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据理力争
戈冰剑发现如今人们对警察这个群体的认识形成了两个误区,要么就认为警察是职业流氓,里面好人少。要么就认为警察都是能勇斗歹徒,不畏权势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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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一度的国庆佳节,举国一片欢腾。这天是戈冰剑高中毕业十周年的聚会日子,他特意穿上了一身警服,然后邀上了墩厚派出所的彭岷。
因为县城所在镇叫墩厚,墩厚派出所便成了新安县城的城关派出所。按道理,城关一般设公安分局,副科级,但新安例外,还是叫派出所,正股级。郭侯昌被免职后,局里把他安排在墩厚派出所。因为戈冰剑和郭侯昌的特殊关系,便有时到所里去看看他,顺带办办事(比如帮人家办办户口什么的),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他认识了这位叫彭岷的年轻人。
彭岷肩宽腰圆,浓眉大眼,属于长得魁伟潇洒一类的,他还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警察,是职工编制,没有转干,就只好以工代警,但不能授衔,像他这种情况的在公安局还有不少,这恐怕就是当年作为关系户塞进来的。岂料一聊,他们居然是老乡,还是同一届的高中同学,他是二班的,戈冰剑是一班的,都学文科。在外地能够碰上真正的老乡而且同学,这种感觉还真有些像是“他乡遇故知”。一来二去,他们熟了起来。因戈冰剑和他是同年,也算是老庚,但戈冰剑比他大月份,就摆出一副大哥的样子。
两人借了一辆警车,由彭岷开着来到阔别十年的太和县二中,看到一些多年不见的高中同学,心里自然感慨万千。
按照聚会议程,先是参观校区。一大群人漫步在光洁的水泥路面上,指指点点地议论着。路还是原来的路,只不过再也不是当年一踩一脚黄泥了。当年的教室现在已显得有些陈旧了,大家都在搜寻着当年的位置,搜寻他们这一代人艰苦攻读、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奋斗痕迹。
接下来,在学校的礼堂里举行了纪念大会。现任校长以及当年的校领导和科任老师大都过来了,戈冰剑看着他们坐在台上一排的样子便感慨:十年了,我们大了,他们也老了。
现任校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一个叫李期倩的同学代表前来聚会的同学作了豪情满怀的发言。之后,大家进行了“太和二中88届同学联谊会捐建新大门的揭幕仪式”,然后纷纷找学校的老领导和教师合影留念。
在中午的餐桌上,同学们尽兴地喝酒畅谈。一些同学看到戈冰剑穿警服,知道他干警察这项工作,便充满了羡慕,说警察还是很吃香的,收入高有地位待遇又好。戈冰剑苦笑了笑,说:“你们根本不知道,其实警察和其他行政机关一样,工资可怜得很,只不过多了个警衔工资,杂七杂八加起来不过六百多元,而且警察这项职业很辛苦很复杂很琐碎,像原来在派出所还有现在在机关里待的,一天到晚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没有几件能够拿到桌面上炫耀和眉飞色舞的。”
同学们就说他谦虚,保密。戈冰剑只好打着哈哈,心里却一股无奈。到底是他们的认识出现了偏差,还是事实上警察的确“活得很滋润”?他怎么感觉并“不滋润”呢?
“真是怪呀。你怎么会跑到下面来。”现在在深圳做白领的同学刘世新扭头问戈冰剑。为了这次聚会,他特意从深圳赶了回来,当初在高中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私交不错,没有想到多年不见,他在深圳混得还像模像样,据说还买了房买了小车。
“咳,一言难尽。”戈冰剑打住了这个话题,他不愿听到别人这样问,这种问题他听到的太多,在很多人的眼里,他放着大城市好好的不留,偏偏跑下来到县里工作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也不可理喻,他起初的时候还会讪讪地解释他是作为优秀大学生选拔下来锻炼培养之类的,到后来他干脆懒得回答了,只有很苦涩地笑笑。
“你现在公安局哪个部门?”刚才作代表发言的李期倩问,他是二班的,和彭岷同班。这时他已经是新安地区小有名气的民营企业家了,去年什么时候刚上任的省委书记还到他那个厂里参观过。据说还是省政协委员、新安地区的政协常委什么的。
“政工科。”戈冰剑老老实实地回答。
“政工科?政工科是干什么的?”刘世新好奇地问。
戈冰剑一下子噎住了,是呀政工科是干嘛的,一天到晚给人家做嫁衣搞宣传的,一天到晚绞尽脑汁写那些现代八股文,一天到晚忙些什么警衔工资晋职晋级,一天到晚足不出户日子过得如白开水一般,很多人一听说是政工科的,流露出的不屑眼神可以看出,咳……
“你们公安部门什么单位最好?”刘世新哪壶不开提哪壶,装傻般地问。
“所谓单位好,在我们大家眼里不外乎是有吃有喝有权利有人巴结甚至有些灰色收入,是吧,其实在县公安局一级大多数单位都不怎么的,除了治安和户政科,当然还有交警。”戈冰剑想了想说。
