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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第二百五十六章


厢房内的氛围轻松热闹。

        上午在跑马场上打雪仗时,  四兄妹就凑在一块儿讨论过沙俄人的身份,有上回在五台山上偷听墙角的教训,这次他们准备直接开门见山地询问自己汗阿玛了。

        胤禔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康熙挺高兴的,  觉得眼下是难得的“吃瓜”好机会,  就往左偏了一下头,  紧跟着又用左手肘轻轻撞了撞坐在身侧圈椅上的胤礽。

        胤礽转过脸,瞅见自己大哥对他挤眉弄眼的动作,  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将右手攥成拳头挡在嘴边轻咳了两声,又用左手轻拍了几下圈椅扶手。

        胤禛听到太子一哥发出来的信号后,  就身子微微前倾,伸长右胳膊拽了拽恰好站在他身前的四妹妹。

        坐在胤禛和胤禔中间的三阿哥胤祉看不懂俩哥哥和四弟是在干嘛,  但四个人坐在一排,兄弟仨都动了,  他也不好不合群,于是也跟着转了转脖颈,用手指敲打着圈椅扶手。

        只不过他的动作比较大,  将并肩坐在主位上的皇贵妃和康熙的视线全都吸引了过去。

        康熙将几个孩子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不禁往上挑了挑眉,心里也明白这一群小兔崽子们是在打什么主意。

        果然下一瞬他就瞅见自己穿着粉色冬袍的小女儿先是困惑地转头瞥了四个“废物”哥哥一眼,紧跟着漂亮的杏眼一亮,  立马笑得甜甜的,  迈开腿朝他这儿快步走来。

        “汗阿玛啊,您能不能给我们说一说咱在半山腰的木屋里捉到的那俩罗刹人是干什么的呀?”

        恪靖站在康熙和皇贵妃圈椅中间的红木小桌子旁,  伸出胳膊拎起桌面上的紫砂壶给康熙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亲昵地倚靠在圈椅扶手上,杏眼亮晶晶地笑着询问道。

        她这话一出口,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移到了康熙身上。

        连坐在皇贵妃小腿前的羊毛地毯上,围成一圈,玩儿沙俄套娃的小九、小十、小十一和小十一都齐齐放下了手中的玩具,纷纷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瞅着康熙。

        坐在皇玛嬷旁边的双胞胎虽然不明白四姐姐在说什么,但也有样学样地都噙着盛有甜牛乳的吸杯嘴,抱着吸杯吸一口牛乳,随后就瞅一眼他们汗阿玛。

        康熙端起自家小棉袄给他倒的普洱茶,视线扫了一圈看到老的、少的、大的、小的全都目含期待地瞅着他。

        想起上午时自己在跑马场上的遭遇,康熙觉得他终于能扳回一局了,就抬起右手拍了拍左肩膀有气无力地说道:

        “唉,朕咋突然觉得肩膀有些发酸,如果有人来给朕捏捏肩就好了。”

        “主子,奴才这就。”来。

        站在圈椅后面的梁九功话都还没说完,就抬起腿打算往前走,胤禔就忙从圈椅上站起来,边捋着袖子,边将梁九功的身子挤过去,大大咧咧地积极道:

        “放着爷来,爷来,汗阿玛,爷的手劲儿大!”

        康熙看到咧着嘴,憨笑着朝他跑来的大儿子,眼皮不由狠狠跳了一下。

        好在胤禔也不算真傻,等着从他汗阿玛嘴里扣秘密呢,捏肩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宫人们有技巧吧,倒也算凑合。

        感受到大儿子适宜的捏肩力道后,康熙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了下来,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皇贵妃摇头笑道:

        “唉!这饮茶没有茶点配,倒是少了些滋味。”

        晴嫣知道康熙这是在“报复”她那迎面一雪球,嘴角不由抽了抽,可她也想搞明白罗刹人的来历,忙识趣地将自己爱吃、放在手边的梅花糕、桂花糕、芙蓉糕一盘不剩的全都推到了康熙跟前。

        康熙扭头淡淡扫视了一眼温热的糕点,摸着上唇的黑色短胡茬,慢悠悠地说道:

        “梅花糕太甜,桂花糕粘牙,芙蓉糕咬着会掉渣,朕不要吃,朕想吃肉干。”

        “肉干?”

        皇贵妃听到这话就低头在桌面上扫视了一圈,发现用那蒙古肉牛做的五香牛肉干早就被孩子们你一根我一根吃光了。

        其他的阿哥、公主们也发现牛肉干没有了。

        吃得胖乎乎的小胤俄见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才刚伸出小手捂着自己拴在腰间的零食袋子,下一瞬就看到哥哥、姐姐、弟弟们全都瞅向了他。

        小胤俄一激灵,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办呢,紧跟着他的小身子就腾空了。

        皇贵妃弯腰将盘腿坐在她身前羊毛地毯上的小胤俄抱在自己大腿上,对着他小耳朵温声说了几句悄悄话。

        小十用清澈的睡凤眼瞧了瞧他汗阿玛,随后就一脸肉疼地将小手伸进自己拴在腰间的零食袋子里。

        众人就看着小十在他零食袋子里摸了好一会儿,只摸出了一根用透明油纸包裹着的五香牛肉干。

        小胤俄低头瞅瞅牛肉干,然后就隔着小方桌,探着小身子依依不舍地塞到了康熙手里。

        “呵~就一根儿啊?这还不够朕塞牙缝儿呢!”

        康熙用手指捏着牛肉干,颇有些“嫌弃”地说道。

        “小十,你把你的牛肉干全都掏出来,等九哥长大了,我让你天天吃牛肉!”

