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其实什么?”眼见着眼前魔修吞吞吐吐,温莎问道。
“其实,这是一种攻击方式。”赵随自认为也是万花丛中过的老手,但面对这实力颇为不可测的练气中期的美人,却多了几分谨慎。对上她澄澈的眼眸,那些平日里的下流话也有些说不出口。
“怎样的攻击方式?”难道是另一种形式的灵魂魔法?
温莎自己以灵魂的形态来到这陌生的世界,对这个世界里涉及灵魂的法术自然颇为关注。
“就、就那种……”
“哪种?”
赵随见眼前的少女始终眼眸清澈,脸上的厌恶的神情都已经被好奇给取代了大半,狭窄的眼眶里,小小的眼珠子转了几圈,那旖旎的心思又如同野火一般丝丝缕缕地烧了起来:“就很强的那种——要么,温姑娘给我松个绑,我给温姑娘演示一二?”
温莎打量着如同被待宰杀的猪一样被放倒在床上的魔修赵随,轻轻颔首,又微微摇了摇头:“松绑倒不必,但若是阁下想演示,那便再好不过了。”
温莎握着手杖,在地上敲了三下。藤蔓随之又抽长一节,绑缚的力度也减轻了不少。
赵随面色一喜,就往温莎这边扑来。
温莎一闪,踏入屋内浅浅的法阵的中央,葱白的手指遥遥一指,指向她方才一直抵着的桌子:“就拿这桌子演示吧。”
赵随一愣:“……哈?”
神魂采补如何拿桌子演示啊?!
他们魔修虽然多是变(那个)态,喜欢用酷刑、道具,但也没有对着桌子进行神魂采补的道理?!
他、他能怎么做?!根本没那个条件啊?!
温莎见赵随呆滞,催促:“怎么,阁下不是说你神魂的能力很厉害,难道竟然连这一破桌子都奈何不了?”
赵随:……
从某种意义上,他确实奈何不了。他自认是个不算太离谱的魔修,就是稍微好色了那么一点,但也不至于……饥不择食。
“温姑娘,这、这神魂术只能用在活物身上……”
“那你是需要我给你找些活物来?这天寒地冻,暴风雪一时不停,”温莎站在不远处,手中的木杖一挥,那窗前的帘子便被掀了起来。她遥望着,冷静地陈述,“恐怕我也只能去给阁下寻一头在冬眠的野熊或者一只野蟒……”
“不、不……”赵随擦着根本没有办法出汗的额头,压力很大。心中那点旖旎的火苗也灭了——他也没有这方面的癖好!!
“哦……”温莎沉吟,浅褐色的双目直视赵随,“所以,这所谓的你要施展的神魂法术到底是什么?”
万花丛中过,摧花无数朵的赵随却在眼前这夜昙一般的清幽又艳丽的美人面前失语。
明明只是被她用不知名的法阵困住,但他闯荡修真界积累下来的经验却在提醒着他——危险。
如果他说出实情,一来会亵渎眼前的美人,二来也许会丧命——不,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眼前的少女不过是练气中期,他非常的确定!
也许是这美貌无双的温姑娘使用了什么幻术迷惑了他?……
赵随一时心头思绪万千,努力为自己的恐惧和不安找理由,却怎么也找不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
见赵随沉默,温莎的耐心也逐渐告罄,催促:“能快点说吗,时间不多了。”
赵随一咬牙,将刚刚恢复的一点金丹的力量全都散在四肢,孤注一掷地挣脱起来。
修炼一途总归是应了那句古话,“富贵险中求”,他今日就赌上一把,就赌这美貌姑娘确实是修炼中期,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骗得他暂时无法脱身。他现在用上全力,就是要脱离这诡异的法阵,身体力行地告诉这艳绝又气质冷清的美人,什么叫做“神魂的力量”!
大不了就“牡丹花下死”!
“温姑娘,你不是想知道吗,那么在下……”
温莎已经察觉到赵随的异动,抬起了手中细细的木棍——看着平平无奇的木棍,粗粝的树皮下却泛着一层红褐色的纹路——直指赵随。
赵随话还没说完,裹挟着强大灵力的疾风便从那窗户中袭来,生生将他斩成两半!
