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何事?”

  姚势为难地左右看了看,  都护见状道:“无妨,就在这儿说罢。”

  他再次抱拳:“大人,冯大人途径东阳城曾滞留过一段时间。”

  都护心中一动:“京城至平洲,  路途遥远,暂且休息也不是不可以。”

  “可大人……小人曾看见他们从马车上搬下来过东西。”

  都护顿时侧目,  他比了个手势,  示意姚势噤声:“你与我一同走。”

  ……

  医扶伤乖乖巧巧地在药炉前等了许久,始终不见人回来,  按捺不住之下外出,  在门边悄悄探出头。

  没人。

  他眨了眨眼睛,  把脑袋收了回来。

  还是去找师父叭!

  闵医师放下秤,看着面前规规整整放着的药材,“徒弟啊,  把这些再拿去熬了,  看看药效如何。”

  医扶伤下意识低头,  自己一只脚才刚踏进来。

  “师父你怎么知道……”是我?

  闵医师百忙之中看了他一眼,“我这儿除了那几个药童会定点过来,  不就只有你天天往这儿跑。”

  医扶伤挠挠头,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接过闵医师递过来的药:“师父,  依您看,  这场疫病还有多久才能结束?”他圆润的脸庞消瘦不少,充满希冀地看向闵医师,先前用下的药有效地缓解了病情急速恶化的情况,  是以忍不住问道。

  闵医师摸了把脸,  眼下和医扶伤如出一辙地挂着来给你个硕大的黑眼圈,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精神萎靡地说:“应该快了,这场疫病和二十年前那场有些相似。”有相似的地方,就意味着有能借鉴的地方。

  医扶伤顿时来了精神,二十年前他仅有几岁,对那场疫病的记忆所剩无几,但也知道师父参与其中,总而言之,他对师父有一种莫名的信心。                        

                            

  “行了,去熬药吧。”闵医师低下头又忙了起来。

  “那里没人呢。”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身体却诚实地抱着药走远了。

  通往药炉房的路上有一处拐角,医扶伤将将跨过那一步时,前方的声音却硬生生让他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又出来了?不是说让你进去?”医扶伤悄悄探头,看见苏玉潆双手抱胸,看着面前包裹得严实的人。

  那是谁啊?

  医扶伤使劲辨认了一下,没认出来。

  那人好像笑了一下,说:“到点了,我该吃药了,这不是没等到医扶伤吗。”

  原来是殷衡啊,医扶伤恍然大悟。

  “那你去找他,找我做什么?”

  “不可以找你吗?”殷衡的声音听着越发无辜。

  医扶伤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是知道了什么,脸上满是纠结,所以他现在究竟能不能出去啊?

  他悄悄后退了一步,怀中的纸袋被挤压出了声音。

  “谁?”

  医扶伤默默走出来。

  气氛莫名沉默,苏玉潆率先开口:“人来了。”说完便进里屋。

  医扶伤动动脚,试探道:“那……我也进去了?”

  殷衡不说话,医扶伤干笑一声,脚下抹油,飞快地跑进去。

  “是新的药吗?”苏玉潆一进屋子,自发取过医扶伤手中的药问道。

  谈及正事,医扶伤脸上的尴尬退却不少,他点点头:“没错,师父说,这场疫病和二十年前的有些相似,相信很快就能结束了。”

  苏玉潆闻言,眼睛一亮,“当真?”

  “师父说的总没错。”医扶伤拍拍胸脯保证,“你看殷衡的病情不就稳定很多了吗?”

  苏玉潆回想了一下,这几日确实没再见到殷衡有咳血的情况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

  都护带着人回了都护府,他坐在桌前问道:“你先前在外面说的话从头再说一遍。”

  姚势面上有些紧张,他缓了缓道:“是这样的,先前我等从京城出发,在到达东阳城之前,便已经大休整过一次了,是以在冯大人决定在东阳城再次休整的时候,小人便提出了异议。”

  都护为之侧目。

  “不过小人人微言轻,车队仍然停在了东阳,之后便是小人撞破了冯大人私自卸货一事。”

  都护沉吟片刻问道:“你是如何撞破的?”按理说,若是冯明有藏私的意图,便不应该随随便便让人发觉才是。

  姚势一愣,生怕都护不相信自己,急忙说:“马车都是统一放在同一个地方的,小人是夜半三更起夜,路过那里,听到有动静这才去看了一眼,没想到……”

  都护点点头,“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姚势离开后,都护重新把苏玉潆交给他的信展开重新看了一遍,眉头皱紧,殷衡待在平洲,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

  不过和冯明一事来得更重要,都护把信按在桌子上,思量着什么。

  ……

  冯明站在客栈窗边,身后忽然传来敲门声,随后门便被打开了。

  他转过身,先前尖利的神色此时平和不少:“东西可全部换了?”