        小胤禟按着羊毛毯子爬起来,小身子挨着皇贵妃的腿,“啪啪啪”地拍打着自己的小胸脯,给小胤俄画着大饼。

        小胤俄很不舍自己的牛肉干,但因为很听他九哥的话,又憧憬着以后能“天天吃牛肉”的美梦,只好瘪瘪嘴,闭上眼睛又将肉乎乎的小手探进零食袋子里,掏呀掏,没一会儿就将他的牛肉干全都贡献了出来,交到了九哥手里。

        小胤禟用两只小手捧着小十的私藏牛肉干,迈着两条小短腿儿走到康熙身旁,一股脑儿地全塞到他们汗阿玛大手里,仰着小脑袋,桃花眼亮亮的奶声奶气催促道:

        “汗阿玛,你快说啊,那俩人究竟是不是大坏蛋啊?”

        康熙笑呵呵地将牛肉干抓到手心里,半点儿都没有抢自己儿子零嘴吃的羞耻,只有自己扳回一局的舒畅,低头将牛肉干外面的透明油纸一一撕开,随后就一把将所有的牛肉干全都塞到了自己嘴里,两颊撑的鼓鼓的。

        心中还希冀着汗阿玛会给他留一根牛肉干的小十,一睁开眼睛就瞧见这令他心碎的一幕简直是晴天霹雳,小嘴瘪了瘪,睡凤眼里立即升起一层蒙蒙水雾,转头将小圆脸埋在了皇贵妃怀里,晴嫣也忙搂紧小奶团子轻拍着哄他。

        “皇贵妃、小九、小十都使唤了,大儿子是自己送上来的免费劳力。”

        康熙边咀嚼着嘴里的牛肉干,边在心里想着,瞄到端坐在圈椅上的胤禛后,细长的丹凤眼眯了眯,随后伸长两条大长腿,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道:

        “哎呀,这肩膀不酸了,腿却开始发麻了,麻的朕脑子都有些不清楚了。”

        康熙作里作气地嘟囔道。

        坐在软榻上的皇太后看着自己便宜儿子这“作精”样子,也有点儿没眼看了,用膳时,她也听说了上午皇上的惨样,知道驾狗车的“罪魁祸首”还没有被使唤呢,作精儿子肯定是不会罢休的。

        一个、两个、三个的,胤禛也渐渐搞明白他汗阿玛的“复仇”心理了,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圈椅上站起来,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轻手轻脚地走到软榻边,将专心喝牛乳的小十四俯身抱起来。

        闭着眼睛的康熙正纳闷四儿子咋还不快点儿识相地赶紧蹲下身子给他捶腿呢,突然感受到有人正在拉扯他的冬袍下摆。

        康熙睁开眼睛,就瞧见胤禛不知何时竟然悄摸摸地将喝牛乳的小十四给抱到了怀里,两人现在正站在自己腿边呢。

        “汗阿玛,您腿麻的话,不如儿子抱着小十四让他给您撸撸腿,抻抻筋,您也能好受些?”

        胤禛搂着小弟弟极为真诚,笑眯眯地对康熙讲道。

        康熙看着嘴边挂着一圈乳白色奶渍的小儿子,嘴角狠狠抽了抽。

        小十四那力道是给人抻筋呢?还是给人断腿的呢?

        他就知道四儿子是最精的!

        没能欺负到胤禛,康熙只好坐直身子轻咳两声,伸出两条胳膊将喝牛乳的小儿子给抱到了大腿上,淡声回答道:

        “不用了,小十四的年龄还太小了,朕就不麻烦他了。”

        “哎,行,汗阿玛,那小十四的腿现在刚好挡着您的腿呢,儿子想给您捶也没办法了,汗阿玛您不会介意的吧?”

        早已意料到自己汗阿玛会说这话的胤禛,眨了眨与康熙如出一辙的细长丹凤眼,指着小十四的小短腿儿温声道。

        康熙听到这话,不禁一呆,才搞明白胤禛心里打的小算盘,假如现在他将小儿子给高高举起来,重新让四儿子蹲下来给他捶腿还来得及吗?

        皇太后看到自己便宜儿子再度吃瘪的样子,实在是没能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搂着身侧的小十三,笑着给便宜儿子找了个台阶下:

        “玄烨,你这身子也舒服了,还是快些给哀家说说那罗刹人究竟是咋回事儿,哀家看着他们可不像好人啊。”

        康熙没好气地瞪了鸡贼的四儿子一眼,随后转过头看着坐在软榻上的皇太后,一脸认真地解释道:

        “皇额娘,您还真猜对了,那俩罗刹人身上揣有手铳,都是沙俄很厉害的杀手。”

        “手铳?汗阿玛难不成他们真得是毛子们派来暗杀咱的?”

        胤禔闻言一惊,手下的力道无意识就收紧了。

        康熙感受到肩膀一痛,忙抬起手拍着大儿子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背骂道:

        “保清,你快给朕松手,真是笨手笨脚的。”

        “啊,汗阿玛对不住啊,爷主要是太吃惊了。”

        胤禔回过神来,低头瞅见他汗阿玛肩膀上的衣服都已经被他的手劲儿给拧皱了,忙讨好地抚了抚发皱的地方,尴尬地摸着脑袋笑道。

        康熙活动了一下肩膀觉得蛮疼的,估计八成是有淤青了,可真是后悔死答应让胤禔这个憨小子给他捏肩了。

        “大阿哥,要不还是让奴才来给皇上按摩吧,您回自己的位置上吧。”

        梁九功笑着走上前用手推了推胤禔的身子,胤禔也忙心虚地用手指摸了摸鼻梁,快步坐到了胤礽身侧的圈椅上。

        知道“手铳”威力的几个大孩子,脸上的笑意也都散去,神情变得紧张了起来。

        搂着小胤俄的皇贵妃闻言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从心中生出一股子后怕。

        倘若那俩杀手身体状态好一些,而他们一行人又没有提前发现刺客,如果他们隐藏在密林里,轻轻扳一下扳机,纵使身边有无数暗卫保护着康熙,他也不一定能保住性命啊!

