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配4(烛火照耀三重琉璃华殿宫)
烛火照耀三重琉璃华殿。
宫女们点好铜青雀灯, 回头时看到帷幕后跪着的公主殿下。鎏金火光与椒香微微下,只看到公主殿下侧脸明玉一般,后背却挺如弓刀。
她们心中不解:这样明艳的殿下, 为什么不听陛下的安排嫁人,而要涉入太子与南蛮使臣之间,让陛下责罚呢?
公主殿下已经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宫女们不敢多言, 带上殿门后出去了。
暮明姝依然跪得笔直。
漏更声缓缓滴答, 时辰向后游走,她跪姿不变。
也许已经到了子时,膝盖和腰腿的酸麻, 连她这样的习武之人都感觉到不适, 额上开始渗汗。
皇帝悠缓的声音从后殿传来:“没有人监视你,何必跪得这么板正?”
黑夜中,暮明姝抬头,看到她父皇披着一件家常旧袍, 与提着灯的内宦一同走了出来。
一日来, 皇帝在寝宫处理政务,朝臣来来往往地前来请奏, 暮明姝跪在正殿中的狼狈, 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甚至暮长亭也来求情,被皇帝打发了出去。
暮明姝见皇帝终于肯开口,心中微松了口气。她道:“儿臣犯了错,让父皇不满。无论人前人后,认罚都是应该的。”
皇帝呵一声, 重复她的话:“犯了错。”
皇帝入座,内宦提灯立在他身后, 向公主使眼色,要暮明姝态度软和一些,跟陛下求情。
暮明姝却面无表情。
皇帝垂眼俯看那跪在阶下的女郎,她的倔强无人能及,他早就见识过。
皇帝缓缓道:“和南蛮交好,是我国安疆大策。太子年轻缺乏历练,林相他们给太子安排好了这件事。只要南蛮使臣来朝这件事,太子能完成得漂亮,他在朝中威望自然会涨。
“林相终是不放心,终是向着太子。却没想到这事被你搅和,坏了林相大事。这些天,朝中弹劾你的折子不少——都说一个女儿家,参与这些事,不将太子放在眼中,不将朕放在眼中。
“他们建议朕赶紧将你嫁出去,或者你实在挑不出驸马,便像之前那些年一样,让你回封地,干脆周游天下,四处游学得了。不知广宁你如何想?”
暮明姝一日来面不改色,到皇帝这样说,她终于神色些许紧绷。
放她周游,说的好听,其实不过是流放的委婉说法罢了。她凭什么被一次次排挤出长安呢?
她挣扎片刻,还是咬牙向皇帝拱手:“父皇,儿臣并没有不愿意嫁!儿臣做出这样的事,父皇不正好可以将儿臣嫁去南蛮吗?这于我大魏是有好处的。”
皇帝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他终于看出了他这个女儿的心思,目的。
他道:“你是一国公主,还是朕的长女。不说我大魏从未想过与偏僻小国和亲,便是真和亲,也不需要你去。”
暮明姝道:“那将我留在长安又算什么?儿臣今日忤逆父皇,说几句心里话,不论父皇打算如何惩罚我——”
她心中些许紧张,但她又想着韦浮和徐清圆告诉她的暮烈并不是完全不爱她。她从未觉得自己拥有过父母的疼爱,但是今夜必须以此为码,与皇帝谈判。
帝王之家的父爱与寻常父爱不同,它因为与朝政挂钩,而更加复杂多变。
暮明姝说:“父皇当初将我召回,是为了让我嫁人。但是选驸马选了一年多,我已然看出,父皇心中看好的驸马条件过多。比如林相家,我只能选林斯年;因为林斯年和林相关系不太好,林斯年本身又是个废物混账。父皇不关心我幸不幸福,只需要平衡林相的权利不能过大,同时不能寒了林相这些老臣的心。”
皇帝说:“放肆。”
他虽然这么说,语气却并不严厉。
夜深至此,他向后靠坐,从高位上俯看众生,也俯视暮明姝。
皇帝这个位置,让他可以看到很多人。很多人却无法琢磨他是如何想的。
暮明姝继续:“我不是没有过看好的郎君人选。但是父皇何曾准过我?比如,我觉得韦浮很好。但是他出身洛阳大姓韦家,他母亲一脉是嫡系。韦家这样的大家族!他连姓都不随他父亲,而是随他母族。可见韦家权势何其昌然。
“我觉得韦浮样样都好,我不提他出身,只看他本人。君子如玉,女为其倾,我便愿意嫁他。然而父皇看的不是他本人如何,而是他背后有些什么。
“父皇同意林相的主意,让他出城去见南蛮使臣,去救林相的女儿。不就是不希望我与他多牵扯,不就是默许了林相想将女儿许给他的意思么?他们世家内部互相联姻,不出五大家。林相和父皇交情好,但和世家交情更好。
“韦浮也是那边的人!我不知道父皇为什么会同意林家和韦家的事,但是父皇希望我与韦浮保持距离,我起码看得懂。长安城中我相看驸马相看了也有一年,除了韦郎君,我并没有找到什么好的。”
皇帝说:“长安双璧,不是只有一人。”
暮明姝一怔。
皇帝慢悠悠:“你追慕晏清雨追得整个长安城都知道,朕何曾阻拦?”
