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愚钝
大全叔茫然地盯着灰脸的秦月说:“秦月,这些白菜和猪肉,你打算怎么弄?”
“这些白菜嘛,看起来不算是最嫩的,只能把茎叶分开。”她一只手拍在其中一兜大白菜上,然后继续说,“至于猪肉,肥瘦分开,肥的和白菜梆子炒了,瘦肉剁成肉馅,跟白菜叶子一起炒。稍微添上些葱姜蒜,出锅之后应该不至于没有了酱油的调色而不好吃。”
伙夫们听见秦月这么说,虽然听起来还像是那么一回事,但是终究觉得,即便是出锅了,色泽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然而不等众人继续想下去,满月已经开始着手做菜。
她拿出一兜白菜,竖开了一刀,直接把这兜白菜掰开,然后用菜刀,灵巧地将那两半边白菜的白菜根蒂给挖了出来。
一兜白菜,瞬间被分散开来,根本用不上手,去一片一片地掰开。
由于白菜被分成了两半,每一半都是呈现了自然重叠好的状态,满月直接上菜刀,将叠着的一半白菜梆子,斜刀切段出来。
另一半白菜梆子,也如法炮制。
剩下的白菜叶子,则是被掰了两下,搁置到一旁放着。
然后取出一块猪肉,肥瘦分开,肥的切片放着,瘦的剁馅装盘,再加入一些葱绿末和姜蒜末,以及一丢盐,搅和匀乎了放着。
肉馅虽然没有黄酒的去腥,以及酱油的调色,但是此时被葱绿和姜蒜末裹挟着,色泽竟然分外的好看,就连味道都有点淡淡的香气。
直接上锅加油,放进肥肉煸炒出油水,不过并没有将肥肉炒得太过焦了。因为那样肥肉的份量会变小,而且士兵们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只要这些肥肉不要油腻得过分,他们都是乐衷吃的。
肥肉被炒好之后,满月放了姜末进去,等到锅子里温度到达最高的时候,立即把切成斜刀的白菜梆子倒了进去,迅速翻炒,而后丢盐出锅。
这道菜,前半部分要的是火候,后半部分要的便是速度了。
满月的这一系列动作实在太快,大全叔都有些看懵了。
其他伙夫们看见端上桌子的那一盘白菜梆子炒肥肉,不仅油光水亮的,而且满眼白色里面,还有姜的黄,肉的微焦。
只一眼,就让人流口水。而且味道,贼香。
不约而同的,方才其他伙夫们还在考虑究竟要不要跟着秦月这样做,现下却是立刻开始像他一样操弄起白菜和猪肉来了。
满月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专心地着手另外一道白菜叶子和瘦肉馅的组合。
白菜叶味甜,但是极容易熟;瘦肉馅若是过熟极哏,口感全失。
两样菜都是需要在火候方面做功夫。
满月把瘦肉馅在热油锅里摊开煎炒,等到瘦肉馅微微变色,然后油锅里的油呈现滋啦状态之时,立时把白菜叶子丢了进去,翻炒两下加入半碗水,上盖焖熟只需三分钟。
如此一来,白菜叶子的鲜美脆尽皆被留存住了,而肉馅原本就是简易葱姜蒜腌制处理过的,翻炒之时已经喷香,短暂的闷煮更是令它汁水十足。
第二道菜也上了桌子。
伙夫们放眼瞧来,见白菜叶子淡黄、葱绿、姜黄,还有瘦肉的莹白,竟是不一样但绝对诱人的色泽。
大全叔见这两道的做法都有了着落,立刻喜不自胜地学着秦月的做法操作起来。
晚上征兵们前前后后吃饭的时候,都不由得感慨,今晚上这顿饭菜,真的是来军营里最好吃的一顿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吃的东西都是自己动手弄的,味如白水。
至于后来有了征来的伙夫,但是有些伙夫不知是手艺不行还是军营里调料太少、提供菜样不好的缘故,时常都只是尚能下口的程度。
其中,今天中午有一部分征兵,吃到了绝美的胡萝卜丝和青菜。其他那些征兵,看着自己碗里的饭菜,分明就只是普通的胡萝卜丝和青菜嘛。
没想到今天晚上,大家伙都算是吃到了一顿还算不错的饭菜。虽然其中有些菜样的火候明显不一样,但是对比之前的,简直就是大大的进步了嘛。
精兵营这边,穿着甲胄的灵韵和叶子风,靠着帐子,正拿着碗吃饭。
“没想到,这军营里面的饭菜还不算差劲嘛,这红烧肉做得很可口,酱色也很漂亮,还有这个小青菜,爽脆得很。不错不错,我这段日子,算是有口福了。”
开口说话的正是灵韵,她一边刨饭,一边吃着。
叶子风端着碗,吃得慢条斯理,看她一眼,然后说:“怎么吃得这么快?你从前吃饭的时候,不都是细嚼慢咽的吗?”