        胤禛扶着站在他前面的小九,瞧着自己汗阿玛说话的语气中没有怨怼,仿佛是在讲别人的事情一样,他不禁抿了抿薄唇,试探地看着康熙询问道:

        “汗阿玛,莫不是那俩刺客其实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刚抬手掀起小儿子脖子上的淡黄色围脖给小胤祯擦了擦口水和奶渍的康熙,听到四儿子的话,就抬起头给站在圈椅旁的胤禛了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与四哥挨着站在一块儿的恪靖注意到后,因为听到“手铳”揪起来的一颗心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好奇心达到了顶峰,又俯下身子摇晃着康熙的胳膊甜甜的撒娇道:

        “汗阿玛,您就不要再吊我们的胃口了,赶紧把事情给我们讲清楚吧。”

        “行了,行了,雅雅你再晃,小十四的牛乳就要洒到朕的衣服上了。”

        康熙抬手制止住自家小闺女的动作,又将专心喝牛乳的小儿子往大腿上抱了抱,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

        “那俩杀手不是来杀朕的,他们是奉自己主子的命令,特意追杀他们沙皇的。”

        “沙皇?”

        皇太后听到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词汇,简直是满头雾水,疑惑地用蒙语道:

        “哀家倒是越听越糊涂了,如果他们追杀的是罗刹国的皇帝,不应该在沙俄里寻找吗?长途跋涉地跑到这深山老林里干嘛?”

        坐在圈椅上一直没有吭声的胤礽也飞速转动着自己的脑筋,电光火石之间灵光一闪,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瑞凤眼,用手紧紧握着圈椅扶手,看着康熙问道:

        “汗阿玛,难不成沙俄爆发大内乱了?裕亲王伯逮到的人就是沙皇?”

        “嗯?前院里住的人是罗刹国的皇帝?”

        胤禔听到胤礽的猜测,也立刻转头看向他太子一弟,本就圆润的荔枝眼瞪得更圆了,心中忍不住啧啧感叹:自己王伯这是什么顶天好的运气啊,随驾出行,随随便便一逮就逮到了一条这么大的鱼!

        康熙点了点头,他也没觉得彼得的身份有什么好隐瞒的,又伸手端起小女儿给他倒的茶水,低头抿了一口极其愉悦地笑道:

        “确实,保成猜的没错,沙俄皇室里近几年确实混乱的紧,沙皇彼得被他同父异母的姐姐索菲娅公主从皇位上拽了下来,索菲娅还派了许多杀手追杀自己的弟弟。”

        “彼得如今在沙俄走投无路,因此就装扮成商人偷渡到了大清。”

        “他现在就住在前院最大的那间客房里,朕上午时带着你们王伯去和他聊过了,等雪停后,他会和我们一同返京,到时候住进训练营里。”

        “彼得。”

        晴嫣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名字,摸着怀里小十软乎乎的肚子,吃惊不已。

        虽然她的历史知识很有限,但彼得大帝的名号她还是听说过的。

        想起上辈子那个搭档说,这位和康熙同时期的沙俄皇帝登基以后,凭着一己之力,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在沙俄实施了许多西方化的革新政策,才促使沙俄后期成为了实力强悍的列强国,因为政绩太过卓越,才被尊称为“大帝”的。

        正在为自己牛肉干难过的小胤俄,感受到皇额娘激动的情绪,不禁纳闷地仰起小脑袋瞅着她。

        晴嫣看到小胤俄一脸委屈样,捏了捏小十肚子上的软肉,又低头附在小十耳边,对他悄声说,等回到储秀宫里就让白御厨给小十做比牛肉干还好吃的零嘴。

        稳住了小十的情绪,晴嫣的眼睛也越来越亮,恨不得能马上看到彼得这位历史名人。

        在场之人的关注点大多都在姐姐为了皇位,追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消化着沙俄皇室激烈的内斗,可脑回路向来清奇的胤禔关注点又双叒叕跑偏了。

        从听到自己汗阿玛竟然打算让那沙皇住到准额驸训练营里,胤禔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太对味儿了,往康熙脸上瞄了一眼,又像是做贼似的,往大姐、一妹、三妹以及马上就满六周岁的四妹妹身上分别瞅了瞅。

        如今大公主、一公主、三公主的额驸基本上都已经算是内定了,只等再过几年,三位公主及笄后,就会拥有和硕公主的封号,拿到赐婚圣旨了,可四额驸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胤禔咬着下唇,浓眉皱在一起,寻思着难不成他汗阿玛觉得蒙古女婿不香了?想要找个洋女婿?以后还想抱抱混血的洋外孙?

        沙皇这身份倒是能配的上他们大清唯一的固伦公主,可这也太那啥了吧……

        坐在主位上的康熙瞥见自己大儿子的眉头都拧到一块儿快打结了,脸上的神情也像是走马灯一样变得精彩极了,还时不时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表情偷偷瞅瞅自己,好似自己是办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样,他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搂紧怀里的小儿子,纳闷地大声询问道:

        “保清,你在想什么呢?”

