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九章 里程碑

　　第4届中日围棋擂台赛第6场比赛，由中国的李小强对阵山城宏。到了下午4点多钟，整个比赛已经持续了5个多小时。比赛已经慢慢接近终点，双方在棋盘上的争夺也接近了白热化。

　　下午4点钟的时候，聂旋风准时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开始对这场比赛进行挂盘讲解。和他搭档的是国家队的张璇七段。这场比赛，同样引起了围棋爱好者的高度关注。有很多棋迷朋友在第1时间打开电视，收看这个围棋节目。

　　在80年代末期，围棋还算得上是朝廷台的常客。不仅在体育新闻中常常有围棋比赛的消息，在第1套节目中也能够看到围棋的身影。就是在新闻联播中，偶尔也是能够看到围棋新闻的。当然，如果想出现在新闻联播上，那肯定是“重大利好”消息。这盘棋如果李小强赢了，估计还是有上新闻联播的资格。如果输了的话，估计也就只能在体育新闻中露一下面。

　　当聂旋风开始讲棋的时候，有很多细心的棋迷突然发现，今天的聂旋风好像有点不在状态。平时妙语珠连，带点“毒舌”风格的聂旋风好像突然之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心不在焉，甚至称得上是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这样的表现自然引起了很多棋迷的不满。有部分性急的棋迷已经开始考虑要找个地方“投诉”他了。京城的武侠老伯就是这样一个棋迷。不过当挂盘讲解和实战的进程渐渐同步。武侠老伯早就把“投诉”的问题抛到九霄云外，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电视屏幕，他同样是魂不守舍，满脸痴呆。

　　“太细了，这盘棋真是太细了。。。”

　　在电视中，聂旋风也不知道是第几次重复这样的话了。他和张璇七段一遍一遍在大棋盘上清点双方的目数，同时不停的发出这样的感慨。

　　说实话，做这样的挂盘讲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现场直播，那更是一件“体力活”。大多数职业棋手都有一个习惯问题。当他面对正常的棋盘。对形势的判断就更准确一点，面对那种挂盘讲解用的大棋盘的话，有很多人都不习惯，对形势的判断也没有那么精确。更何况，做电视节目的时候，还要面对各种各样的聚光灯，还要想办法组织自己的语言。这和自己比赛对局完全就是两码事。

　　在讲解这场比赛的时候。心直口快的聂旋风完全就像是在挑战棋迷的承受能力。完全不顾自己的光辉形象，在电视上一惊一乍：

　　“要糟，这盘棋小强要糟。山城的这步棋是好手，应该是这个局部的最佳次序。好像能够在这个地方便宜半目棋。刚才我们判断过。。。小张，我们刚才判断黑棋盘面是领先多少啦？。。什么？刚才黑棋领先6目，那么被白棋便宜半目的话就还领先5目半？。。这样说来小强还没有糟嘛。。。”

　　“哈哈哈哈。各位观众，当大家看到小强这步棋，我们就基本上可以肯定，这盘棋应该被小强拿下了，真是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还隐藏了这样一个手段。厉害，厉害。。。我早就说过。我们小强很了不起，他非常了不起。。。”

　　“什么！白棋还有这样的抵抗手法？现在让我们重新来判断判断，小强在这个地方有没有吃亏。。。嗯，还好还好，目前胜负依然在半目之间摇摆，谁胜谁负还真的搞不清。。。不管怎么说，这盘棋双方都发挥了很高的水平，通盘看不见很明显的漏着和失着。这完全称得上是一盘名局。。。”

　　在日本，有“电子计算机”之称的石田芳夫九段同样在电视上一遍一遍的点目，一遍一遍的摆着各种收官方案。他同样在不停的“预测”最终的胜负，同样也在不停的否定自己刚才的判断。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场比赛也越来越接近终点。只有一件事情好像一直都没有变化：“这盘棋是半目胜负！”

