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秘党的领袖
“不要给我添加压力了啊老混蛋。”昂热叹了口气,而后突然露出笑容,他揽过贝奥武夫的肩膀,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老家伙仿佛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那个晴空下。
“不过唯独这件事,我答应你,毕竟……我也不想输啊。”
天地间隆隆的海潮声吞没了一切,铅灰色云层终于推进到这座岛屿的上空,上帝亲手拧开闸门,成千上万吨雨水倾泻而下,最终汇入山崖下层层叠叠的海浪。
雨噼里啪啦溅落在窗前,被太阳烘烤炙热的石壁上升起了氤氲的白气。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雨落声掩盖了一切杂音。
“真大只啊。”贝奥武夫轻声道。
“嗯……嗯?”
昂热原本轻声应道,只觉在这滂沱大雨面前,世界安静的可怕,明明天地间满是哗啦啦的雨落声,可你仍会觉得世界太安静了,静到容不下任何杂声。
他下意识应着,耳朵自动辨识贝奥武夫说的是“真安静啊”,可当他回过神,不禁愣在了那。
“真大只?什么意思?”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中国方言,寂静、安静的意思,这不是你选中的那个叫路明非的孩子带到学校的吗?”
贝奥武夫慢吞吞道,
“别以为我对学院的事情毫无所知,只要我想,卡塞尔内的一举一动都会送到我的面前。”
昂热:“……”
他背过身,默默地单手捂脸。
他猜告诉贝奥武夫这件事的人绝对没告诉他,前年被这句话忽悠瘸的曼施坦因教授因为在课堂上反复强调“保持大只”(保持安静),最终在真相曝光后被笑了很久,也因为这件事,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当事人当年度选的曼施坦因教授的课,最后顺利以“不合格”告终。
嗯……虽然没这件事他也未必能及格。
调整好心情后,昂热回过身轻咳声,整了整衣领,感慨道:“是啊,真大只啊。”
至于贝奥武夫刚才提到的情报渠道,昂热不担心,只是有些好奇究竟是谁这么不靠谱。
“对了,那个叫芬格尔的年轻人,和汉高走的很近。这件事你知情吗?”贝奥武夫突然问道。
昂热不禁诧异道:“你还认识芬格尔?”
“是弗拉梅尔送来的,说拥有和我一样的言灵,拜托我教导了一阵。”贝奥武夫淡淡道。
昂热突然不好奇了。
“这件事我和汉高算是互相心知肚明,但是都没戳穿最后一层纸。”昂热想了想,以这个回答答复贝奥武夫。
“意思是你和汉高达成了共识?”贝奥武夫瞥了这家伙一眼。
芝加哥的汉高家族,是北美混血种的领袖。
世界各地的混血种社群有大有小,汉高领导的是其中最巨型的几个之一,虽然还无法和秘党比肩,但也只在秘党之下。
北美混血种由十几个历史悠久的家族组成,这些家族在迁移到新大陆之前就在欧洲大陆上声名赫赫,多半拥有皇族、贵族、银行家或者海洋开拓者之类的背景,积累了巨额的财富。
他们在声势上并不落后于秘党,在财富积累方面还有过之,只不过他们对于屠龙并无强大的执念,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家族繁衍,以及藏在人类社会里好好地享受生活。
贝奥武夫自然看不起这些家伙,但不会看不起汉高,因为汉高虽然领导着一个商人扎堆的混血种社群,但他本人却是个真正的战士。
在他眼中,汉高是秘党的一大劲敌。
“我和汉高一直是对手,但够格当我们这种人的对手的人少得可怜,中国有句话叫惺惺相惜,我们差不多就是这种状态。在某些事上,我们的观点是一致的,不过我并没有为芬格尔和汉高牵线,这纯粹是芬格尔本人的能耐。”
昂热解释道。
贝奥武夫不由想起了当初被弗拉梅尔送来,嘴角总是带着笑意的年轻人。
事实上他不喜欢这个年轻人,但他还是收下指点了一番。
不是因为弗拉梅尔的名头,而是因为在这个年轻人身上贝奥武夫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一样的有些流里流气,像路边不入流的小混混,可心中又比谁都骄傲自信……
“看来在这点上,汉高的眼光倒是和我相似。”贝奥武夫慢慢阖上了眼,他魁梧的身形站在窗前,像是一尊不倒的碑石,可这一刻竟是有些弯曲。
注意到这一点的昂热瞳孔微缩。
“对了,你来拜访我,为什么没把我的教子带上?”
