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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景枫一听,本就窝着的火,燎原一般的烧了起来,他居然也敢说这种话!

  再一反手,景枫便将于全泰腰间的剑抽了出来,冲着天涯便刺了过去。

  天涯从小便被训练过,身手何等敏捷,况且……他此刻也没有寻死的心,居然用手上的剑挡了景枫一下,竟避了过去。

  楼光启与于全泰对望一眼,心中都大惊不已,他们都不如景枫的身手,那一剑,景枫是动了真格的,换成是他们也都档不过的,却不想,这个低了他们很多修为的暗卫居然可以档下。

  别说他们了,便是天涯自己,在出手的时候也吃了一惊,身体里的内力,如何会突然这般充沛起来?

  细细回忆了一下,天涯大张了嘴巴,这才明白,为何当日夏樱会叫他将那朵蘑菇吃了下去,莫非……他吃了的那东西,正是景枫叫暗卫找了十几年的肉桂?

  直到于全泰与楼光启双双将他围起来之后,天涯这才发现自己究竟是做什么,忙把手中的剑丢掉,脸色寡白地跪在地上不再挣扎。

  “很好!”景枫冷声一笑,“你是自朕登基以来,第一个敢反抗于朕的影卫!”

  “陛下!”天涯惊呼了一声,“属下绝无二心!”

  眼前突然闪过林子里,有一个女子的眉眼,心里微微一痛,连当面道谢也做不到了啊!天涯任从命地合上了眼睛,等着景枫最后的宣判!

  感觉到景枫在一步步地接近,天涯的身子不由的有些发抖。

  景枫停在了天涯的面前,“你……喜欢她?”

  天涯猛地张开了眼睛,不,不不!他想否认,然而,话到喉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子里,她的脊背那么纤瘦,却又是那么的坚定!她一步一步,竟一路将他背了回来,他只是一个见不得天日的暗卫,而她,不但是一国之母,更是四国闻名的靖安王爷啊!

  “是!”反正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天涯缓缓地点下了头,竟没什么顾虑了,他的眸子坚定,直直地看着景枫,双手用力地捏了起来,“我从没有见过夏姑娘那样的女子……”

  楼光启吞了吞口水,暗暗为天涯叹息了一声,若是之前,他还有三分活命的机会,那么,到了现在……这便是连一点活下去的可能都没有了。

  景枫这个时候已经将剑给丢到了地上,他的掌心中缓缓地凝聚了极大的力量,连地板上的灰尘也开始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他这是要将天涯的天灵盖给生生拍碎啊!

  “陛下!”景枫刚将手抬了起来,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女子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司徒青怜!

  紧跟在司徒青怜身边的那女子一身黑衣,一把暗蓝色的龙渊剑,不是夏樱还能是谁?

  景枫的眸子微微一凝,手上的内力一下子便散得干干净净,他不想当着夏樱的面杀人,至少……不想叫她看见他杀了那个她亲手救回来的人!

  司徒青怜的声音软糯如梨,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天涯,她问,“这……这是怎么回事!”司徒青怜眯着眼睛,“这不是暗卫么?他怎么惹你生气了?”

  景枫铁青着脸并不回话,夏樱不说话,直往屋中走去,四下看了一圈便又踱步到景枫面前,“老鬼呢?丫环说他在你这里。”

  天涯往后缩了一缩,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他最大的想法便是看她一眼,如今,夏樱便在面前,天涯却反而不敢抬眸多看一眼,仿佛每瞧一下,对于这个女子而言都是一种亵渎。

  “你不求情么?”景枫没有回答夏樱的问题,反而一声笑了起来,“这可是你一路背回来的人,我现在要杀他……你都不想求情么?”

  夏樱居高临下地看了仍垂头跪在一边的天涯一眼,淡没地回道,“他是你的人,我能救他一次,救不了他一百次,他又不是我的谁……你要杀他,如若他反抗,我或许能帮衬一二,可若他连努力挣扎都不会……我救他做何?我走了,你再杀了他,这反倒浪费了我的时间。”

  天涯虽是垂着头,可是,却还是能感觉到夏樱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移了开来,心里,不由的一涩。

  景枫微微眯起了眼睛,看样子,竟是心情非常好的样子。

  夏樱字字句句敲在天涯心口,他咬了咬下牙,猛地将头抬了起来……自救?反抗?这些思想,做为影卫,从来没有人这么告诉过他,从小到大,他们被灌输的只有一种思想,那便是服从与忠诚!