　　当然，随着比赛临近终点，有一个词被越来越多的被提及。这个词就是“名局！”特别是在日本棋手口中。“名局”这个词被提及的次数就更多了。

　　“不管谁胜谁负，这盘棋都可以称得上的双方的名局。这对输棋的一方实在是太残酷了，下出名局竟然也输棋。。。”

　　在日本，他们说的“名局”和我们正常意义理解的“名局”是不同的。

　　“希望自己下出名局。”

　　“这盘棋可以算是黑棋的名局。。。”

　　类型于这样的话。大家经常可以在棋评中看到，也经常可以从职业棋手口中听到。这是日本围棋的一个习惯，他们对“名局”的要求好像比较低，只要在一盘棋中没有下出“恶手”，没有下出明显的坏棋，那么就可以称为“名局”了。有一方下出了坏棋，那也没有关系，同样可以称为“某某方的名局”。

　　按照这样的理解，这盘棋好像还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双方的名局”。

　　不管是不是“名局”，这盘棋总是会下完的。现在已经接近下午6点。对局室内，山城宏先生放慢了下棋的速度。很快就要进入读秒了，他的目光不停在棋盘上巡视，好像还在寻找在棋盘上隐藏的目数。

　　李小强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这盘对局的结束。在这一刻，实在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他的心情。

　　“假如对手真的发现了什么隐藏的手段，发现了我没有算到的手段。我输棋后会失望吗？会痛苦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在山城宏先生思考的时候，李小强甚至在这样胡思乱想。因为李小强确信，这盘棋最后将是自己半目获胜！

　　棋局进行到现在，局面已经比较简单了，最大的官子都不会超过后手8目。按照李小强自己的计算，这盘棋应该是自己盘面6目，按照现行规则，应该是自己赢半目棋。这盘棋是在中国下的，李小强甚至连“粘劫收后”的可能性都考虑进去了。很遗憾。山城宏先生好像没有这样的抵抗手段。

　　并不是说棋盘上没有“单劫”，棋盘上“单劫”还是有的，而且还不止一个。不过李小强很幸运，根据他的计算，棋盘上的“单劫”数量是偶数，只要“单劫”数量是偶数。那么无论怎么下，都是一人一个。白棋根本就没有办法用“粘劫收后”来做最后的抵抗。李小强连“劫材”的多少都不用计算。

　　李小强相信，棋局进行到这个时候，对手山城宏先生的判断应该和自己是一样的。所以他会停下来，他还在拼命的挖掘棋盘上隐蔽的手段。

　　山城宏先生找得到吗？

　　李小强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围棋实在是太博大精深了，现在虽然只剩下一些简单的小官子。李小强依然无法确信棋盘上就没有其他手段了。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只是按照李小强目前的水平，他自己肯定找不到而已。

　　山城宏先生开始进入读秒，在读秒的催促声中，山城宏先生开始落子。。。

　　棋局还在一步一步的继续。很快，“后手5目”的官子已经变成了棋盘上最大的棋。这个时候，现场观战室的棋手已经停止了研究。大家纷纷站了起来。

　　下午6点多一点时间。棋盘上“后手3目”的官子已经是最大的了。电视里的聂旋风好像恢复了正常，他重新变得容光焕发，眉飞色舞：

　　“各位棋迷朋友，我们现在抓紧时间，进行最后一次形势判断。刚才电视台的导播跟我说了，正常的直播本来是到6点钟就结束的。考虑到大家都非常关心这场比赛的最后结果，破例延长一些时间，好让大家知道这盘棋的胜负。。。”

　　“这盘棋现在还没有下完。不过我可以提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根据国家队棋手的判断，目前是盘面6目。这就意味着，我们小强又赢了！是的，他又赢了！他击败了日本的副帅山城宏先生，他取得了6连胜！。。。小张，你最好掐我一下，我要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这。。这。。哪怕就是在梦中。我也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我们的先锋现在是直捣黄龙！他请出了日本的主帅武宫正树九段！我。。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下午6点半左右，李小强填上最后一个单官。等待裁判数子，并宣布比赛结果。当然。这只是走个过场，对于最后的结果，对局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的。