贝奥武夫突然睁眼,皱着眉望向昂热,不满溢于言表。
“……人家小两口在芝加哥难得度个假,我们这些老东西就不要打扰别人了。”
“昂热,你真的有获胜的把握吗?”
“话题转的有点快啊。我还是坚持那句话,我选中的人会终结这往复循环了数千年的历史。”昂热轻声道。
“你选中的就是那个路明非?”贝奥武夫侧过身,“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有这种自信,但我知道你不会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希尔伯特·让·昂热,我绝不会相信你。”
“看来这个名头还是有点说服力的,不知道能不能去酒吧换酒喝。”昂热开玩笑道。
“显然不能,因为在商人的眼中你的名头不值一文。”贝奥武夫淡淡道,“不然弗罗斯特他们又怎么会试图第二次将你从领袖的位置拉下来?”
“你怎么看待庞贝和弗罗斯特?”昂热扭头问道。
“庞贝是个浪荡子,弗罗斯特应该出现在汉高的手下。”贝奥武夫毫不犹豫说出了他对加图索家族这一代两个主事人的看法。
“但是,别轻视庞贝,我总觉得这个浪荡子在隐藏着什么东西,他绝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哦?”昂热眉头扬起,看来有这个看法的不仅是自己。
“弗罗斯特就是个纯粹的商人,你一眼就能看穿他想要什么,可庞贝不同,没人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这种人最棘手,他明面上站在阳光下全世界疯玩,可实际上他牢牢将自己的真实一面藏在阴影中,弗罗斯特只是他摆在明面上的挡箭牌。”
贝奥武夫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之所以知道庞贝,是因为庞贝继承了加图索族长的位置,在那之后的几十年里庞贝的“不作为”一度给外人留下了轻视的印象,他也不例外,可有一天楚天骄突然警告他庞贝此人绝不简单。
昂热若有所思道:“你觉得,弗罗斯特只是庞贝的工具人?可弗罗斯特显然不这么认为。”
“他当然不会这么认为,他甚至会觉得自己才是加图索家族的顶梁柱。”
贝奥武夫想起了某人对弗罗斯特的评价,一个有些聪明但又不够聪明的商人,不禁冷笑出声。
有些聪明但又不够聪明,这其实没有什么,偏偏就坏在他身处一个庞大的家族,还是这个家族的二把手,头上还有个真正聪明的兄长。
昂热突然道:“庞贝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但我觉得他不是我们的敌人,与其说他在隐藏什么,不如说他在试图逃避什么。”
“逃避?”贝奥武夫微微一怔,“他是加图索家族的族长,而加图索家族已经隐隐成为秘党的领头羊,他需要逃避什么?难道他在畏惧与龙族的战争?”
昂热却在此时想起了恺撒。
在他眼中恺撒是个叛逆的孩子,还在与家族做着对抗,这点在去年关于“尼伯龙根计划”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都说子像父,当年的庞贝又是怎样的?欣然接受家族为其安排的道路,安排的妻子?
这可不是庞贝的作风……
“也许,他是在逃避属于他的宿命。”昂热低声道。
“宿命?”贝奥武夫本想讥笑一声,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下来。
他的后辈们又何尝不是在逃避属于贝奥武夫家族的宿命?
“说起来,你还记得庞贝的父亲吗?”昂热忽然问道。
“庞贝的父亲?”
直到这时,贝奥武夫似乎才想起来论年龄,他和昂热都足够给庞贝当爷爷。
而庞贝的父亲,自然也就是上一代加图索家族的族长。
“没死吗?”