  “那好!”景枫冷声笑了起来,再看天涯时,身上已经带上了寒意,“那么……如果我在你面前杀了他,你不会出手吧!”

  景枫问话时候,又重新冲着天涯的天灵盖打了过去,原道天涯会乖乖受刑,可是,听了夏樱的话,天涯却一打滚躲了过去,虽伤了肩头,可命倒底保住了。

  “夏……夏姑娘,我不想死!”天涯的眼里带着别样的光泽,“我……我不想死!”

  夏樱顿了一下,打量起天涯来……他这一瞬间眸子里面绽出的求生欲叫夏樱也吃了一惊。

  “我想活下来!”许是过于激动了,天涯的身上竟有些微微的地发抖,“我想把姑娘和项轻的救命之恩,一道活回来!”

  夏樱别过眼睛,并不理会天涯,“景枫想杀你的话,在华褚,谁都救不了你。”

  天涯眸中微微一灰,虽黯了几分,却并没有死寂下去。

  顿了好一会,夏樱方看着景枫道,“你让他出宫,给他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可以叫人去追杀他,我绝不干涉,他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如何?”

  景枫一拂龙袍,“他本必死无疑,可你既开了口,我便答应你!”夏樱对待天涯并不在意的态度,还是让景枫很满意的,否则……他绝不会答应这种条件的。

  空锡楼里的耳目遍布天下,天涯便是成了精也不可能逃过他的追杀,景枫只道,答应了,也不过是让他再多活三天而已,他何必去与夏樱叫劲呢?

  天涯咬紧下唇,双拳重重地捏了起来,他自然也是知道这样的胜算何其微小,然而,有了总比没有的好,他……真的不想死!

  “夏姑娘!”天涯唤了一声,嗓音里有了太多的情感,然而,等真到了开口的时候,却什么都听不出来。

  深深地看了夏樱一眼,天涯没有道谢,有些人,有些事……已经不是一句谢意可以表达出来的,也许,对于夏樱而言,这不过是轻飘飘一句话的功夫,然而……这,或许也是天涯改变一生命运的一个重要的契机。

  “天涯若还有机会,再见之时,必以命相报。”对着景枫,天涯可以毫不犹豫地跪到地板之上,然而,面对着夏樱,他却只能够把腰深深地弯下去,不是要维护一个男子的尊严,只是,这天下间,他能为此下跪的人实在太多了,可是,能让他心甘情愿弯腰的,唯一人而已。

  “好自为之!”夏樱淡淡地开口,将脸扭到了一边,天涯看得明白……夏樱是面向大夏的方向,她的意思是在告诉天涯,他可以往大夏逃去。

  天涯点头,转身,大步而去……

  “希望还能见到你!”

  隐隐约约,天涯似乎听见夏樱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于是,之后的危机,他都靠着这几七个字挺了下来。

  司徒青怜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这才开口问道,“是啊,景,鬼先生呢?他不是已经离宫了吧?”

  “你们找他干什么?”空气之中似乎还剩余着老鬼身上的香味,景枫想起老鬼的声音,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很重要么?”

  司徒青怜脸上的表情有几分不自然,看了好一会后,她才开口,打量着景枫的神色,司徒青怜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潇湘……潇湘说,溪黎妹妹,可能……可能不行了!”司徒青怜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几乎已经带上了几分哽咽,眉眼中带着泪意却又强自忍耐着。

  景枫脸上一僵,好半天后,他猛地地拂龙袍,冷冷地笑道,“快不行了?朕前几年给她准备好的棺木正好没有用处。”

  司徒青怜闻言,眼睛睁得很大,“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景枫面色不善,轻哼了起来,见夏樱也在等着他的答案,这才带着几分怨气地说道,“老鬼已经离开了,快半个时辰了。”

  夏樱捏着龙渊,手骨一紧,没等她走去出,再去找老鬼,便见眼前晃出一抹红影。

  “阿樱!”百里凤烨柔和地唤了一声,凤眸轻眯着,发头微微有些凌乱,好像刚才有与谁打斗过一般。

  “百里凤烨!”连夏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里何时染上了些许喜悦,“你怎么来了?你刚去哪了!”

  “讨厌!”老鬼捂着脸,从百里凤烨身后闪了出来,“人家才不要见樱樱……”

  他的脸上的那条纱被风一吹,带了一股轻淡的兰草香味,“樱樱,你转过去,快点转过去!不许看人家!”

  老鬼急得跳脚,捏着兰花指,指着百里凤烨告状,“樱樱,他太可恶了……”老鬼说哭就哭,泪水下子便打到了面纱之上,“他……他把人家的纱给揭了下来,还说人家丑,樱樱,你说他可不可恶!”

