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殷衡决定北上的原因并非是连璟那番话,  但归结起来,都是和苏玉潆有关,以前他想从军,  满腔都是报国,而现在还夹带了一丝私情。

  他翻了个身,  仰面朝上,  盯着帐子顶端出神,殷衡向来都知道自己在京城的名声,  以前他不在乎,  可有了心悦之人之后就不得不考虑了,  他不想往后只继承一个平远侯的爵位,他想给她更多的。

  至于见她……还是算了吧,等在东阳城临时歇脚的时候,  偷偷去看一眼就好。

  他的思绪又转到其他地方,  也是时候回趟平远侯府了,  免得离开久了,某些人便把自己当成主子。

  京城虽然传开了殷世子已经醒了的消息,  但他本人却从未回过平远侯府,  是以平远侯及府上的众人还一面都没见到过。

  这日他突然回府,  不仅让平远侯意外了一下,  殷席也难得露出惊讶的神情。

  殷衡没骨头似的摊在椅子上,  二郎腿翘高,不屑地说:“怎么,八百年没见过似的,  嘴都能塞下一个梨了。”

  他说的是殷席,  但平远侯却自己代入了进去,顿时恼怒起来:“怎么说话的?你叔说你,  醒了也不知道回来,硬是在人家府上待了一个月,你知道外边都在说什么吗?”

  “知道。”殷衡打了个哈欠,“其实说的也没错,家里有小人常住,可不就是惹家宅不宁吗。”

  他偏头望向一边,无趣地扫了周围一眼,面对平远侯的怒火,他半点没放在心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都习惯了,但是殷席在一旁看热闹他就不爽了,尤其是对方假惺惺劝阻的时候。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殷衡突然开口,火气冲着他就去。

  殷席一愣,好脾气地笑了笑,但并未接他的话:“父亲莫要生气,兄长只是任性了些。”                        

                            

  殷衡厌恶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对上平远侯的眼睛:“你什么时候把府上那个小妾处理了,我就什么时候不和你呛声,你能吗?”

  见他不说话,殷衡也只是讽刺地勾了勾唇角。

  “那件事,确实是她做的不对,但该罚的都罚了……”在殷衡冷漠的目光下,平远侯渐渐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良久,道:“我去叫人准备东西。”平远侯看着殷衡的眼睛,心中慌了一下,忙道:“我亲自盯着……”

  目送平远侯离去的身影,平远侯在意他吗?自然是在意的,可在他那个小妾面前,这点在意也就只剩下了对嫡子的在意了。

  殷衡把目光放在殷席身上,看得他面色僵硬了才说:“只要有我活着的一天,你就别痴想平远侯这个爵位。”

  殷席脸色僵硬地笑了笑,“兄长说笑了。”

  殷衡讽刺地哼了一声。

  临行当日,他和连璟二人骑在马上,送行的人只有承伯侯府,殷衡对平远侯的缺席也不甚在意。

  连昌成忍了许久,终于说道:“衡儿,你从军带只狗做什么?”

  殷衡昨晚想了许久,把福来交给谁都不放心,有哪个人会亲自给它洗澡、剪毛、允许它在自己的床上睡觉的?更何况,睹狗思人已经够惨了,总不能连狗都看不到了,一路北上虽辛苦了些,但他有能力把福来照顾好。

  马腹挂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竹筐,福来抬起前爪刚好能扒在竹筐边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连昌成。

  “我乐意!”殷衡昂起头说。

  知晓内情的连璟笑呵呵地不说话。

  连昌成不想在此纠结,便摆摆手,示意二人该走了。

  等承伯侯府的人走完后,旁边一家摊位上的摊主不耐烦地说:“这位客人,你到底还买不买了?不买别耽误我做生意啊。”                        

                            

  “哦哦哦,买买买。”那中年人收回自己望向城门的目光,掏出腰间的银子,随便在摊位上拿了一个什么就走了。

  ……

  在缓慢囤粮的时候,聊城也悄无声息地开了一家店铺,连个牌匾都没有,也不知是卖什么的。

  苏玉潆买下这件铺子是看中了这间铺子有个极大的地窖,此时她带着巧云在地窖中清点,这几日她来回奔波,也有了自己的货源,她看着地窖中满满的东西,内心一阵满足感油然而生。