对于肉身大损的赵随来说,灵体的伤害简直不亚于锥心剜骨,他登时发出一阵凄厉的响彻深林的哀嚎。
森林边沿,那已经压弯了枝头的雪扑簌簌地应声而落。
森林深处,却没有受到影响——赵随,已经说不出话了。
被风刃斩断的灵体之内,那颗灰蒙蒙的金丹已经彻底暗淡,从破布一般的灵体之中缓缓地不受控地飘向窗口处。
温莎在这惊变发生的第一时间已经察觉到异常,将手中的木棒在地上胡乱划了三道,抹掉了自己之前画下的魔法阵,这才望向窗口处。
木质门框早就已经粉碎,像是烟尘一样被大雪压在地上。
一柄昆仑玉为骨的扇子先抵着原来窗棂的最上端,菩提坠子清泠作响。接着,清隽的面庞映入眼帘。
温莎作为光明神的圣女,能进入光明教会与她共事的人无一不是帝国中的佼佼者,无论是能力还是容貌,都是千万挑一。但这男子的面容一出现,温莎竟也忍不住一愣。
眉如远山,瞳人点漆,似有疏星蕴藏其间。鼻梁高挺,薄唇似笑非笑,让人心生亲近却又不会觉得无礼。
眨眼的功夫,来人已经站在温莎面前。
他比温莎高一头,身形挺拔,却不羸弱。他身着白色内里,外披靛青色的罩衫,风流倜傥,浑然天成。
不似青竹那般孤傲,又不是苇荡那般轻挑,倒像是她之前生活的世界里遍布的云杉。高耸入云,却依然温柔地投下绿荫,倾听着森林之中所有生灵的絮语。
那碎了一个裂缝的黯淡无光的金丹被他握在掌心,他转动着手中的菩提扇坠,露出一块佛塔模样的珠子大小的金塑。
白光一闪,那枚金丹转眼被他收入塔中。
而地上那轻飘飘的灵体残骸,顿时也化为灰烬。
料理完这一切,年轻男子对着温莎展扇一笑,拱手:“这位道友,在下菩提宗顾泽之,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不知道友是否……”
收了这金丹魔修,又救了人,算是一件功德。
顾泽之自认有恩于这练气中期的小修士,出于修养,原本正准备拿出场面话搪塞一番,但只看了眼前人一眼,便忘了接下来的客套话。
眼前的少女得美艳端方,浓眉此刻微蹙,纤长的睫羽半垂,玉质一样的小臂从单薄的拼接衣物中露出一截,明晃晃的,好似夜明珠一般妩媚动人。
怎么看都是让人绮念蹁跹的面貌,可偏偏那双杏眼是褐色,淡淡的,清澈而淡漠。
顾泽之心念一震,也许是他多心,但那双眼,却不知为何,让他想起来师父师兄们日日虔诚供奉的佛。
不,佛目无神,佛目无人。而眼前的少女,目中有神,更有一人——有他,顾泽之。
见对方客套,温莎也跟着客气起来:“这位道友拔刀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这位突然出现的道友,周身气息清冽,应当不是魔修之流。而且,也是个金丹大圆满——怎么感觉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是金丹?
温莎摸着自己的腹部,皱着眉。
其实,即便这人不出现,她也不会有危险。
她手中的探路杖是取自森林深处的龙骨椴,条件有限,她没法制作太过精致的魔杖,便草草地刻上符文,用自己的血浇了一层。
她的血本就有驱邪的功效,原身的血亦有同样的效果。
保险起见,她在给魔修的魔药之中已经掺了几滴血,再配合她的简易魔杖,压制对方,不算困难。
但有人出头,她也乐得清闲。
不过原身身份敏感,她又是个外来者,不好过多与人牵扯,想了想,温莎也中止原来的计划,把这个人头让给了这位顾泽之。
现在,事情已了,魔修已除,王家大娘又救不回来,她留在这里,不过是徒增尴尬。
“如有机会,在下定报答道友救命之恩,不过现在,恕在下不便多留,就此别过。”
只是这大雪天啊……
温莎推门,只觉得冷风大盛。在这名修士面前,又不好用魔咒,只能咬着牙往外走。
“等等!”
顾泽之回过神,眼前的少女已经踏入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
听到顾泽之的声音,温莎回头。
乌发褐眸,唇色浅淡,白皙的面容令洁白的雪都黯然失色。
顾泽之将靛青的罩衫解下,披在温莎身上。
动作虽然颇为孟浪,但他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碰上温莎的身体,甚至都没有沾她的衣角。
“天寒地冻,道友不妨收下在下的一点心意……”
“多谢。”
曾经是圣女的温莎周围仆从甚多,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顾泽之的举动在她看来倒也不算太暧昧,更何况,她现在练气中期的身份,也确实需要衣物蔽体,不然……太奇怪了。
所以,她也就这么收下,披着这衣襟上还印有宝相纹的罩衫,踏雪而去。
顾泽之还想说什么,却只觉得脚下一沉。
面庞粗糙的农家汉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扒上了他的腿,结了冰的眼泪在脸上留下可怕的锋利的纹路:“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王家大郎听人说过,那高贵的宝相纹是菩提宗宗门的象征。菩提宗,可是当今第一大佛修门派,人人可以说是得道高僧。
他见温莎披衣而去,心中有愧,毕竟是自己让她陷入险境,不敢阻拦。
但现在,又有了更厉害的大师出现,他顿时只能壮着胆子,死皮赖脸地求助。
顾泽之眉峰一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边的男人:“抱歉,无能为力。”
“可您是大师,是佛修,要普度众生……!”
“纵然如此,我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更何况”顾泽之语气一变,“佛度该度之人,你是该度之人吗?”
被那漆黑的眸子一瞥,王家大郎瞬间产生了被洞悉一切的心虚感。
他该被度吗?——不该,他明知这里有祸,却依然把好心的温姑娘给骗来。
他非该度之人。
王家大郎颓然倒在雪地里,面色青灰。
顾泽之看也不看。顾家家财丰厚,菩提宗又极为重视他,他身上不缺灵石法宝,甚至他从指缝里漏一点,都足以改善这个可怜的庄稼汉子的人生。
但顾泽之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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