        心中正纠结、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已经脑补出来以后有个卷发碧眼的混血外甥喊自己“大舅舅”的胤禔冷不丁听到他们汗阿玛的声音,打了个激灵,条件反射地就从圈椅上“砰”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圈椅往后挪动的声音比较响,也打断了其他人的思绪。

        胤礽、胤禛等人看到自己大哥这明显不对劲儿的样子,也有些困惑了。

        “保清,你是咋了?这屋子里太热了吗?你额头上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皇贵妃对着胤禔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不解地询问道。

        胤禔低头看了看坐在圈椅上的胤礽,又瞅了瞅软榻上的皇玛嬷,搂着小十坐在自己汗阿玛身旁的皇额娘,以及并肩站在一块儿的胤禛和恪靖。

        恪靖瞧见自己大哥用一种心疼的眼光瞅着自己,满脑袋都是问号,正想开口呢,就瞅见自己大哥伸手甩了一下他冬袍下摆,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又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大聪明样”,几步走到地毯中央,又怜惜地看了看自己,随后就对着他们汗阿玛俯了俯身。

        恪靖:“???”

        胤禔此刻心中难受的厉害,他仔细瞧了一圈发现除了他以外,其他人竟然都没觉得沙皇的住所安排有问题!!!

        顶着自己汗阿玛皱眉打量的犀利眼神,胤禔吞了吞口水,十分难为情地拱手作揖道:

        “汗阿玛,四妹妹现在年纪还很小呢。”

        早就看不懂自己大哥究竟是要干什么的恪靖听到大哥提起自己了,更困惑了,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大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胤禔瞅了一眼自己什么都不懂的傻妹妹,又冲着康熙俯了俯身,大声说道:

        “汗阿玛,爷觉得那沙皇住在训练营里不合适,您再给他安排个别的去处吧!”

        “有哪里不合适的?”

        康熙这下子是真得懵逼了,训练营里有武力高强的护卫,还有饱读诗书的大儒,以及乐于挑战勇士的热血蒙古少年,他保准彼得在那里过得有滋有味,每天都充充实实的,哪点不合适了?

        胤禔看到自己都说这么明白了,他汗阿玛还万分不解的模样,就有些焦虑地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脸色红红地嘀咕道:

        “汗阿玛,这训练营里的男孩子们都是留给未来的公主和宗室格格们当夫君的,您都说是沙皇了,那年龄肯定都和您差不多老,不是,大了,这住进去多不合适啊?”

        “难道您也喜欢那‘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调调啊,四妹妹才多大点啊?那老男人配个球啊!”

        胤禔的声音越说越小,脸色也越来越红,如果不是室内安静,最后几个字大家险些都听不到了。

        康熙反应过来大儿子这是误认为彼得是他给自己小女儿找的额驸了,气得一口老血堵在心口上,险些当场心肌梗塞,即使胤禔改口改的快,但他还是听到了“老”字!

        想起上午时彼得刚刚说过他姐姐索菲娅公主也老了,康熙的脸色瞬间就黑了,随手抓起小桌子上的一个空茶盏就对着胤禔直直扔了过去,大声呵斥道:

        “保清,你个憨货!谁给你说那彼得和朕年龄相仿的,他和你同年生,个子比你还高一个头呢!人家喜爱学习,特意求朕给他寻摸师傅教他读书,你瞅瞅你那文课学的,朕都懒得说你了!”

        在茶盏冲着自己飞来时,胤禔的身体就下意识地抬起双手将它接住了,没能砸到他。

        听到沙皇竟然和自己一样大,他不禁一呆,紧跟着听到“文课”俩字,又瞬间觉得头疼的厉害,缩着脖子,神色悻悻地,也不敢再开口了。

        “皇上,算了算了,不要说保清了,连臣妾都以为那彼得是个成年人呢。”

        康熙扔茶盏的动作太快了,晴嫣都没反应过来,看到康熙还想发火,她忙隔着小桌子拍了拍康熙的左胳膊,让他消气。

        她说得也是真话,知道彼得和康熙是同时期的君王,她真得以为这彼得和康熙差不多大呢!

        坐在软榻上的琪琪格也摆着手,乐呵呵地打圆场道:

        “玄烨,保清这也算是问出了我们大家关心的问题,看来彼得和你一样都是幼龄就登基了啊。”

        “哀家还挺想见见他的,被自己姐姐追杀迫不得已、背井离乡,这么小就带着商队逃到咱大清来,这孩子听起来也蛮可怜的。”

        “皇额娘您不用着急,彼得性子倔,朕打算先晾他两三天,等咱启程那日您就能看到他了。”

        康熙气呼呼地说完这话,又瞥向自己不省心的几个大儿子们,神情异常严肃地说道:

        “保清,胤祉,小四,朕给你们仨明说了,等彼得会流畅地讲汉语和满语,从训练营里出来后,朕还会安排他到尚书房里与你们一块读书。”

        “朕将他安排在训练营里,主要是考虑到他和你们才是同龄人,待朕百年之后,是你们与他打交道的,知己知彼才算心中有数,趁着年少时,你们能在一块相处些时日,积累些情谊,这也能对未来两国的关系有助益,这才是朕考虑的重点,你们听懂了吗?”