“交警自然不必说,在公安局的人谁都想去交警,自然是因为它的收入比一般警种都要高,而且也单纯,当然在一线的交警也辛苦,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站岗执勤,指挥交通,处理事故,要吃不少的灰尘,忙的时候也难得消停。治安大队是油水最多的部门,也是最有实权的部门,因为全县所有的娱乐场所全部归他们管理,还有很多种治安管理方面的权利,你没有看到他们个个走路头都是抬得高高的,说话也都是牛得很。在传呼机和摩托车还没有普遍的时候,他们就个个配有传呼机和摩托车。在公安局工作的人,谁都想到治安科去,但没有关系谁又能进去得了呢?”彭岷接上了话头,说着说着,便流露出一片仰慕之色。
“其次是户政科。”但戈冰剑没有向他们解释说为什么户政科也是热门单位,他知道,如今户政成为县级公安部门一个主要的创收单位,有了钱,当科长的也牛,甚至对一般办事员有时都要赔着笑脸,得罪不得。尤其是办农转非更加如此。为什么这样说呢?这跟当时的户籍制度有很大关系。刚开始的时候户口有蓝印、红印两种,蓝印户口是非农户口,属于那吃“商品粮”的所有,吃“农村粮”的农民执有的则是红印户口。“农村粮”和“商品粮”的区别是很大的,吃“商品粮”除了可以心安理得地每月享用国家固定供应的粮食指标外,还可以享受子女就学就业等一系列好处,所以有人为了将这红色的本本转换成蓝色的,而愿意去花费不少的心思和金钱。最早时是七八千元一个的“农转非”,还要走后门拉关系,后来是四五千,直到近几年,国家才明令禁止收费,但因想办“农转非”的人太多,指标有限,就越发挤破脑袋地往里钻,户政科和派出所一起趁机收一两千,这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造成户政科“牛“的原因还有一个方面就是办理身份证。现在流动人口越来越多,户政科业务也就多了起来:户口本、身份证、暂住证、边防证的发放(包括临时身份证)、户口的迁入迁出等等,虽然繁杂,但很来钱。尤其是身份证,现在的人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小小的塑料卡片,去银行里要用,住旅馆要用,无论去哪里,身上总得有了它才方便。而在广东省一些经济特区,那里同时也是法律的特区——打工者如果没有身份证,简直就是一种“犯罪”,被派出所查获了,或罚款,或关押(收容),甚至遣送回老家去。因其重要,又派生出一种新的身份证:临时身份证。它和身份证具备同样的身份证明的作用,只不过是暂时的,一般为一年有效期。因为身份证办证的周期比较长,一般要一两个月,这对于那些急着要跑到广东省去打工的人来讲,简直是种煎熬,所以纷纷跑到户政科办临时身份证,50元一张硬硬的纸片,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办就办,有时没有货了,还要找公安局的熟人去办,不然还办不到。他好几次帮熟人办那玩意儿,一个劲地在户政科的几位大小姐面前赔笑脸。
“刑警队呢?刑警队不好吗?”已是一家窗帘店老板的同学张绍民嬉笑着对戈冰剑说:“你们看现在的刑警多牛,打开电视就是警匪片,都是歌颂警察的,这些警匪片里你看哪部没有那么个刑警队长,长得风流倜傥,威风凛凛的,而且身旁总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警察陪着,最后案子破了,坏人被抓了,遗憾的是女警察身不由己地爱上了那个刑警队长……”张绍民在高中的时候会写点小小说、散文什么的,做过不少文学梦,还当过文学社的社长,没有想到,若干年后,他不再舞文弄墨,反而成为一个老大不小的老板了,据说家里住的房子,就像别墅一般。
戈冰剑反问:“我看你是看警匪片看多了吧,这个你也信?事实上,一般基层公安局的刑警队很少有女警,更不要说有那种能文能武,长得又漂亮的,即使有,都是放在办公室搞搞内勤,收收文件,打打开水,做做报表什么的。和男同志那样去冲冲杀杀在一线破案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影视作品归影视作品,那都是为了吸引大家眼球的。”
几个同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公安局里面也有差别,这倒是他们没有想到的,原来以为公安局的都很牛,都像电影电视剧里演的那么破案如神、身手了得呢。
曾经的班长刘贤虎有些嘲讽道:“你们有些警察看上去人模人样,一本正经,实则上不敢恭维。我看现在有些警察,就靠这身老虎皮耀武扬威!戈冰剑,你别介意,我不是说你啊。”
戈冰剑脸都有些红了,因为他正好也穿了警服,真想反驳,但想想就连他今天穿这身警服,难道不是也想在这些十年没见的同学面前摆摆威风吗?
但他还是争辩:“说实话,有些人耍特权欺负老百姓,但也有人凭着良心做事。”言下之意就是桌子上就有一位充满正义在凭着良心干活的警察:“是吧,彭岷?”
“对,起码我们两个不是那种人。”
想想社会上的确有些警察是这个样子,也就任他说了,戈冰剑发现如今人们对警察这个群体的认识形成了两个误区,要么就认为警察是职业流氓,里面好人少。要么就认为警察都是能勇斗歹徒、不畏权势的英雄。殊不知这两个群体都是警察队伍里的个别现象,其实大多数警察都是如他一样的,每天按时上下班,在自己的平凡岗位上做着平凡工作的平凡人。
当然拿他局里一些同事来讲,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的确不少,有的除了局里分了房子外,还自己建了楼房,还有少数几个或明或暗地开上了私家车,吃穿用度更是非我所能比的。
其实,和他一样的中青年民警,上有老、下有小,靠两个人可怜巴巴的工资,家庭负担沉重,活没少干,油水却没有捞,清贫清苦劳累,过得和他差不多的估计也不少,一山更比一山高,人比人,气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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