　　山城宏先生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落寂的表情。说实话，在这一刻，李小强真的有点同情自己的对手。一般来说，李小强是不怎么相信“命运”之类东西的。不过有些棋手，好像就真的注定是“悲剧棋手”。对面的山城宏先生，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按照山城宏先生的正常水平，他在世界大赛上没有什么出色表现可以理解。但是他在他们国内居然一个头衔都没有拿过，这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里面，有实力问题，有性格问题，也有运气问题。

　　例如这盘棋，他一直都发挥得很好，把自己的水平和特点都发挥出来了，可惜他依然输棋了，他不是输在水平上面，他仅仅是输在运气上面。

　　半目胜负的棋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有很多人说过，“赢半目是运气，赢1目半才是水平。”在最后的官子阶段，好像所有的“运气”都站在李小强这边，就这样导致了山城宏先生的输棋。

　　当然，今天山城宏先生最大的“不幸”，是碰到了一个不一样李小强。

　　是的，一个看上去势不可挡的李小强，一个超水平发挥的李小强！

　　虽然还没有仔细研究这盘棋，不过李小强对自己今天的发挥非常满意。他甚至认为，自己完全是超水平发挥。自己重生快3年了，今天的这盘棋，是自己发挥最好的一盘棋，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自己的一个里程碑。

　　自己最满意的，就是自己下出了那步“断”，然后下出了那步“围”。就是这两步看似违背棋理的“组合拳”，让自己一举打开了局面，才有机会将这盘棋拖入官子阶段。

　　这套组合拳当然不算妙手，当它出现在棋盘上以后，也没有让李小强的黑棋获得优势，那个时候的局面仅仅是“两分”而已。不过必须实话实说，这套组合拳对李小强是至关重要的。它的重要性怎么形容都不过分。

　　能够下出这样的“组合拳”，李小强并没有作弊！

　　那样的构思，那样的时机把握，完全是李小强进3年来努力的结果，和自己重生带来的资讯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东西，完全就是属于他自己的。这是最让李小强满意的地方。

　　在下围棋的时候，往往需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局面。有些局面往往比较复杂，显得头绪比较多。说实话，碰到这种局面的话，以前的李小强往往“更会下”，不管是浑水摸鱼也好，是奇思妙想也好，那种局面总是能够给他提供机会的。

　　越是那种看似平淡的局面，考校功力的局面，以前的李小强往往束手无策。因此他总要运用一些“极端主义战法”来下棋。

　　今天的比赛不同，李小强能够下出那样的“组合拳”，代表他在应付“平淡局面”上有了新的突破。就是这个突破，才是李小强自己最看重的！

　　就像“两处有情方可断”一样，仅仅会“断”的话，肯定不能称为围棋高手，只有能够“发现情况”，发现一些隐蔽的情况，发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情况。这样才能比别人强！这样才能在职业围棋的世界中立足。

　　“哈哈哈，我说小强，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个样子。我就搞不懂，你明明就是一个小孩子。不知道天天皱起个眉头想什么。跟个哲学家似的。来来来，露个笑容出来，好让我把你的光辉形象拍下来。。。”

　　李小强走出对局室以后，张大记者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后面跟了很多他的同行。很快，李小强就被各种各样的“长枪短炮”包围。

　　“获得6连胜以后，你将面对日本的主帅武宫正树先生。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呢，或者说你有什么想法吗？”

　　虽然没有多少应付记者的经验，不过敷衍还是会的。面对记者大部分问题，李小强都敷衍过去了。只有这个问题，是李小强认真回答的，而且，是真心话：

　　“我一直渴望有和日本超一流棋手公平交手的机会。是的，这是我最大的心愿之一，我很幸运，我今天终于获得了这样的机会。其他没有什么好说的，在这我就想跟武宫先生说一句，请他到时候不用客气，让我这个晚辈好好领略一下宇宙流的精髓吧，拜托了！”

　　李小强向着自己的梦想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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