灵韵看着旁边这个狗皮膏药一样的叶子风,即便是此刻身穿甲胄,拿了副碗筷,吃着那算得上是寒酸的饭菜,倚坐在地上,竟然还是富贵气十足、英俊气十足、潇洒气十足。
“你懂个屁!”灵韵毫不怜香惜玉地说,“这军营里面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吃饭跟抢似的,刚才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你手上那碗饭菜的红烧肉,怎么可能成色这么好?还有,我一碗吃不饱,还要抢第二碗。”
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像是完全入戏了一般,把自己当成了军营里的士兵,毫无闺阁郡主该有的样子。
然而听她这么说,叶子风笑了,“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的一饭之恩了?”
“当然要,必须要。”灵韵刨饭道。
叶子风立马来劲了,凑近了,很是暧昧地说:“那我只能以身相许了,壮士。”
“滚!”灵韵用肩膀撞了一下他,一边端着空碗站起身来,一边说,“谁稀罕你这个小白脸以身相许啊!”
说完便往盛饭菜的地方去了。
留下被撞歪的叶子风,莫名其妙接收着来自于不远处其他精兵们怪异的神色,然后起身,匆促拿碗掩面去追灵韵。
严郡守今天正式到帐之后,身披甲胄,直接带人沿着精兵营一直走,花了半个时辰,才走到征兵营的前沿,巡视了一下情况,发现征兵们今晚上吃的饭菜皆是成色还不错的大白菜和猪肉,这才放心地往回走。
只是回来的路上,一路看着精兵营内的士兵们,吃的皆是色泽诱人的红烧肉,严郡守拧着眉头回了主帐之中。
“来人,去把精兵营的伙头军领军李勺给我叫来。”
严郡守一回到主帐之中,便气势汹汹地开口。站在主帐之外的士兵立刻领命而去。
一刻钟过后,一个身着伙夫服的三十来岁男子,一脸疑惑地往主帐那边走。
他方才正在吃饭呢,突然严郡守身边的士兵前来传命,说严郡守点名叫他去拜见。
路上的时候,李勺企图从这个士兵嘴里挖出点来什么,可是严郡守身边之人果然不是那起子宵小,竟然一个字,不,是一个表情都没有给。
只说让他赶紧跟上便是。
李勺仔细想了想,这些时日,他并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应该只是严郡守初来乍到军营,想要找他来问话,了解下军营之中将士们一日三餐的事情。
李勺想到这里,便一口认定,严郡守派人传唤自己,就是这个缘由,当即收了心、正了神色,看这近在眼前的主帐,理了理衣裳,然后跟着士兵停驻在主帐门口。
“禀报严郡守,伙头军领军李勺带到。”
士兵洪亮的声音在李勺面前响起,紧接着里面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
“进来。”
简短有力,却听不出这两个字里有任何的愠怒之意,李勺的心神更定,等士兵侧开身子,挽起帐帘,便气定神闲地走了进去。
“伙头军领军李勺,拜见严郡守。”他自打踏入主帐,便是迎面低头走了上去,然后站定,拱手道。
“本郡守今日初入军营,作了一番简单的巡视。”严郡守的语气里虽然听不出喜怒,但是其中的沉稳气势却不容小觑,“但却发现精兵和征兵之间的情况,有所差别,你可知,差在什么地方?”
李勺不知道严郡守话里是什么意思。
要说这精兵和征兵之间有所差别,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不管是武力、还是上阵之后的气势,那不都是天差地别的吗?
精兵一直蓄养在松嘉郡内,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便是这个道理了。
而征兵,不过就是短短半月之内,从穷乡僻壤里征收上来的汉子,仅仅训练了三日,便要随征。
两者之间,原本就是区别甚光的。
然则,这些念头只是在李勺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不消须臾,他便继续拱手道:“回禀严郡守,属下愚钝,只知这精兵贵在精字,征兵却能从征字上洞察一二。两者差别,地方甚广,不知严郡守今日巡视之时,发现哪方面不对劲。”
严郡守看见面前这个领军还算是通透圆滑,知道把他问的问题转个弯,换种法子问自己,便也不卖关子了,“本郡守发现,精兵营和征兵营的伙食,待遇不同。”
严郡守的语气仍旧让人听不出喜怒。
李勺只好拱手解释:“回禀严郡守,精兵营的伙食,向来都是由属下带领的伙头军准备的,至于征兵营那边,则是由征来的伙夫们准备。”
“那从现在开始,就把你手下的那些伙头军,和征来的伙夫们,合在一处,一起准备军营将士们的一日三餐。”
严郡守仿佛不是在传达命令,倒像是随便在说着一件什么事情。
李勺有些不明白了,“这?回禀严郡守,如此一来,怕是精兵们会有意见?”
李勺不明白,明明两个营处,这样分着伙食,也显不同。况且,在松嘉郡之时,他们伙头军负责的便是精兵们的伙食。
突然让那些被征来的伙夫们,跟他们合并在一起,一起给军营做饭菜。
那征兵们不是赚到了吗?反而言之,精兵们要是心生不满了又该如何?