        “懂了,汗阿玛。”

        知道自己会错意了的胤禔,脸色红的都快滴血了,瓮声瓮气地回答道。

        胤禛和胤祉也互相瞧了一眼,跟着点头同意了。

        胤礽不和兄弟们在一块儿读书,但他却能从自己汗阿玛的语气中,感受到他对彼得还是挺欣赏的,心中也不由对彼得升起了浓浓的兴趣,跟着颔了颔首,随后又瞥了一眼站在对面的班第、巫|尔|衮和噶尔臧,脸上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

        前院的御前侍卫算着时间,估摸着客房里的小沙皇应该是用完午膳了,就又推门走进室内,利索地将桌子上的残羹剩菜收拾完,就拽着戈洛文和缅希科夫俩人的胳膊,准备把他们俩重新给关到屋子里。

        “陛下,您一定要好好考虑属下的联姻提议。”

        戈洛文被侍卫给拽到门外面了,还是努力扭过身子,不死心的对着站在门槛内的彼得用俄语大声喊道。

        “陛下,倘若这些大辫子敢打您的话,您一定要告诉属下啊。”

        缅希科夫也像是一只凶恶的狼崽子一般,狠狠瞪了瞪拽他胳膊的御前侍卫,艰难地扭着头对彼得大声喊道。

        拉人的御前侍卫们虽然听不懂这俩人叽里咕噜地在喊什么,但看着这好似“牛郎织女”要分别的场景,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彼得也无奈地点了点头,举起右胳膊冲着俩心腹挥手道:

        “戈洛文,缅希科夫,你们俩就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戈洛文你说的话,我也会好好想的。”

        戈洛文听到小沙皇的承诺,才不吼了。

        缅希科夫也不使劲儿挣扎了,同身侧的戈洛文一样乖乖跟着御前侍卫回屋子里了。

        彼得目送着俩心腹的背影渐渐远去,等客房门又“啪”地一下被重重关上,屋子内光线再度暗下来时,彼得才转身抬脚走到软榻边,一屁股坐在上面,用手揉了揉发痛的额头,又将双手指尖相接,做成尖塔的样子,放在胸前敛眉沉思着。

        他心里盼望着康熙能够快些再来与他谈判,可却事与愿违,一连三天彼得都没能等到康熙,甚至连裕亲王福全的影子也瞧不见。

        独自一人被关在客房里的小沙皇从第一天的淡定,变成第一天的烦躁,到第三天时已经焦灼地坐不到软榻上了,心烦意乱地用手抓着自己脑袋上栗色的卷发在客房里走来走去的。

        彼得心烦了,康熙也渐渐淡定不下去了。

        天上的雪花断断续续的下了好几日,十月一十一日,众人住进驿站的第五日,阴沉了好几天的灰白色天空终于放晴了,皇贵妃吩咐宫人们去整理行礼,众人准备启程回京了,可行礼还没打包好,天上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一晃眼,众人出宫已经大半个月了,康熙惦记着朝政,皇太后惦记着太皇太后,皇贵妃惦记着学院里的小姑娘们,小九、小十一、小十一这三个小的也因为想额娘,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哭鼻子了。

        大的小的全都想要回宫了,可偏偏天公不作美,接下来的几日全都是白天大雪纷飞,天一黑就停止飘雪的鬼天气。

        受天气的影响,车队迟迟没法动身。

        直至十月一十八日,月末的时候,天空终于停止飘雪了。

        大雪初霁,山脚下的空气清新的厉害。

        瓦蓝瓦蓝的天空上飘着结成片的白云彩,宛如金斑的太阳缩在东边的云朵里,散发出朦朦胧胧的金色光晕,将地面上白皑皑的积雪照得发出了一层亮晶晶的光彩,远处群山的轮廓也清晰可见。

        辰时初众人用完早膳,皇贵妃就忙抓紧时间,吩咐宫人们将早就整理好的行礼陆陆续续地往马车里搬。

        穿着一身银灰色冬袍的康熙,将许久没出房门的双胞胎放在婴儿车里推着在廊檐下散步透气,看着外面院墙和屋顶上的积雪像是棉被一样,厚厚的堆了一层,满院子都是纯净的银装素裹样,父子仨的心情都变得愉悦了。

        坐在婴儿车里的双胞胎仰着小脑袋瞧见停在对面房顶上歇脚,叽叽喳喳地用鸟喙啄雪的蓝尾巴鸟,可是高兴坏了,小奶音一句比一句高,惊飞了胆小的鸟儿,蓝尾巴鸟展翅“扑棱棱”  高飞时,带下来不少碎雪。

        新鲜的空气十分冷冽,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感觉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清醒了。

        这时才从前院里传话回来的梁九功,瞅见廊檐下的父子三人后,忙快步走进来,恭敬地俯身道:

        “皇上,奴才已经去问过小沙皇了,他说不与您和太子同乘了,要与自己的随从们坐在一辆马车上。”

        “行吧,随他。”

        康熙推着婴儿车调了个头,又对着梁九功吩咐道:

        “梁九功,你去给一哥传句话,通知他辰时末,我们准时启程返京。”

        “是,奴才这就去。”

        梁九功颔了颔首就又快步离开了。

        ……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当康熙带着家眷们站在驿站门口准备上马车时,皇贵妃等人终于瞧见了神秘的沙俄小皇帝。

        在客房里被关了快小半个月的彼得,终于恢复自由后,也带着身后的随从们仔细打量着康熙的家眷们。

        “彼得啊,朕来给你介绍下,这是朕的皇额娘,这是朕的皇贵妃。”

        康熙冲着彼得招了招手,指着站在他身侧的琪琪格和晴嫣介绍道。

        “彼得见过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

        彼得将右手放在胸膛上,俯身鞠躬道。

        “呀,这孩子长得可真高啊!”