暮明姝缓缓点头:“不错,父皇是赞同我和晏少卿成事的。晏少卿在长安根基浅,全靠他老师保他。他算是科举实行的得利者——不然凭他幽州根本排不上门面的野户出身,怎么可能走到长安城中,还进入大理寺。
“可是……晏少卿想娶我吗,愿意娶我吗?”
她没说出的话是嫁给晏倾她能得到什么——她什么也得不到!
晏倾无法满足她的野心。
皇帝目色幽静,默然不语。
良久他道:“晏清雨就要回来了,朕希望能喝到你们的喜酒。和亲这事太过荒唐,我大魏没有这样的意思,你也不要有这种心思。你是一国公主,安安稳稳地待在长安便好。”
暮明姝蓦地冷笑一声,失望之色浮上眼睛。
她说:“你问都不问一句为什么我想和亲,你连听都不想听。
“你希望我是一个守规矩、深明大义的公主,像你其他女儿那样。可你虽是皇帝,你生我养我,却不能决定我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父皇,这么多年,拥有我这样的女儿,你是不是很挫败?”
皇帝拍案:“暮明姝,放肆!”
暮明姝刷地起身,她淡淡道:“无论朝臣如何议论我,我知道父皇完全可以制止。父皇不制止,只是父皇也需要这种声音罢了。你可以保你的儿子,也可以牺牲我。但我同样可以不服,有自己的方式。
“父皇,告辞。“
暮明姝转身出殿,大步长行,她的繁美裙裾完全没有影响她的步伐。
大殿门“吱呀”打开,公主修长的背影融入黑夜中,她发鬓间的金钗因她步伐过大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皇帝静望。
暮明姝是所有子女中最像他的一个。
他叹口气:若是暮长亭拥有暮明姝这样的野心就好了。
若是暮明姝不是女儿身,而是男儿郎,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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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明姝离开皇宫后,回府邸换了轻便的衣裳。
夜深人静,她翻墙离开公主府,飞檐走壁,躲开夜间巡夜人。
她到了韦家在长安的私宅,进去后看到主人家的寝舍夜有烛火未灭。她靠在墙上缓了缓,屈指敲了敲窗木。
窗子打开,披着月白色外衫的青年手持灯烛,衣袂被夜风吹得扬起。
他眼中带着习惯性的矫饰一切的笑:“殿下。”
暮明姝靠着墙而立,他叹口气要出门,被她说:“不必出来,与你说几句话的功夫罢了。”
韦浮思忖一下,说声抱歉。他却并没有抱歉的意思,撩袍而坐,重新坐回那堆满了高高公务的书案后,翻看自己没有处理完的政务。
他如乔如松,举手抬足间都是世家大族才能养得出的精润雅致之美。
他和晏倾那样沉静至极的人,看起来很像,气质又很不一样。而暮明姝有时候,是看不清晏倾的。
暮明姝道:“父皇拒绝了我和亲之事,要我嫁给晏倾。”
韦浮手中笔停顿一下,微笑:“这乱点鸳鸯谱,可不太好。不过晏少卿即将回来,长安不会太平静。殿下可以看看再说。”
暮明姝心浮气躁:“在云延还在长安的时候,我必须促成此事。除此之外,我真的很难得到兵马……没有兵马,没有自己的人,我寸步难行。”
韦浮颔首:“殿下想证明自己,任重而道远。不过晏清雨……或许会带给殿下惊喜,殿下不妨等等看。”
暮明姝垂眸,似笑非笑地看他。
她缓缓倾身,靠着窗棂,看着这个淡然无比的青年。
暮明姝慢悠悠:“徐家妹妹给我寄了一封信,说在蜀州铁像寺中看到碑文,父皇为我祷告过。为什么你也寄给我一封碑文?
“韦江河,你不是在北边么,怎么跑到南边去了?怎么长安一点消息都没收到?林家那个小女郎,对你什么心思?”
韦浮抬眼,眸若幽火,面容斯文,宛如美玉。只是这块玉很冷,冷中带些艳。
他微笑:“我诚心帮殿下,与殿下同一立场,殿下却抓住我把柄,想要告发我?”
