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补偿
他用了“孤”一字自称, 又直呼她大名,明显是带了几分冷意。
姜吟玉自然记得他的生辰就在最近, 可连日来与流民打交道,是真的将这事抛到了脑后,所以姜曜一出现在她面前,和她提起这事,她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姜吟玉问:“前线战事不急吗,今日回来?”
姜曜道:“前线尚可,今日无战事。”
姜吟玉嗯了一声,担心他会因此生气, 手搭上他的缰绳,问:“那今日我陪你过生辰?”
姜曜没有回答,姜吟玉顺势握上他的手:“马上还有我的位置吗?”
她明知故问,被姜曜盯了一会,惴惴不安, 好半天,才见他动了动身子,让出了马鞍上一半位置,“上来吧。”
他主动递出来台阶给她下,姜吟玉当即点头,伸出一只手, 被他握住给拉上了马。
马儿调转了头,往巷子外走去。
他一只手臂揽在她腰身前, 姜吟玉转头, 朝阮莹道:“表嫂, 我与殿下出去, 晚些时候再回来,你替我告知母亲一二。”
阮莹行礼道:“臣妇会替公主转达的。”
二人骑着一匹马,姜吟玉随他出去,接受巷头巷尾百姓们仰视的目光,在一片恭送声中离开。
姜曜带着姜吟玉,向北驰骋了几十里。
姜吟玉坐在他身前,试探性问了几句,听他语气如常,像是并未将她忘了生辰的事放在心上。
然而她心中始终过意不去。
正午时,二人到了一处山脚停下。
姜吟玉认得此处,此前她曾来这里看过花海。眼下到了四月,山脚下的山花,比起之前烂漫了许多。
风吹过,花瓣翩飞,落在她金色的裙摆上。
姜曜牵着马往前走,说带她来这里看花。姜吟玉坐在马上,长裙逶迤垂落,
阳光若融金,洒在人身上,万分温暖。
关外战事纷乱,这里却成了一处隐秘世外桃源,没有受半点战事的侵扰。
姜吟玉仰面感受春光,俯下身,乌黑如云的长发垂落滑下,看着身侧牵马的男子。
几个月前,姜吟玉曾随兰家的表哥来过此地,那时她一个人行走在花海里,只觉逃离了皇宫,远离了姜曜,便算重获了自由,可她如何也想不到,兜兜转转经历了这么多,她竟然会和姜曜一起来看花海。
姜吟玉鬓发上的流苏垂下,挡住了眼前视线,她将流苏抬起,望向姜曜。
姜曜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由着她打量,摘下一朵番红花,送到姜吟玉面前,话语平淡问她:“喜欢吗?”
姜吟玉嗯了一声,姜曜就将花递到了她手上,继续往前走。
一路漫无目走下来,姜吟玉手上已经握满了灿烂的花枝。
她趴在马背上,素手折了一朵橘色的,别在耳朵后,拉他的袖摆,问:“我戴着好看吗?”
问这话时,姜吟玉企图从他神情中捕捉到一丝情绪波动,观察他否还在生气。
姜曜看她一眼,长眉微挑,态度漫不经心。
他不回答,姜吟玉便知晓他的意思了,这次换了一支瑰红色的,簪在耳畔,继续问:“这枝好看吗?”
姜曜看向前方,目不斜视,道:“还行吧。”
姜吟玉道:“可你还没有看我呢。”
她不厌其烦地问他好看吗,姜曜终于扫了她一眼。
袅袅的花映照着她柔媚的面庞,她眼底灼灼生光,若有花枝从里面盛放开,声音若淙淙的流水,阳光照耀,华光之盛,令人无法移开眼睛。
山中花海极其绚丽,却好像都被她夺去了光彩、褪去了颜色。这一刻,天地间唯有她的颜色最为夺目。
姜曜侧开眼睛,双目明亮:“还行。”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好看。”
姜吟玉颊边笑意更深,伸出手去,五指滑入他的指缝之间,与他紧紧扣在一块。
他要来与她看花海,那她就来陪他看春光。
姜吟玉道:“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忘记你的生辰的。”
姜曜面色平和:“没有生气。”
姜吟玉问:“真的吗?”
二人慢悠悠行走在路上,刺眼阳光照在背后,时间过得极其慢,连绵的草原,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风吹动袖摆,她的长发飘向他。
有一片长发若海藻一样缠绕上他的面颊,姜曜回过头来,迎脸被她的长发扫过,微眯眼看她,道:“长安城郊外的长岭有一片平原,我让人给你种了花,等到时候我们回长安了,再带你去看。”
姜吟玉想到了二人之间的那个约定。
他让她给他三个月,说会让她放下戒备,可如今日子过了大半,很快便只剩下一个月。战线少说也得拖上大半年,剩下的日子,他还来得及完成他所说的吗?
姜吟玉脸枕在手上,懒洋洋问他:“北戎的战争,多久能够结束?”