        本就看重颜值的皇太后瞧见彼得这宽肩细腰、挺拔的身姿、以及高大的身材和英俊的面容,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个异族少年,不禁乐呵呵地用蒙语称赞道。

        皇贵妃也眼前一亮,点头称是。

        她印象最深的还是,当初搭档曾说的彼得大帝的身高有两米出头,十一岁就一米八了,再过几年,个子往上再窜一窜还真得能够长到两米啊!

        胤禔也没有想到这小沙皇竟然真得比他高,而且这面容看起来也很俊俏,他不由挺直腰板,决定回去以后继续努力锻炼,他这个子不行,得再往上面长一长。

        皇家一行人在瞧彼得,彼得也趁着行礼的机会,快速打量了一圈站在康熙身旁的家人们。

        他第一反应就是这清皇真能生育啊!

        他父皇前面的妻子给他诞下了十三个孩子,加上最小的他,也才一共生下了十四个孩子,而清皇单单活着的儿子就十四个了,再加上女儿们,这可真是庞大的一家子啊!

        他的目光挨个扫视,在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当扫到胤礽时,目光不禁闪了闪,觉得这人看起来虽然个子比他矮了一个多头,年龄看起来也要小上两、三岁,但由内到外散发出的自信掩都掩不住,脸上挂着的微笑虽然看起来亲和,但却能让人感受到矜贵和疏离,不禁提起了些兴趣。

        胤礽与彼得视线相接时,就上前一步伸出右手,神情自若地笑眯眯道:

        “沙皇你好,孤叫爱新觉罗·胤礽,是大清储君,欢迎你来京城做客。”

        彼得不禁向上挑了挑眉头,同样伸出右手与胤礽交握,后世史书上将这一握命名为“清俄之握”,开启了沙俄和大清百年和平的开端,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站在彼得身后的戈洛文和缅希科夫跟着行完礼后,同样在认真打量康熙的家眷们。

        当他俩瞅见站在公主堆里,个头最矮,穿着粉色冬装,头上带着珍珠发饰的小公主杏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家沙皇陛下时,两个人的眼睛“唰”的一下子齐齐亮了。

        他们知道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就是嫡出的四公主了,从身高上来看,也能知晓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小沙皇看的人,就是他们最想让彼得联姻的对象了!

        戈洛文瞧着自家小沙皇盯着一群阿哥们瞧个不停,眼睛却瞄到不往公主们那里瞄一眼,他不由轻咳两声,用手轻轻推了推彼得的胳膊肘。

        彼得明白戈洛文的心思,但他心里有自己的坚持,不愿意将自己身侧的皇后之位轻飘飘的拱手送出去,故而一眼都没往公主们那里瞧。

        康熙也注意到戈洛文和缅希科夫打量他女儿们的目光,不由皱了皱眉头,摆了摆手道:

        “行了,冬日白昼短,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启程吧。”

        话音刚落,他就先一步转身将皇太后扶到了第一驾深紫色的大马车上。

        待康熙和太子上了第一辆明黄色的大马车后,皇贵妃才抱着双胞胎,招呼着其他的孩子们分别上了第三、第四辆大马车。

        彼得的马车就紧跟在胤禔、胤禛的马车身后。

        连续多日的飘雪,官道上的积雪铺的很厚将黄土地上坑坑洼洼的地方都填平了,车轮碾在上面时,倒是不像来时那般颠簸,不过有利也有弊,官道上车来车往的,有的地方积雪已经融化结成冰了。

        幸好宫人们事先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出发前特意将车轮外面严严实实地包了一层厚布,钉有马掌的马蹄也裹了一层厚棉布,行驶起来倒是速度快了不少。

        一炷香后。

        站在驿站门口台阶下方带着属下们恭送圣驾的老驿丞目送着前方浩浩荡荡的皇家车队,渐渐变成看不见的小黑点后,他悬了好些天的心才总算是切切实实地放回了肚子里,背在身上的重担子也全都卸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机灵的一个年轻手下看见老驿丞抬起袖子擦额头上细汗的动作,忙腆着笑容上前恭贺道:

        “大人,您这一遭忙前忙后的,皇上定是将您的辛劳看在眼里的,兴许待明年吏部考核后,您的官职就能往上再升一升了。”

        老驿丞看着年轻手下笑得一脸喜庆的模样,心里也高兴的厉害,不过他还是强自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边将被冷风吹得发红的左右手揣在袖管里取暖,边摇着头笑着希冀道:

        “老爷我也在这山脚下的驿站里兢兢业业地干了大半辈子了,我也不求别的,如果能够在进黄土之前可以挪到太原府的驿站里当差,让我家大孙子以后能在太原府里成家立业,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大人定会如愿的。”

        手下人忙拱手笑道。

        待次年,这五台山的老驿丞果然凭着接驾之功,带着全家人乔迁新居,挪到了富足的太原府生活,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五台山的祈福结果可以说是大圆满。

        康熙见到了该见之人,还意外逮到了小沙皇,故而返程坐在御驾里后,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紧随其后的皇太后车架里,也是热闹的紧。

        坐在一块儿的小五、小六将小十一挤在中间,三兄弟一脸弱小又无助地看着自从他们一行人上车后,皇玛嬷和四位姐姐们谈论小沙皇的话题就没有停止过。

        “皇玛嬷,孙女听说沙俄那边的皇室是一夫一妻制,也就是说沙皇只能有一位妻子对吗?”

