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临近中午，日头有些大。纪言川坐在伞棚下，不适地摘掉眼镜，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线。
叶舒拿了瓶水递给她，接着又抽过她桌上的报名表，细细浏览下来。
“你可才打了二十九个勾。”
纪言川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嗯，你就发这二十九个人信息。”
叶舒突然意味深长地盯向她，“那最后一个呢，你亲自发？”
纪言川扬起嘴角，“嗯，我亲自。”
叶舒瞠目结舌，“你、你认真的？”
纪言川在叶舒震惊的目光下，郑重地点了点头。
纪言川都被人攻陷了，还给不给她们单身狗活路了？叶舒一时难以接受这个骇人的消息，久久没回过神来。
“我先走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纪言川抬腕看了看表，挪开椅子，起身拿包。
叶舒甩甩手，“走走走，大忙人。”
纪言川前脚刚走，叶舒就掏出手机，刻不容缓地联系王超旋。
不能让她一个人难受！
正值餐厅的高峰期，人声鼎沸。
袁绯同低头扒着饭，许是他的声线过于温煦，初尧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你说，纪言川的态度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初尧齿贝轻轻咬着筷子，脸颊红扑扑得像胭脂色。“怎么说呢……她之前总是不冷不热的，但是今天主动朝我笑，说的话好像也别有深意的样子。”
袁绯同思忖着，“可是没有原因呀，也许是你多想了呢？”
初尧慢慢放下筷子，双手托住腮帮子，嘟起嘴，有些泄气地看着袁绯同，“真的会吗？”
袁绯同笑了笑，“你去问问不就好了，自己胡乱猜什么？”
初尧没法子，只好点点头，“好吧。”
袁绯同注视着低头吃饭的初尧，眉眼中尽是忧愁。这么长时间，纪言川要答应早就答应了，应该不会是尧尧说的那样子吧。
初尧蓦地抬眼看了过来，袁绯同匆忙地假装去夹菜。
初尧问：“胡桃说是哪天要去北门烧烤店来着？”
袁绯同：“好像……就是今天吧。”
纪言川一回到寝室，就听到王超旋在大声喧哗。
“诶你们就没人想和我一起去的吗？今天开业全场对折，我提早一周订的桌，你们都不心动吗？”王超旋手背拍手心，左瞧右看，根本无法理解季捷和华炎的冷漠。倏尔听见开门声，她转身就朝纪言川走去，“言川，纪言川！你这个即将脱单的人，陪不陪我去？”
紧接另外两道目光都冲着纪言川扫射过来。纪言川挑挑眉，牵起唇角，从容开口：“叶舒告诉你的？”
“不然呢，你知道当时我从叶舒嘴里知道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王超旋就是觉得她不够义气。
谁知纪言川一脸正色道：“他还没同意。”
话音一落，全寝室都笑了。
季捷扶着床梯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你是不是还没跟他说过一句‘我也喜欢你’？”
华炎也笑癫，“八成是，我早看出她情商低了。”
纪言川：“……”
纪言川冷着脸地回到自己的座位，王超旋却揪着她不放，“一句话，去不去！”
“不去。”
“行吧，那我去约初尧，再找个邹远辉……”
纪言川顿住翻书页的手，斜眼看她，目光中满是警告，凌厉得叫王超旋心里发毛。可王超旋笃定纪言川不是真生气，于是硬气地挺了挺胸脯。
纪言川移开视线，问：“几点？”
王超旋一脸得逞的奸笑，“六点。”
“我下午还得去社团中心办章程，大概六点才回来。待会把地址发给我，我结束了就去找你。”
王超旋摸了摸下巴，“行！”
华炎放下笔，回头道：“那我也去吧。”
季捷也跟上，“加我一个。”
刚才怎么求都不管用，现在一个比一个积极。一股玄虚之火冲上天灵盖，王超旋叉腰咆哮：“没门！”
北门新开张的烧烤店木头招牌上系着红绸子，门口两侧摆放着贺新的花篮。店内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耳边是油粒炸开的嘶嘶声，空气中弥漫着刺激味蕾的烤肉香。王超旋在店里转了一圈，暗褐的色调，明红的灯笼，仿佛自己也是一块行走的烤肉。
王超旋打了个哆嗦。季捷和华炎跟在她身后进了来。
柜台里的男人问：“请问有预约吗？”
王超旋报上自己的名字，“就今天，四个人。”
男人查了下电脑，然后让一名服务员带她们上二楼。王超旋上楼梯的时候正巧碰见从楼上下来的胡桃。
胡桃边走边抱怨，“哪有这样的？她们工作不到位，让我们桌被占了，还说腾不出空来了。呵，再也不来了。”
季捷最先认出他们，她叫了声走在最后面的初尧。
胡桃他们这才发现走上来的是纪言川的一帮舍友。
王超旋抬头一望，跟猴子似的迅速蹿到初尧面前，笑容殷勤而诡异。“初尧，你也在啊！”
初尧被她吓得后退一格，抓住了扶手。他避开王超旋火热的视线，往下瞄，不见纪言川的身影。