  夏樱咳嗽了两声,没敢回答。

  “樱樱,人家可跟你说……”老鬼正要发表什么长篇大论的时候,夏樱一把拽住了老鬼橙色的衣袖,“先跟我去救了人后再说。”顿了一下,夏樱又开口接道,“上次给我制了雪莲药的姑娘也在……我答应要让你们见面的。”

  老鬼听到这里,这才止住了哭声,“真的么?樱樱可不要骗人家!”老鬼摸着自己的脸,“她的医术不错唉,说不定能治好人家的脸!”

  老鬼说完这话,这才欢欢喜喜跟着夏樱往归海溪黎的宸宫走去。

  夏樱带着老鬼,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要用跑的了。

  “别怕!”肩头上突然覆上了一只温暖的手,百里凤烨的声音好像冰山上的泉水,清凉的浇平了夏樱满心里的焦燥,“她不会有事!林阮思已经在看了!”

  夏樱淡淡地回笑了一声,“我知道!”

  盯着百里凤烨的一双凤眸,夏樱苦笑了一声,“百里凤烨……你真不应该离开大夏与我一道来华褚,你看,害得我突然觉得,没有你,我做什么都不习惯,好像什么都做不好一般。”

  身子微微一顿,那红装男子心口起了一股涩意,这种涩并非苦,只是因为太过于难得了,以至于一时不敢相信罢了!

  百里凤烨从来没有想过会从夏樱这样独立的女子口中听到一句……我很依赖你这样意思的话语。

  “真的么?”百里凤烨声音压得很低,嗓子里带着某种叫人心动的旋律,“那凤烨会尽量不让阿樱不习惯的。”

  他没有肯定地说不会,却只说了一个‘尽量’,足见,他是认认真真地思考过的。

  “阿樱!”夏樱并没有感觉到百里凤烨轻拍在她发上的手掌有几分颤抖,“别太着急!”轻声叹了一口气,那双凤眸之中流露出了一股让任何人看见都会觉得温暖的神情,“修黎若见了这样,定会……”

  夏樱心里一跳,缓缓点了点头,慢慢地扬唇而笑,即便这个笑看起来很僵硬,可是,夏樱却还是让自己表现的很轻松的样子,虽然他们一直不想把归海修黎当成一个孩子去教育,然而,这些却只限于处事之上,从情感上来说,她与百里凤烨都不希望他过早地承受痛苦。

  “哟!”司徒青怜追了过来,在夏樱和百里凤烨身上来回看了看,这才道,“这么甜蜜恩爱啊,难怪咱们陛下的脸色这般黑!”

  百里凤烨眯着凤目,对着司徒青怜笑道,“难道他还有和颜悦色的一面?”说着,故做不知的摇了摇头,“有么?凤烨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司徒青怜轻笑了起来,看了景枫一眼,却没再说什么了。

  几个人快速地来到宫门之外,还没进门便瞧见潇湘一脸泪痕地站在树下,而她的身边则是一身参绿色锦服的欧阳逸仙,

  “归海溪黎呢?好些了么?”夏樱和百里凤烨一道走到这两人身边,“修黎呢?你们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看着?”

  潇湘直咬着下唇,看见夏樱,声音便越发地哽咽起来,“他……他不进去,他不愿去见溪黎最后一面!”

  夏樱张了张口,打量起欧阳逸仙,只见他垂着头在数钱袋,可是……他的眼神却是飘乎的,完全没有集中在铜板之上,余光不时地瞟着屋里。

  夏樱一皱眉,没有多说什么,“她的病是不是与你有关系?”

  欧阳逸仙闻言,猛地抬起了头,“在下……在下……”

  夏樱打断欧阳逸仙,“我只知道……那天她去给我说守皇往事的时候,看起来还很好,可是……在看了你的那服画之后,她便变了个样子!”

  欧阳逸仙身上被洗得半新不旧的锦服开始有些抖动起来,他手上的那个绘猫钱袋好像也已经捏不住了,再一晃神,果然,一手的铜板全都往地板不滚去了。

  “她醒了便也罢了,她若死了,有你一半的责任!”说完这话,夏樱转身拉过老鬼的橙色衣裙便走进了屋里、

  里面只有归海溪黎和林阮思两个人……

  “本姑娘越来越发现……皇宫里都没一个正常人!”一边说着,林阮思一边往归海溪黎身上施着针,“都是一群疯子,好好的,一个二个非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真晓不得你们是怎么想的。”

  老鬼张了张口……“锦,锦凤华针,真的是锦凤华针!”老鬼说着,一下子把夏樱抱了个满怀,揉了揉眼睛,老鬼只道,“樱樱,人家真的看见了锦凤华针了!”