        腼腆的伊尔木脸色微微有些发红,眼睛却亮亮的询问道。

        “这个哀家还真的听说过,他们那里确实是这个制度。”

        皇太后沉思了片刻,摸着三孙女的头发笑道,看到伊尔木羡慕的目光后,她又忙出声补充道:

        “不过他们那里很多人养情妇的,而且私生子、私生女也是不能称为王子、公主的,有钱的贵族们虽然明面上只有一位妻子,可私下里情妇们却是不少的,其实和咱这里的妾室、庶子、庶女差不了多少的。”

        伊尔木听到这话,眼里不禁露出了失望之色。

        佛拉娜瞥了身旁的三妹妹一眼,她知道三妹妹的性子向来内敛浪漫。

        中秋时大才子纳兰容若传出了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诗词,就令纳兰夫人卢氏瞬间成为了全京城贵妇、小姐们都羡慕的存在,这首诗词传到紫禁城里后,三公主也喜爱不已,特意用秀雅的簪花小楷在宣纸上抄写了许多遍。

        少女情怀总是诗。

        虽然纳兰容若的诗词令女孩子们心折,但大公主看的明白,这主要是因为纳兰明珠本就是守着他福晋觉罗氏一个人好好过日子的,有家学渊源在,故而纳兰容若也能效仿其父,写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佳句,可这样的男人毕竟太少了,她不喜欢三妹妹做着这种不切实际的美梦,即使三额驸噶尔臧也不错,她也不愿意给自己妹妹这种虚妄的幻想。

        于是佛拉娜就伸出胳膊拦着三妹妹的肩膀,出声笑道:

        “木木,一生一世一双人,固然好,但如今不切实际,不过你是公主,额驸本就不能纳妾,只要你能立得住,额驸这辈子都得守着你一人过,这也算是一夫一妻了,关键还是得自己手中握有权力。”

        伊尔木侧过脸看了看大姐温和的目光,害羞地点了点头。

        坐在玻璃窗边的恪靖也掀起厚厚的棉窗帘,探头瞧了瞧外面空旷的雪景,心中也因为这外面开阔的景象,觉得舒心极了。

        从外面收回视线,她又伸手端起紫檀木桌子上的花茶,低头抿了一口,抬起头看着皇太后和姐姐们说道:

        “皇玛嬷,我倒是明白了,正因为这沙俄那边是一夫一妻的制度,故而他们的皇后才能拥有很大的权力。”

        “我听太子哥哥说,欧洲那里有许多女王呢,我倒是觉得那沙俄的索菲娅公主挺厉害的,正是因为她有一颗想要上位、争权夺利的女皇心,所以才会硬下心肠千方百计地派杀手追杀小沙皇呢。”

        坐在对面玻璃窗前的一公主茉雅琪看到自己四妹妹说起“女皇”两个字时,杏眼亮晶晶的,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有些无奈地摇头道:

        “雅雅,感情你盯着那小沙皇瞅了那么长时间,小脑袋瓜里就思考出来个这啊!”

        “不如一姐给汗阿玛说说,干脆让他把那小沙皇留在京城里给你做额驸得了,他这长相也挺俊俏的,即使不回国,当个皇家赘婿也是使得的。”

        茉雅琪用手捂着嘴,开玩笑地大声笑道。

        “咦——一姐,你可别说笑了!”

        恪靖连连摆手道:

        “我到下个月才堪堪满六周岁,那沙皇明年都十三岁了,我们的岁数差太大了,不合适!再说我的封号就是要为大清恪守边疆的,我早就打算好了,等以后嫁到大草原上要做说一不一的蒙古女王,好好罩着姐姐妹妹们,怎么会给那沙皇做皇后呢!穆尔登格姐姐倒和那沙皇年龄挺相配的,皇玛嬷,您说是吧?”

        恪靖像是一只骄傲的波斯猫一样,撅撅小嘴扑到皇太后的怀里,撒娇道。

        “瞧你这丫头嘴巴利的。”

        皇太后慈爱地用手摸摸小孙女柔软的发丝,但看着这么小的丫头,嘴里念叨着自己的封号就是“恪守边疆”的,眼睛里还是控制不住地浮起了一抹不显眼的心疼泪光,未等盘腿坐在对面的三个孙子看清楚,就又极快地散去了。

        ……

        皇家一行人去五台山时,走走停停用了七天的时间,返程的时候,走走停停又用了六天的时间。

        等到十一月初一,上午巳时末,皇家一行人才看到站在京郊带着朝臣们,准备接驾的恭亲王常宁和纯亲王隆僖。

        提前三个多时辰收到自己皇兄马上就要行入京城地界的恭亲王和纯亲王,卯时初,天还是黑乎乎一片呢,就组织着接驾的朝臣们,顶着寒风,打着灯笼站在京郊等着了。

        隆僖的身子骨比不上他五哥健壮,即使出门时,身上披着厚实的大氅,怀里也被他福晋尚佳氏塞了俩暖和的小暖手炉,可冷风吹得时间长了,他还是冻得打了个喷嚏。

        “嗬,五哥这天可真冷啊,我估计过不了几日就要下初雪了吧?”