“是、是啊。”
华炎问：“你们的座被占了？”
胡桃一说来劲，语带嘲讽，“对啊，人还正吃着呢。”
王超旋：“诶，要不跟我们拼吧。”
周西西眼睛发亮，“可以吗？”
“当然，我们两家见什么外啊！”说完，王超旋就笑眯眯地看了初尧一眼，上了楼梯。
初尧歪着脑袋，右眼角下耷，左眼微微睁大，嘴角不住扯了扯，一脸迷惘困惑的表情。
胡桃和周西西巴不得和纪言川舍友走近些，于是喊了声初尧和袁绯同后也立马跟了上去。袁绯同拉了拉初尧的手，冲他使了使眼色。
明白人都看出王超旋她们对初尧过分热情。难道和纪言川有关系？
初尧细细想了想，说：“一起去吧，没事。”
袁绯同还是有几分犹豫，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桌子不大，王超旋叫服务员多添了几把椅子，才勉强挤一挤。季捷没心眼地拉开了初尧身边的一把椅子，就被王超旋拎了过来。
“你坐这儿。”
季捷摸不着头脑，“啊？”
王超旋眯起眼盯她，“你是不是傻？”
季捷一个激灵，“哦！”
胡桃似乎看穿了这三人鼓捣的玄机，他问：“纪言川等会儿是不是也要来？”
初尧闻声，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王超旋。
华炎翻阅着菜单说，“她晚点到。”
周西西偷偷瞟了瞟身边的华炎，害羞地低下了头。
王超旋调笑道：“初尧，你在我们老纪面前可活跃得很，怎么在我们仨这儿就这么拘谨呢？”
季捷扭开了果汁的盖头，“对啊，我们总比老纪面善吧。”
初尧白了眼季捷。他和季捷之间的交情可不浅，季捷居然也开始打趣他。
“但是你们不觉得你们今天很不对劲吗？”
三人一听，面面相觑地笑了起来，“哪有！”
初尧：“……”
服务员过来点燃了木炭烤架，钢架上渐渐腾起热流，盘子里的肉串被放到架子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肉串被烤得色泽焦黄，滋溜出来的热油滑过酥嫩的表皮滴进烤架里，喷香的气息勾得人直流口水。一桌人忙活着翻转肉串，初尧夹了两串烤好的，用刷子蘸涂上酸甜的酱料，一串留在盘里，一串给了袁绯同。
王超旋正想夹过一串，手机便响了起来，王超旋一个分神，季捷便眼疾手快把肉抢了去。王超旋拿着手机，火冒三丈。她深吸一口气，接听：“嗯……在呢……二楼，上了楼往左拐就能看到了……好……”
初尧耳朵动了动，“她来了？”
王超旋眉眼带笑，“对啊。”
初尧不说话了，低头把烤软的菜叶咬进嘴里。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坐如针毡。自那天被纪言川的沉默拒绝之后，他有点胆怯碰上她。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百团大战的时候还是去找了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些许的不一样，就能轻易让他失落的心再度燃起希望。而现她室友的态度，又不禁让初尧去猜想纪言川的意思。
一切似乎呈现美好的趋势，可是，他真的怕再一次自作多情。
初尧拨弄着碗里的肉丁，渐渐出神。不知谁喊了声“来了”，初尧猛地抬眼，有些机械地扭头看去。
纪言川老远便看见初尧。不用想，定是王超旋干的好事。
只不过，这次正好。
她依旧穿着今早的那件刺绣短袖，下身是一条黑料七分裤，露出精劲白皙的半截小腿，脚下是一双白色的板鞋。相貌俊秀，着装清爽，似与烧烤店浓重的气味格格不入。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初尧的脸庞上，浅浅一笑。镜片有些反光，初尧捉摸不到纪言川眼里的情绪，只觉得这样的笑容融着暖意，太过袭人。
她走了过来，“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王超旋心里偷笑，不要是初尧在这儿，哪能这么客气？于是，王超旋顺着摆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不迟不迟，到了就好，坐！”
胡桃桌底的手疯狂地挠着周西西，天呐，居然能有一天和纪言川同桌吃饭！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发生了！他总有一种初尧有戏的预感，而且分外强烈！
见所有人都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没了动作，纪言川略显尴尬，“都吃吧，不用管我。”
王超旋提起地上的果汁，就给纪言川倒满。纪言川道了声谢，又转眼瞥见初尧面前空了的杯子，低声询问：“你还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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