他看着主位之上的严郡守现下都还只是个郡守,况且说话下令又没什么气势,这才驳了一二。
李勺把这话说完,奇怪的是,前面之处,并没有迅速传来说话的声音。他有些沉不住气,微微抬头看了一眼。
却看见主位之上,严郡守冷峻的脸庞,然后传来一声——
“愚钝!”
这音量,直接把李勺给吓趴了,双脚一软便跪了下去,“属下知罪,属下知罪。”
前面传来两声冷笑,李勺便听见严郡守带着怒意的询问,“知罪?你倒是说说看,何罪之有?”
李勺两行清泪都快要落下来了,他哪里知道啊?
“属下……属下实在不知,还请严郡守明示,属下立刻就去办,立刻就办。”
严郡守拍了一下桌子,恨铁不成钢地说:“何其愚钝!养兵千日,精兵们怎会无端生怨?要是精兵们知道了那些征来的兵,整天里吃的都是些没有多余调料的菜,更加要羞愤而死了。
征兵们初次随征,他们的军心本就不稳,若是长此以往,他们都知道了这其中的区别待遇,又怎么会团结一致、奋勇杀敌?”
听到这其中的利害,李勺顿悟,请罪得更加陈恳,“属下知罪,属下真的知罪了,还请郡守责罚。”
严郡守大手一挥,“墨国十来年都没有发生过随征的事情,这回念在你是初次,没有经验,就没有责罚一说,只是切记,下回若是再在伙食方面,让本郡守巡查出什么差别……”
他说到这里顿了下来,显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然而李勺却明白那隐藏在后面的意思,不由得在这初春之际细汗淋漓起来。
“属下遵命。”
李勺说完仍旧战战兢兢不已。
立于一侧的征护军,看了一眼显然不想说话的严郡守,这才转头对李勺说:“严郡守的命令已经吩咐完了,你快下去照办吧。”
“是是。”李勺如获大赦,狠劲站直他那发软发虚的双脚,然后低头后退,出了主帐。
主帐之内,征护军开口相劝道:“郡守宽心,这件事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
严郡守转头看向他,没好气地问:“如何说。”
“治军有方,虽说要对将士们一视同仁,但是征兵们来源于各个角落,心本就是野的,这段时间伙食方面的差别,就算是让他们定定心,也能感受到日后征战镇守的辛苦,并非儿戏。
况且,从现在开始,伙头军领着伙夫们统一做饭菜,那些征兵们便会吃到甜头。郡守此举,犹如雪中送炭,作用不可谓不大。”
闻言,严郡守难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是日夜里,满月所在的那处营帐、以及周边的伙夫营帐,加上各式炊具,一应快速转移到了征兵营和精兵营的中间。
满月跟随着一众人群,拎着包袱、推着推车,到达新营地之后,又快速扎起营帐,安置炊具。
这些事情弄好,已经是夜半三更了。
满月累得见地就坐了下去,问旁边的人:“大全叔,我们怎么突然就把营帐搬来这里了?真是累坏人了,就算要搬,也合该明天白日里啊。”
这么个漆黑夜里行动,不说一路上摸黑着走,仅有几个火把,就是他们都劳累一天了,连晚上都不让人歇息了吗?
大全叔即便是个男人,现下也有点站不住了,在对面坐了下来,小声地说:“谁说不是啊?可是上头下来的命令,就是这么快又急,说让我们立马就搬。”
他喘了两口气,这才接着说:“不过咱也别想能在白日里搬了,自打进入这军营之中,哪个白日里,不得做饭啊?那上头的心思想得真全,让我们大家伙晚上搬,明天白日里,就影响不到军营里的一日三餐了。”
满月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那你知道,上头为什么突然下这个命令?”
大全叔摇了摇头。
旁边离得近的另外一个伙夫凑近了些,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很小声地说:“你们还不知道啊,听人说,负责精兵营伙食的伙头军领军李勺,被严郡守叫去骂了一顿,说他伙食上区别待遇征兵们。”
他说到这里,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这才接着说:“李领军这才派人来连夜,叫我们搬到这里,从明天开始,我们怕是就要和这些伙头军们一起给军营做饭菜了。”
大全叔听完也同样兴奋起来,问:“这里的伙头军们厨艺,是不是都很好啊?”
那个伙夫笑了笑,说:“何止啊,更好的还是这边的营灶,有酱油那些调料啊。”
大全叔更加兴奋了,“真的?酱油一两可贵了,我往常在家里的时候,还不舍得买呢。这以后做菜,我可就能开眼了。”
满月听完这些八卦消息,知道空穴不来风,想必都是真的。
这样一来,征兵和精兵之间的伙食没有差别了,对稳定军心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大全叔和另外一个伙夫再说了些闲话,就回到营帐里面去歇息了。
满月独自在外面坐了一会,想到今晚上一路走过来,都没看到隐川他们,不免有点失落起来。
她和隐川分开,掐指算算,也有十来天的时间了。
她还是头一回,和他分开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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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女们,情节人快乐啊~
嗯,俺还在写下一章的故事,估计会晚点发,但是十二点之前会发的咯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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