暮明姝冷淡下来:“自然不会。只是看不透你——你说你要查你母亲的死因,我看你一直不见动作。”
韦浮摇摇头,失笑。
他道:“我要如何动作?现在所有的事——都太小了。”
穆明珠皱眉。
韦浮抬起眼睛,幽黑的目光掠过暮明姝的肩膀,看向她身后黑黢黢的一点月亮都看不到的天穹。
他喃喃自语:“眼下,所有的事情都太小了,不足以我做什么。我要的不是这些,事情若是不闹大,若是不精彩,若是不满天下都惊动——我翻案有何意义呢?”
他要将母亲生平全都看一遍,要将和母亲有关的人也全都认识一遍。
他要一场轰动全国的大事件。
若是不发生,他亲手来促成……也无妨。
“蜀州一案中涉及到的官员已然很多,正因为太多了,反而很难大惩。即使要罚……臣认为眼下不足够成为证据。”
在他回来之前,案件情由备细、隐曲周转都已写成折子,报给陛下。这道折子在皇帝的案头放了很久,皇帝一直在沉吟此事。
韦浮目光微闪,回避了她的话:“与殿下有什么关系?”
皇帝怒而起身:“那你就再去想一想!来人,送晏少卿出宫。这些日子,朕批准你养病,你也把你的婚事好好琢磨一遍,重新来回朕。”
皇帝目色微闪:“你可想好了,这么大个功劳,拱手让人。你推的人若是办好此事,他可就不是一个主簿那么简单了……朕看你也没有病入膏肓,你当真要区居人后,成就他人?”
蜀州百官一同犯下的案,官商勾结再加上科举上的作弊,出自蜀州的人前往全国各地当官。这些人中有多少是顶了别人的名,有多少是名不副实……
皇帝:“可朕并不愿意爱卿自毁其名,娶一个身上疑问重重的白衣。”
皇帝从案后站起来:“晏清雨你终于想通了,终于打算成亲了?好、好、好,朕就说如此青年才俊,一直不婚不娶太过可惜。朕有一爱女……”
他忽然想到了去年七月七云延劫持林相女儿的那夜,在京兆府的公堂上侃侃而谈的女郎。
皇帝说:“原来是她。”
何况,那些官员口称,他们受到林相的默许。
皇帝开玩笑:“你这爱才之心,可不是普通臣子能有的。”
晏倾回答:“臣自然有私心,臣让出此案,是因有事求陛下——臣告假几月,并不完全为了养病,臣是想,成亲。”
皇帝皱眉。
皇帝的喜戛然而止,他默看晏倾半晌,静静问:“何人?”
晏倾道:“臣惭愧。”
晏倾向皇帝建议:“因为我本人涉入此案,大理寺的主簿张文陪我一同办案,他对此案前因后果,最为熟悉。陛下若要人办案,大理寺中我首推张主簿。”
晏倾俯身:“谢陛下厚爱。公主自有良婿,非臣可比。臣便是官名不要,官袍褪下,也会娶徐娘子。
她说:“你不会爱她,不是因为你不爱她,是这样吗?”
晏倾答:“还乔宴名誉,写上邸报,昭告天下,为他平反。召回从蜀州出去的所有州考人士,全部重审。若有必要,今年的科考可以暂停,先查他们……”
晏倾瞪他一眼,人海茫茫,他看到徐清圆和兰时挤入人群中,很快被吞没。
暮明姝冷淡道:“希望你能把持住分寸,若是你走偏了路,我会与你拔剑也说不定。”
他是来通知皇帝的。
皇帝愣住,然后大喜。
地上浮起一层浅霜色,夜更深了。
皇帝松口气。
他此时不像一个气息微弱的病人,却像……一个不应该说的身份。
背靠窗墙而站的女郎喃喃自语:“我们是一样的人。韦江河……有句话欠你很久,因为之前不能完全对你放心。现在我可以补上这句话:合作愉快。”
何时等到夜尽天明,谁也不知。
暮明姝伸手,在他肩上点了一下。他侧头看那窗外女郎,见她不再阴郁后,竟生了趣味:“先前问你的话,你没有回答。我再问一遍,你打算听林相的话,娶他女儿?”
许是在外的晏倾吩咐了什么,马车停下来。徐清圆毫不犹豫地下车,兰时已经挤开人群,扑了过来抱住她:“娘子!娘子你终于回来了,你没出事吧?你……”
刚进长安城正门,马车中的徐清圆便听到外头人群喧嚣中,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娘子,娘子!”
皇帝将折子放下,沉着道:“不知爱卿有何建议?”