  哪怕这个人是老鬼,可百里凤烨依然有些不悦,不着痕迹地将两个人分了开来。

  归海溪黎淡淡地抬头看了一眼,她似乎是在等着谁!

  见到床前的那人是夏樱和百里凤烨,归海溪黎的眸子里没有惊讶,好像已经料到她会来一般,只是,她的脸上却多出了几分苦涩,似乎正在为不是那人而失落……

  “我就想着你们会来!”归海溪黎的声音已经无法形容的虚弱了,夏樱怎么也无法想到,几天前与她说着关于四幅画的往事时,她还是那么明亮疏远,只一晃眼,她再见她时,她居然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纵然已经在病中了,可是,归海溪黎身上带着的疏离之感却一点都没有削弱,哪怕她就在与你说话,你还是会觉得,这个人是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空灵!

  归海溪黎将目光移到了百里凤烨身上,“百里……先生,我走了以后,还希望你……”苦笑着,归海溪黎的泪水便掉了下来,“我知道慈母多败儿,可是……可是,还是请先生待他好一些。”

  百里凤烨张了张口,好一会后才道,“凤烨只当得了严师,慈母的角色,只有你可以!”

  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归海溪黎再不说话了。

  身上的银针起了又落,落了又起,“百里凤烨!”林阮思轻声而笑,眉眼弯弯,“姑娘我昨天晚上梦见你了。”

  百里凤烨咳了两声,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夏樱身后。

  冲着夏樱做了个鬼脸,林阮思伸了伸舌头,“你最讨厌了!”

  老鬼已经回过神了,这么一会已经去抚归海溪黎的脉搏了……

  哪怕老鬼蒙着白纱,可是,夏樱却还是可以透过老鬼的眼睛感觉到归海溪黎病的严重!

  “自从姑娘从君子谷离开的一日起,我怎么就没有一天清闲的日子?”林阮思碎碎念道,“本来没有事的身子,我就想不明白了,究竟要如何伤心才能变成这样,本姑娘被百里凤烨抛弃了无数回都没有要死要活的,你们这些人怎么就这么脆弱?”

  夏樱哑然失笑,望着身后的百里凤烨,“她很可爱,不是么?”

  百里凤烨眸子黯然,“阿樱,凤烨说过……”

  “我知道,我知道!”夏樱举手表示认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樱樱!”老鬼摸了摸脸上的白纱,确定已经将脸上的痘子遮了,这才欢欢喜喜捏着兰花指抚了夏樱额前的一缕发丝,“人家可想樱樱了。”

  夏樱扫了那白纱一眼,颇了几分惊愕,“这么久了,你脸上的痘还没好么!”

  老鬼一听,身上一僵,突然一扭身背对起夏樱来,“樱樱最讨厌了,你是不是在嫌弃人家!”

  说罢,屋子里便是一阵嘤嘤的哭泣之声。

  夏樱嘴角抽搐了几下,将目光投到百里凤烨身上,颇带了几求助的意味。

  百里凤烨轻扬了扬眼角,带着几分笑意,摸了摸鼻子做出一个无能为力的样子。

  直到归海溪黎的咳嗽声将老鬼的哭声盖了过去,老鬼这才止住眼泪。

  夏樱走到床前,将归海溪黎从床上抚直了,轻拍了拍她的背,又缓缓地注了几分内力,那咳嗽声方才渐渐弱了下去。

  归海溪黎把要说的话都告诉了夏樱和百里凤烨,止住咳嗽之后,她便缓缓合上了眼睛。

  林阮思依旧在帮看病,让她吃药她便吃药,让她按太阳穴她便照着做,可是,哪怕她如此配合,却依然给人一种抗拒与反抗的感觉。

  扎了好一会的针,林阮思终于忍无可忍,一声吼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林阮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狠狠地瞪了归海溪黎一眼。

  归海溪黎并没有理会任何人,好像很累似的,翻了个身,继续闭着眼睛。

  林阮思叹了一口气,反手将归海溪黎身上的所有银针通通都拨了,赌气似的说道,“姑娘我不救了!”

  “为什么!”潇湘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一下子跪到林阮思脚边,“姑娘你行行好,你不是从君子谷出来的很厉害的大夫么?你怎么能不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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