  “回大人,都换了,正在运往京城。”

  冯明点点头,又把目光投向窗外,眼中含着一抹厌恶:“去,再拿一些香薰来熏熏屋子,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离开这里。”

  傍晚时分,闵医师自来到医馆后,第一次踏出了屋子,有了京城来的太医帮忙,他身上的担子轻了许多,疫病有了眉目,他也放松许多,闵医师在原地伸了个懒腰,便决定去看看病人。                        

                            

  “闵医师。”甫一踏进屋子,便听见有人喊他,闵医师回头,就见殷衡站在不远处。

  闵医师顺势踱步过去:“好些了?”

  “多亏了闵医师的药,这些病人的病情差不多都有所改善。”

  “那便好。”闵医师捋捋胡子,按他所想,在过不了多久,这场疫病便能得到解决,他这会儿心中已经盘算着等疫病结束之后去哪儿呢。

  他示意殷衡露出手腕,给他把了脉,捻着胡子,便把脉边点头,随即便踱着步子走远,殷衡含笑和对方告别。

  闵医师逛了一圈之后,大致了解了病患目前的情况,便又一头扎进屋子钻研去了。

  七日之后,从聊城医馆中传出消息,此次疫病有药可治了。

  消息传开之后,整座聊城仿佛冬日化冰一般,静寂了许久,终于又迎来了往日的活力。

  苏玉潆踏出屋子,抬头仰望,此时夏季的尾巴悄然离开,清清爽爽的凉风扑在脸上,似乎也在无声宣誓着一切灾厄都已过去。

  她隔着厚重的墙屋,似乎都能听到来自满城的欢呼声。

  医扶伤突然冒出一个头,脸上洋溢着笑:“苏姑娘,不出去看看吗?一起呀?”

  苏玉潆笑着点头,二人一同走出去,街上人依旧不多,城中守卫依旧恪尽职守,等所有病人用了药,到那时大概才能允许百姓自由活动。

  “医馆中的病人都好了?”

  医扶伤点头:“都差不多了,不过病情更重的需要特别看照。”

  “苏姑娘以后还待在聊城吗?”

  “不了。”苏玉潆毫不迟疑地说,久久未回消息的时樾昨日飞鸽传书,说东澜虽饱受疫病之灾,但他没事,再过不久就能回大陵了。                        

                            

  她往后打算南下,不过聊城这里的铺子也不会关,留周源在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也好,走的地方多了,能学到的东西也多。”医扶伤想了想说,这些年跟着师父走南闯北,着实学了不少,也没有那一套认为女子就该拘在闺阁的想法。

  “这话倒是不假。”

  殷衡病好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奔去熬药的屋子,只可惜他扑了个空,在医馆中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人,路上碰见闵医师,顺道问了一句。

  “你找他们啊?”

  “他们?”殷衡敏感地反问了一句。

  “对啊,苏姑娘和我徒弟一起出去了。”闵医师仿佛知道了什么,一样,看殷衡的表情就像笑开了花一眼。

  “表哥!!!”

  殷衡一时不察,被连璟猛地扑抱住,差点没喘上来气。

  “表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连璟环着他的腰死不撒手,痛诉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思念之情。

  “你先,放开我!”殷衡掰着连璟的手,试图解放自己。

  “我!不!”连璟抬起头,眼角泛起一抹泪花。

  殷衡一愣,手上的劲道松了松,知道他真的被吓坏了,放缓声音道:“没事了,你先放开。”

  在他多次的劝解之下,连璟总算是松开了手,而后一拍脑袋说:“对了,都护找你。”

  “你怎么不早说?”他急急忙忙朝都护府跑去。

  ……

  “你要是再不好,你舅舅的信就能把我这都护府给淹喽。”都护示意殷衡坐下,随即指向一堆信,笑着说。

  殷衡目光顺着他的手看去,那一堆信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一角,心中骤然一暖,嘴角勾起,他扭过头把话题拉回正轨:“大人寻我只是为了这事吗?”                        

                            

  “确有一事。”寒暄结束,都护换回了平日严肃的脸,沉声道。

  书房的气氛陡然一变。

  “当时聊城正值疫病,不好派人出去探查,我便托了你舅舅查明此事。”都护眉眼忽然蕴上淡淡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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