晏倾对此案知情甚多,他若不负责,其他人皇帝也很难信任。
她掀开车帘,一眼认出了围观百姓中跳脚挥手的小侍女。她做不来与侍女一样大呼小叫,却也向人群中招手,心中生急。
皇帝道:“既然晏少卿知道这个道理,那这个案子朕就可以全权交于你与京兆府联手办了……”
兰时拉着她快要掉眼泪,还不停说话。她心中也喜欢,只是说不出话。好在风若在这时走来,傲然道:“我家郎君让我先送你们主仆回去,我们郎君要去大理寺,接下来还要进宫面圣。”
“臣……并不是来求陛下的。”
而她、她……
晏倾:“大儒徐固的女儿,徐清圆徐娘子。”
晏倾不得不打断:“陛下,臣有了心爱之人。”
她身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青年清润的回复,声音很低:“……合作愉快。”
皇帝在御书房接见晏倾。
她只能看到他修颀背影,氅衣宽厚如浪拍案,清正间,有一种常人没有的雍容气度。
皇帝:“你娶了她,为了避嫌,她爹的案子,你就不能再查了。”
晏倾回答:“林相位居长安,对蜀州之事未必清楚。他纵有隐瞒,这些事终究不是他授意。林相可以小惩大诫,此事却不宜扯上林相。相权动摇,整个官场都会人人自危。
晏倾:“臣知道。”
她道:“唔,依然回避我的问题。看来你对林女郎是没什么心思,那就好,我生怕你动情,误了与我的合作。”
风若一头雾水地回去上马,旁边的晏倾微侧了头,声音很低不让下方百姓听到:“她可有说什么?”
韦浮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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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倾听了皇帝的安排,才拒绝:“臣恐怕不能领命。臣从蜀州回来,身体已经大为不好,臣正想向陛下告假几个月来养病。”
皇帝默然。
他笑道:“朕以为,晏少卿会要求严惩林相。这会让朕很为难,朕准备了一肚子话要劝你……林相可不好动。晏少卿自己能想通,便很好了。”
这样的案子大理寺已经无法审理,必须要陛下开口才是。
暮明姝面上不辨悲喜。
暮明姝道:“和亲的目的是为了再次回来。”
韦浮道:“殿下尽可放心,我不会喜爱任何女郎,尤其是林雨若。”
皇帝才说:“……可她是徐固的女儿。你不一直在查徐固的案子吗?你要娶一个罪人之女?难怪你愿意让出功劳。”
韦浮蓦地抬头,暮明姝背过身,抬头看天幕。
皇帝静静看他。
晏倾重复一遍。
风若无辜:“怎么了?我又没传错话,人家就是这么说的。你想听什么话?你直接告诉她呗。”
徐清圆将原本准备说的“我等他”掐掉,只对风若浅浅一笑,便拉着自己的侍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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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若:“让你别太累了。”
徐清圆抬眼,看到不远处骑在马上的黑氅青年。
徐清圆赧然,因围观人群太多而更脸红。
只是为了这个合作,他们要将善恶与野心糅合,要并肩提剑,一起走入暗暗长夜。
皇帝:“若是查出她爹一点罪,她可会连累到你……晏清雨,你可有想清楚?”
徐清圆压下心头再一次冒出来的不合时宜的念头,告诉自己不要想下去。她对还臭着一张脸的风若含笑点头,让他帮忙传话,请晏郎君忙完后要注意身体。
他坐回去,手中转着一青爵小杯,面上波澜不惊,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皇帝要走,走到门槛边又忍不住回头,语重心长地劝:“朕有一爱女,广宁公主暮明姝,长得好,武功好,哪里配不上你?你再看看朕的公主,哪里不比那个徐什么强……”
韦浮俯下眼,笑一声:“殿下放心,我不会给殿下那种机会……殿下都要和亲去了,还想管我的事?”
晏倾等了半晌,终于侧过头,黑眸看着风若。
皇帝见到晏倾风尘仆仆,人瘦了一圈,虽更加清逸风流,却也可见蜀州一事上晏倾吃了不少苦。
他只好收回心神,先顾眼下的事。
皇帝说:“没有说宰相吗?”
晏倾一行人进入长安。
晏倾说:“徐固是否叛国,尚未有定论。徐娘子如今身世清白,白衣之身,并非不能娶。”
为官之道,进退有度;君臣之情,亲疏远近。他并不那么刚正。
风声呜咽,混入此园,梧桐染墨。
如他这个年纪,不应有这样的气质。
韦浮温和回敬:“殿下这样的女子,寻常郎君也不应该娶。我生怕云延娶了你,会被你害死。”
晏倾抬头:“陛下认为,半年时间了,我还想得不清楚吗?无论日后如何,我都愿意和徐娘子共进退。”
暮明姝:“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寻常女郎不适合嫁给你,会被你毁了一生也说不定。”
暮明姝挑眉,轻轻一笑。
晏倾:“我心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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