仔细回想后,贝奥武夫发现自己竟然真的不记得有关上一代加图索家族族长的事了。
“死了。”昂热轻描淡写道,“葬礼举办的很简单,以加图索家族的规模甚至可以说是简陋,葬礼结束后庞贝就坐上了家主之位。”
“庞贝杀死了他的父亲,抢夺了家主之位?”
“你觉得这个动机成立吗?”昂热反问。
贝奥武夫哑然,的确,以庞贝的性格、处事风格而言,这种动机确实不成立。
至少他不可能是为了抢夺家主之位。
“你的意思是?”
“如果说庞贝真的在逃避宿命,那么这段宿命必然是某些人带给他的,我听说加图索家族内部有个长老会,其中有些人的年龄甚至超过了三百岁。”昂热顿了下,耸肩道,“好吧,我就是听庞贝说的,有一次他和大谈特谈美女的时候提到的。”
“谈论什么美女会涉及到家里的老人?”贝奥武夫疑惑道。
“那是一位三百年前的美人,可庞贝那家伙竟然说那女人险些成为他的曾曾曾……祖母。”昂热摊手,“更离谱的是,他告诉我他的这位老祖宗还活着。”
“三百岁……”贝奥武夫眼中满是凝重。
得益于龙血,他们确实能比普通人活的长。
可像他与昂热这种活个一百三四十还能蹦蹦跳跳的已经是罕有了,若是靠现代医学强撑着倒也能强撑到两百岁,可三百岁……
“他的龙血浓度绝对突破临界血限了。”贝奥武夫语气肯定道,“家族历史也有两位因为龙血浓度够高而活到一百八十多的老人。那个时候可没现在的医疗技术,而且贝奥武夫的族人,通常都在年轻时留下一身伤。”
昂热明白他的意思,能在没有现代医疗技术,并且一身旧伤的情况下活到一百八,放现在大概率也能苟延残喘到三百岁。
“加图索家族恐怕真的有猫腻。”贝奥武夫神色变冷。
昂热没有接话,他在回忆那日与庞贝交谈的点点滴滴,那个家伙真的是无意间透露的有关家族长老会的秘密的吗?
假设加图索家族真的有猫腻,那么庞贝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弗罗斯特呢?恺撒呢?
“我们必须在接下来的会议中拿到主导权。”昂热沉声道。
“他们没法罢黜你,但你也很难取得主导权,因为他们已经开始忌惮你,并且企图把你拉下马。”贝奥武夫冷冷道,“这就是你选择建立学院而招致的恶果,原本支持你的秘党长老都因为你的选择而渐渐隐退,校董会内的几家当年确实是支持你的,但现在他们显然准备收回对你的支持,因为你挡住了他们的路。”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他们居然想炒掉你!你是秘党的领袖,什么是领袖?别说是几千年前,就是在中世纪,秘党内部也绝没有任何一位元老敢向大家提议我们为什么不罢免现在的领袖来得到更多的利益呢?绝没有!昂热,是你一手造就了这个名为校董会的畸形组织,并且为了金钱赋予他们罢免你的权力。”
昂热没有说话。
当年力排众议建立卡塞尔学院,也是他成为秘党领袖后有史以来第一次失去威信力的一次。
他的确成功了,但后果也明显,原本支持他的秘党长老都失望地选择了隐退,留在校董会内的几家在几十年的演变中愈发接近“商人”。
“倒也未必。”昂热道,“至少我已经给出了希望,只要我还没死,那些老家伙就不会明着站在我的对面。”
“那些家伙不会出面反对你,但你也别指望他们主动出来支持你,除非你愿意去登门拜访表示当年是你错了。”贝奥武夫淡淡道,“可如果你认了错,你的威信会一落千丈,你再难重回当年的位置。”
“当年的位置?”昂热喃喃道,“当年的什么位置?”
贝奥武夫皱眉:“你说呢?当然是秘党的领袖之位!”
“领袖?”昂热神色有些晦暗,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老朋友,你老了,我也老了,老家伙就该在关键的时候给年轻人让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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