姜曜沉默不语,手拂开脸上她的长发。
大概他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半年吧。”他的声音散在风里,目中有华光流转。
姜吟玉看他黑水般的眸子中,倒映着自己的面颊,见他确实不像是生气了,莞尔一笑:“是吗,你过来一些。”
她从袖子里窸窣拿出一物,递到他面前。
姜曜接过那物,翻看了一会,抬头看向她。
姜吟玉道:“我记得你的生辰就是最近,早早就给你绣好了香囊,里面的平安符是我亲自去求的。但最近也实在太忙,抽不出空,来为你准备其他的礼物。”
姜吟玉伸出手,去揽他的肩膀,在他的面颊向她靠近时,她的长发翩飞,随长风飘荡,缠绕在二人周身。
今日是他的生辰。
她想到这里,眉眼轻弯,倾身,轻轻吻住了他的唇瓣。
他唇上温暖柔和,带着一片暖意。他与她拥吻过无数回,无论他的亲吻是冷冽的、霸道的,还是带着侵略意味的,却从未有过像今日这样温和的。
唇瓣若即若离之际,她轻声道:“生辰快乐,殿下。”
说完便觉,他揽她更紧了。
二人在花海里拥吻。
世界沉浸在一片烂漫之中,万千道耀眼的阳光照落下。
风动袖扬,飞花飘落,艳丽花枝簌簌。
他松开了她的唇,姜吟玉唇瓣嫣红,侧过脸去,等好半天,再转过头来,脸颊浮起一片轻红。
她道:“再看看春光吧。”
姜曜牵着马,清风拂面。二人的衣袂融入春色之中。
夜色转向傍晚,黄昏给花海铺上了一层金光。
姜吟玉一整个午后都浸在卓尔草原的花海里,到夜晚时分,姜曜带她去了山脚下一处山宿。
姜曜“笃笃”敲响了门。
半晌,门后才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门从内向外打开,山宿的主人,探出了半边身子。
这是一位年迈的老人,两鬓花白,唇角皱纹深刻,“进来吧。”
老人家看到姜曜与姜吟玉,以为又是赏完花留下过夜的客人,打开门,让开了一条道。
二人牵着马一同进来。
老人家穿着木屐,给二人领路,足踏在木板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嗒嗒声响。
“北边起了战火,最近山里都没什么人来,都忙着逃难去了。二位这个时候来,属实是稀客了、。”
他将二人领到最一间居室,向两侧推开扇门。
姜吟玉入内,见屋内窗明几净,古朴雅致,山涧的月光透过窗楞照进来,犹如夜明珠,将屋内照得通亮。
老人家道:“这屋子靠近山峦,外头还有温泉,夜里冰寒,两位贵客可以先去温泉泡一会,身上暖和了再入睡。”
那老人家走之前,望向姜吟玉,见她挽着高髻,没梳妇人的发髻,问了一句,“你二人是夫妻吧?”
“啊?”姜吟玉正在环顾四周,回神道,“啊。”
老人家见过不少出来幽会的年轻男女,对此早习以为常,也不多嘴说什么,替二人将门关上。
居室里安静,只听得滴滴答答的水流声。
姜曜走到花鸟灯架前,用火折子将灯烛点燃,转过头看向姜吟玉。
若有若无烛光,在他雪亮的双瞳中闪烁摇曳。
他吹灭了点烛火的火折子,将折子扔到桌上,道:“今日我来见你,从你口中得知,你忘记我生辰了,起初确实有些不满。”
听他这么说,姜吟玉心头感慨,自己果然猜得没错。
居室外水声潺潺吗,他声音在空荡的室内响起:“今日是我的生辰。”
男子面若玉石,那一双眸子湛然若深海,唇角笑意让人琢磨不透。
“今日是你的生辰。”姜吟玉复述了一遍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今夜他没将她送回兰家,而是带她来此处。二人毕竟不是纯情的少男少女,早就坦诚相待过,有些事心有灵犀。
他的生辰,她只送一个香囊,确实说不过去。
而他一直以来,真正想要什么,姜吟玉一清二楚。
他就这样看着她,像是在等她下一步动作。
她眼睫颤抖,抬起脚,褪下脚上鞋袜,拎起金色的裙裾。
姜曜长眉挑了一下,目光缓缓下移,落到她露出的一双玉白的足上。
那双玉足,莲步微动,朝他走来,足边裙裾若水波荡开。
姜曜目光轻抬,到茶几旁的蒲团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视线所及,是姜吟玉退下了外裙,露出了雪白的玉肩,月白色的小衣,若云雾依偎在雪山之上。
披帛与裙裾逶迤轻轻落在了她的脚边,她双手捧着小衣,三千青色垂落在颈间,清透的肌肤若蝉翼包裹了薄薄的一层,像有明珠从她身体里面透出光晕。
少女的美过分妩媚,却又过分清纯,一双善睐的明眸看着他。
姜曜抿茶的动作,不经意间慢了许多,望着她道:“我过生辰,你不用做这般牺牲。”
可说着,他望向她的眸光渐渐黯淡下去。
少女从衣裙中抽出纤细的脚踝,朝他所坐之处,一步步走去,道:“你不想吗,那你为何带我来这里?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对吗……”
她直白不讳地抛出问题,说完,看向身后的架子,在上面找到一壶酒。
姜吟玉不顾姜曜劝说,给自己倒了一盏,几乎没一会,酒气便涌上来。
她面色薄红,走过来,坐到他腿上,姜曜一只手搂住她腰,膝盖微抬,她身子便往下再滑了一点。
她借着酒劲,问他不想吗,姜曜面不改色道:“我带你是来泡温泉的。”
姜吟玉听得得出来他声音的变化,沉喑了不知多少,然而他神色慵懒自若,越发反衬出她的着急。
她薄唇轻咬,明明是克服了巨大的心理障碍才如此主动。也知道哪怕她不主动,今夜最后也是何情形。
她承认今日在花海里,被他温柔缱绻样子迷了眼,让她短暂地忘却了他此前对她做过的种种。
然而,也只在今夜,他生辰这一日。
她红唇轻抿,勉强露出一点笑意:“那你等会,抱着我一起泡。”
说完,她已经倾下身,握住姜曜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将他抵在居室的门上,轻轻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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