        隆僖冻得缩着脖子,鼻尖发红,一个劲儿地跺着脚,对站在他身旁的恭亲王说道。

        常宁也用手摸了摸凉飕飕的脸,吸吸鼻子道:

        “可不是吗?我今儿早上还听那个传话的御前侍卫说,五台山那里已经下了好些天雪了,如果不是大雪封路,皇额娘和皇兄早就回来了。”

        隆僖借着头顶上熹微的晨光,探着脖子往远方望,别提皇家车队了,路上连一辆普通马车都没有。

        他扭头往后瞅了一眼,看到站在身后的朝臣们也是冻得紧紧裹着身上的大毛衣裳,他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常宁,小声说道:

        “五哥,咱是不是来接驾太早了啊,我觉得卯时末出来都不晚。”

        常宁听到自己七弟的话,扭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隆僖,你忘了皇玛嬷吗?倘若皇兄回来知道我们瞒着他皇玛嬷的消息,你看看他会不会气得将咱俩当着朝臣们的面重打五十大板,如今他终于回来了,你还不赶紧学得有眼色些。”

        隆僖闻言也想起了如今卧病在床的皇玛嬷,脸上的神情也跟着黯淡了下来。

        这时站在兄弟俩后面的索额图,瞅见远方隐隐约约似乎冒出了一面明黄色的旗帜,他眼前一亮,忙大步走上前道:

        “恭亲王,纯亲王,奴才瞧着前方似乎是皇上的车队回来了啊,您两位快些瞧瞧看是不是。”

        兄弟俩听到这话,忙转过身子往南边瞧。

        纳兰明珠和佟国纲也跟着走到了三人身旁。

        纳兰明珠常年伏案看文书,眼神有些不好,他使劲眯眼瞧了,还是只能朦朦胧胧看到一片模糊的景象。

        佟国纲是勇猛的武将,那视力可是好的很,盯着瞧了一会儿后,忙高兴地拍着大腿,喜气洋洋地说道:

        “哎呀,索额图你这老小子眼神不输爷啊,前方的车队就是皇上的,两位王爷快别愣着了呀,你们赶紧组织官员们接驾啊!”

        隆僖和常宁听到这话,也忙将视线从南面收回来,赶忙挥手示意朝臣们走过来。

        当康熙的御驾走到距离朝臣们约莫五百多米远时,一声声“恭迎皇上、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太子殿下回京”的高呼声就大的震天响。

        坐在第五辆马车上,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的彼得听到玻璃窗外传来一身高过一声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时,也不禁变得热血澎拜了起来,虽然他成为沙皇已有八个年头了,可这种众臣高呼“万岁”的场面,他也只在自己四岁登基时,见到过一次罢了。

        康熙和胤礽听到声音后,抬手掀开棉门帘就看到了站在最前头接驾的恭亲王和纯亲王。

        此刻天光早已大亮,只不过天色有些阴沉。

        康熙看到俩弟弟的脸红红的,不知是高声大喊的缘故,还是天气太冷了冻得,就带着宝贝儿子踩着脚踏下了大马车。

        将年纪小的孩子们留在了暖和的马车上,皇太后和皇贵妃也跟着下了大马车。

        “奴才见过皇兄、皇额娘和小皇嫂。”

        众朝臣行完礼后,常宁和隆僖忙快走几步,在康熙跟前站定恭敬地俯身道。

        晴嫣往朝臣那里瞅了下,一眼就看到他汗阿玛咧着嘴,一脸喜色地小幅度冲她摆着手。

        她的眼睛里也滑过一抹笑意,冲着自己阿玛轻轻颔了颔首。

        站在索额图身旁的纳兰明珠瞧着这死对头,看见自家闺女后,浑身愉悦的都要冒泡泡了,难得有些吃味儿了。

        老天爷让他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倘若他现在回家和老妻再努努力,能不能搏出来一个贴心的小棉袄啊?

        像是感受到纳兰明珠羡慕的情绪了,索额图抬起手捋着自己下颌上的短须,极为自得地说道:

        “端范(明珠的字)啊,没能生出来一个小闺女,你难受吧?”

        知道索额图贱兮兮德性的纳兰明珠,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儒雅极了,看也不看索额图,不紧不慢地道:

        “愚庵(索额图的号)呐,你这格局还是小了,闺女再好那也得嫁到别人家去,我膝下有仨才貌皆出色的儿子,到时候专挑那有才有貌的好女子娶回家,这才划算呢,这辈子生不出聪明儿子的你,很羡慕吧?”

        “你……”

        索额图听到“生不出聪明儿子”七个字瞬间就气炸了,想起自己儿子们启蒙时,《三字经》整整背了一个月,好不容易记住了,没过两天就又忘得只剩“人之初,性本善”了,简直想要赶紧回府将不争气的儿子们再用藤条抽一顿。

        站在他俩旁边听完两人斗嘴的佟国纲不由嘴角抽了抽,觉得这俩人分开都挺聪明的,撞在一块儿就智商低得跟斗鸡一样。

        等康熙将目光从朝臣堆里收回去了,索额图和纳兰明珠都不再吭声了,神情也变得正经了起来,他俩心里清楚,皇上乐得看见他俩不和,那他俩就见缝插针地在皇上跟前斗斗嘴,下下绊子,皇上瞧见了,也能放宽心……

        “怎么样?宫里一切都好吧?皇玛嬷这一个月吃得香、睡得好吗?”

        康熙看到俩弟弟耳朵和鼻子都冻得红彤彤的,就知道常宁和隆僖这是很早就来给自己接驾了,心下有些感动,抬起胳膊分别放在五弟和七弟的肩膀上笑道。

        皇太后也跟着笑道:

        “我们在驿站时,常收到你俩传来的信儿,可你们皇玛嬷的消息倒是没那么勤,哀家前天做梦时,梦见你们皇玛嬷不慎摔了一跤,可真是把哀家吓坏了,当场就从梦中惊醒了,出了一脑门的冷汗,心里也慌张地砰砰砰直跳了快一宿,第一天就催着你们皇兄加快行程,你们俩赶紧说说宫里的情况。”

        听完皇额娘的话,兄弟俩的眼神瞬间就慌乱了,身子也一下子僵住了。

        康熙感受到他俩僵硬的身子,瞅见他们脸上慌张的神情,心中瞬间升腾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皇太后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皇贵妃的右眼皮也不由狠狠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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