紧撩起袖子,找了起来。
“不用找了,你手里那个,是假的。”清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假的?
“咳咳,真的在这。”到底是瞒不住了,这小妮子,眼睛太亮了,不过是出现了一小会的功夫,她就看出来了。
看到一个小件对着自己飞过来,秦师爷赶紧接着,反反复颠着,还用牙咬了一口,证明是真的才咧着嘴说了句,“嗯,是真的,咬不动。”
问题是,昨晚不是放好了么,怎么又跑到这烬阳公子这里了。
秦师爷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当然,烬阳公子也想不通。
摇着尾巴左瞧右瞧看画的雪影,倒很是开心,坐在一旁的夫子却是想跳起来了。
“我想,这里需要个解释。”纵然不明所以,云里雾里,秦师爷还是觉得,自己缺一个解释。
比如,他其实是知道,为什么新县令久久不上任。
又比如,今天的试题,其实都不是之前已经出好的。
此时秦师爷心里就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拉都拉不住。
“住口。”
异口同声,鸦雀无声。
连雪影都忍不住“嗷呜”了一声,悻悻闭了嘴。
“阿霁。”烬阳公子唤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像是受了百般委屈。
大庭广众下,被一个男子叫做“阿霁”,祭司的脸是挂不住的,忍不住给了他一记白眼。
这般亲昵的称呼,她、受、不、起!
不是冤家不聚头。
秦师爷在考虑要不要转职去摆摊算命,貌似自己挺有天分的。
“话说祭司大人,您是怎么看出来,烬阳公子是县令的呀?”好奇心很重,秦师爷真觉得自己最近憔悴了。
摊上了这两个主子。
祭司大人很不高兴的甩给他那张画纸,外带又白了烬阳公子两眼。
但烬阳公子很是受用,一点悔意都没有。
虽然刚才祭司大人很是生气,后果也很是严重,但画卷倒是一点都没损坏。秦师爷在心中不禁为祭司大人十分钦佩,同说书人口中的,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
秦师爷小心地将画卷铺陈在桌子上,几个评审眼睛都直了。
夜,刚刚暗下来,浓雾层层弥漫、漾开,熏染出一个平静祥和的夜,似乎是起了雾,月光,像一匹银色的柔纱,从窗口垂落下来,笼罩在一片光晕中,林木青青,苍烟蔼蔼,林烟深处,似乎能听见“沙沙”作响。
似有一个窈窕秀丽的影子,身周寒烟淡淡,有如轻纱笼体,回眸顾盼,仅用轻纱拂面,一袭白衣,容貌俊美,星眸倒映着堪比冰山之巅的寒气,周身透着一股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漠。墨发流云般倾泻而下,散落腰际,气质高雅出尘,似九天宫阙之上的谪仙。
微仰的脸精美剔透,平静温和的黑眸溢出无波无澜的淡然,却如深海般难测。
她踏着月光而来,宛若仙子。
这画极是用心,画眼最难,可那双如出一辙的眼睛,根本无法相信,这是随意而作,定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亦或者,是临摹了多次,才画的如此相像。
画像的角落,一个小小的印鉴,仔细查看,果然是县令的印章。
“阿霁,牧之幸不辱命。”
那日的话语如魔咒般现于眼前,她觉得自己真要疯了,才会把这张画公布于众。
所有人都在赞赏烬阳公子画技了得,只有她知道,这是他在对她宣示,宣示自己记得曾经的一切。
不是说好两不相欠了嘛,这会找上门来是想砸场子么?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把他给丢进烟波江里。
怎么一遇到他,她的生活就被打乱了。
果真是命中的克星,她想着,还不如当初见死不救,一了百了。
“邢牧之,你可知我名字?”
莲步微动,她已来到了烬阳公子身边,密音传话,还是无意中发现的一门独技,一直没用得上派场,这会倒是用上了。
东岳人好香料,不说达官贵族,便是小老百姓,也惯爱用一些香料,使自身散发出香味。
大概是常年缠绵病塌,与药丸为伴,他的身上,有些淡淡的药香,并不刺鼻,反而很是安心。
说罢,整个人都放松了。
双眸转动,她偏不信,他还能有多大的神通,连这都知道,且不说府里的老人,喊得都是“大小姐”,临川百姓喊得是“祭司大人”,自己的名字,就算圣上也无从得知。
当年,还是她刚出生之时,昭王府报入皇宫,是以“云府,诞一女”称呼的,后有圣旨昭告天下“霁”字唯云家之女可用,乃禁字,故世人皆以为云家独女,名讳“云霁”。
“阿霁”,他想了想,附耳过去,唯恐唐突了佳人,用仅二人听得见的声音,“初霁,初落萧萧,寒上雪霁。”
她听见了世界崩塌的声音。
云家有女,初落萧萧,寒上雪霁。
这句话,还是父亲告诉她的,连她母亲,都不曾得知。
云初霁,云初霁。
母亲临终前,一直看着她,满脸的血污,却不敢触碰到她,她很想去拥抱她,却被严疾厉色呵斥住了。
“我多么,想叫一声你的名字,可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那夜,她呆呆的被父亲强行抱了出去,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自己的名字,想让她听见。
可母亲,再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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