  粮食在囤了,小店已经开起来了,只等草原人来了,又或者,她可以抽空去趟邻国进货?苏玉潆在心中默默计划着。

  罢了,还是先把当前的事做稳妥再说,要是田小二还在就好了,他那副机灵劲真的适合经商,苏玉潆叹了口气,让巧云在店门口贴了招聘启示,看能不能再招到田小二那样的人。

  清点完地窖中的东西后,她就回到铺中守在柜台前,店铺的牌匾也要装上了,苏玉潆想了一会儿,就在空白的账本上写下了三个字——杂货铺。

  她觉得再形象不过了,什么都卖,可不就是杂货铺吗,敲定了名字,她准备今天就去定制个牌匾。

  苏玉潆在纸上不停划拉,就这一会儿的时间,铺中就进了一个人,苏玉潆下意识挺直了脊背:“欢迎光临。”说完之后不仅来人愣了一下,就连她自己也沉默片刻。

  不过很快,她就若无其事地说:“需要什么吗?”

  来人是个干瘦的中年人,看着老实巴交的样子,他搓搓手,有点窘迫:“姑娘这里收粮吗?”

  得知了来人的意图,她微笑地点头:“收的。”

  中年男子闻言松了口气,他想用粮食换银子,但其他收粮的地方价格压得都太低了,听同村的人说这里新开的店铺收粮价格适合,他就来问问。                        

                            

  “那……价格怎么算?”

  苏玉潆这几日走遍了聊城附近的村庄,得知收购的粮价被压得很低,她如今虽为商人,却不忍压到最低价,便给了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

  “350文一石。”

  听到价格后,中年男子眼中亮了一下,他把放在外边的粮食带进来,苏玉潆让薛晨称了称,又检查了粮食的质量,便把银钱给了他。

  “小姐,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带着粮食来卖啊,这样也不会被压价啊。”巧云不理解道。

  “前些日子你也随我去过那些村庄,每家每户有存粮是不错,但也没有多少,就算当日能够到聊城售卖,卖不卖得出去还不一定,那第二日就又要来了,来回路钱,人力消耗,包括时间,那个不比直接卖给铺子方便,再者,店铺就在那儿,跑也跑不了,人就不一定了,若是卖了坏的粮食,想找人都找不到。”

  苏玉潆摇着头合上账本,忽而换了话题:“巧云,你和薛晨在铺子里守着,时樾跟着我,我们去寻铺子定做牌匾。”

  “小姐,别的铺子都是牌匾做好了才开店,偏生我们这般特殊,没有牌匾就先开了。”巧云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仓皇了。

  苏玉潆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先前是她想当然了,阳顺镖局哪来的那么大的空地放粮食,这里的地窖刚好足够大,有没有牌匾倒在其次了:“行了,时樾跟我来。”

  她记得聊城有一家能做牌匾,不过走过去稍微有点远。

  做牌匾的那家铺子面积不大,苏玉潆走进去的第一感觉就是一眼就能看完整间铺子,墙上挂着的,地上靠墙放着的都是或展示,或定做的牌匾,苏玉潆的目光从一众牌匾上扫过,最终放在了掌柜身上。                        

                            

  掌柜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憨态可掬,脸上带笑,让人看了就心生亲切。

  “姑娘,来做牌匾的呀?”

  苏玉潆点头,把自己的要求和她一说,掌柜当即爽快点头:“没问题,等十天后姑娘来拿就行了。”

  十天也不算长,反正都没牌匾开店了,再等个十天也无妨。

  “那便多谢掌柜的了。”

  事情了却一桩,她正打算带着时樾回去,街上却突然热闹起来,苏玉潆往那里瞥了一眼,似乎是出什么事了,路上的人迅速聚集起来,路被挡住,她一时也过不去,被人群拥簇着挤了进去。

  苏玉潆无意间往中间一瞥,顿时愣了一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不就是方才在她铺上上卖粮食的人吗?

  旁边忽然有人大喊“让让、让让、我是医师!”,苏玉潆下意识往一旁站了几步,只见人群中冲出一个须发皆白的人,他背着医药箱半跪在那人面前,发现那人呼吸微弱,面色雪白,当即便取出银针,目光专注,往那人的人中、合谷、内关等穴位施加银针。

  不一会儿,中年男子呼吸渐增,那医师紧绷的神情也渐渐松下来,他忽然抬起头,嬉皮笑脸道:“哪家铺子可愿暂时收留我二人那?”

  那中年男子好歹是在她铺子中卖过粮,更何况也不过是暂时待一下,苏玉潆向前跨一步,道:“若是医师不介意,小店愿意让二人暂留。”

  “不介意不介意!”医师合上医药箱,“只不过我这老胳膊老腿,可背不动这么个大活人。”

  苏玉潆微笑,时樾从后面走上来,主动背起了中年男子,那医师见了,拍手笑道:“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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