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说降富明阿

　　富明阿留在了归德，一方面研究河南军务，一方面准备迎接僧格林沁。

　　僧格林沁长期在河南、山东一带指挥打仗，对前线军务比较熟悉。咸丰特意诏令他访察河南、山东、陕西三省军务，上奏以备咨询。

　　还在山东时，僧格林沁接到密谕，说前任河南巡抚英桂被刺，而富明阿的奏报语焉不详，着令僧格林沁立即到河南密查此案，据情上报。

　　僧格林沁随即修书一封，派人送往河南，说自己将奉上谕前往河南视察防务，只字不提英桂被刺之事。

　　僧格林沁为蒙古科尔沁亲王，地位尊贵，对清廷忠心耿耿，被咸丰视为满清柱石。富明阿猜测僧王将借机调查英桂被刺一案，更加不敢怠慢。

　　这位僧王出身于蒙古黄金家族，是成吉思汗二弟拙赤合撒儿的二十六代孙，出身于科尔沁蒙古博尔济吉特氏。不过，家族传到僧格林沁这一代，已经相当贫穷，僧格林沁年轻时甚至要为富人放牧。

　　僧格林沁的族父索特纳木多布济，娶嘉庆帝第三女庄敬和硕公主，即为科尔沁左翼后旗第十代扎萨克多罗郡王。索特纳木多布济没有后代，道光帝在族人中为其挑选嗣子，挑中了仪表堂堂的僧格林沁。

　　科尔沁蒙古贵族同满洲贵族世代姻亲，关系非常密切。博尔济吉特氏在蒙古贵族中更是一枝独秀，清朝历代皇后，常常出自博尔济吉特氏。而博尔济吉特氏中的高级贵族，常常迎娶皇室家的公主。

　　嗣父死后，僧格林沁果真袭爵，成为科尔沁第十一代扎萨克多罗郡王。此人虽然不通文墨，但骁勇善战，在镇压太平军北伐军、山东农民起义中颇为得力，很有黄金家族的勇武之风，很得清廷的赏识。

　　二十三岁时，僧格林沁署任正白旗蒙古都统，成为正一品大员。如今，他已加封“科尔沁亲王”爵位，与惇亲王、恭亲王、醇亲王等咸丰兄弟爵位相同。

　　僧格林沁对清廷感激涕零，思想也非常顽固。富明阿经过英桂被刺事件后，内心深处产生了动摇，不敢再誓死效忠清廷。

　　但僧格林沁不同，他与清廷共富贵、同命运，一定会与革命军死战到底。富明阿担心僧格林沁来之后，会在英桂被刺杀的事件上做文章，做出不利于自己的举动。

　　归德府所面临的军事压力越来越大，富明阿还没等到僧格林沁，倒意外遇到了一个旧相识。

　　这天，富明阿正在衙门里处理政事，戈什哈过来报告，说有客人拜访。富明阿一看禀帖，竟是他在汉军八旗的旧识。

　　只不过，这家伙门道广，前几年攀上了福州将军，跟着调到了福州。革命军进攻福州时，福州八旗不战而降，这家伙岂不已成了中华帝国的子民？

　　富明阿满腹狐疑，问戈什哈道：“来人是什么打扮？所为何事？”

　　戈什哈是高级侍从，不仅负责保护巡抚，还是巡抚生活、工作上的助理。譬如说，访客要求见巡抚，戈什哈便有甄别安排之权。

　　大体上，只要访客奉送的门包多，只要访客看起来不像坏人，戈什哈收到门包后，便乐于为访客传达禀帖。

　　这一次，戈什哈收到的门包特别丰厚，乐于成全访客，说道：“来人是个商人，说手头上有一批军火，质量没得说，价格也特别合理。”

　　富明阿额头一皱，便知戈什哈收到的好处不少，还想着事后再吃回扣。他正想借机与旧相识一晤，便说道：“好好盘查一番，等我吃过午饭后，带他过来见我。”

　　见了面，果真是旧时相识。富明阿对英桂被杀心有余悸，不敢放松戒备，在会客厅里布置了好几个侍卫。好在这些侍卫与富明阿都是过命的兄弟，有些敏感的话，富明阿敢当着他们的面讲。

　　寒暄过后，富明阿问访客道：“青云，说实话的，你当年升官到福州，我还颇为羡慕。几年不见，你过得越发潇洒了，人也年轻了。”

　　这位名叫青云的访客，笑呵呵地说道：“治公，你说笑了。我现在是无官一身轻，做起了生意，虽不如做官体面，但乐得一个潇洒自在，凡事都能自个儿做主。”

　　富明阿听说过，中华帝国采取重商主义，对商人、企业主特别优待。帝国商人到国外经商，常能得到帝国实质上的支持，不仅包括经济上的，还涵盖外交上的。商人也多投桃报李，兼有为帝国搜集情报的使命。

　　他不由得加强了戒备，问道：“老兄，听说当年粤匪攻陷福州，诡称善待俘虏，诱使福州八旗投降。福州八旗多为我汉军，投降粤匪后，粤匪随即翻脸不认人，对俘虏颇为虐待。老兄，你说可有此事？”

　　富明阿所说的，是满清官方的说辞。事实与富明阿所说正好相反，革命军优待俘虏、统一战线政策已经日趋完善。

　　福州八旗本就以汉人为主，原本都是三藩之乱中耿精忠的部下。他们欣然投降了革命军，革命军也按照承诺，按照绿营模式妥善安置了他们。

　　富明阿明知故问，无非是想试探青云。

　　青云哈哈大笑，说道：“治公，你现在都是中丞了，岂不知传闻的真伪？要是革命军翻脸不认人了，我还能外出做商人吗？还能像现在这样滋润吗？”

　　高手过招，言不及义，所说为投降的旧事，实际是在试探各自立场问题。富明阿就此得知，青云已经完全倒向了帝国。青云也察觉到，富明阿立场已经动摇，有被策反的可能性。

　　青云的公开身份是商人，利用曾经的旗人身份，秘密往来于中国南北，向满清兜售帝国工业品。他还是帝国情报局的线人，借商人身份来回奔走搜集情报。

　　富明阿也哈哈大笑起来，借此掩饰尴尬。他问道：“青云，听说你手上有一批上好的军火，不知都有哪些货色？价钱如何？”

　　青云神色一动，对道：“治公，此事不宜公开谈，能否屏去左右，我俩深入详谈？”

　　富明阿有英桂被刺的前车之鉴，当然不敢掉以轻心，说道：“不当紧，这里都是我的亲信，跟着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

　　尽管如此，富明阿还是赶走了门口的两个亲兵。一名亲信起身关闭房门，青云才低声说道：

　　“治公，我手头确实有一批军火。但我想，这批军火对于治公巡抚河南，恐怕助力不大。革命军该来还是会来，满清该亡还是会亡。”

　　青云留心观察富明阿，见富明阿并未当场回绝，在场的亲信也默然不语，便知道这些人立场已经动摇。他趁热打铁，说道：

　　“满清目前能打的，恕我直言，只有六镇新建陆军。神机营也好，僧王的蒙古马队也好，都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六镇新建陆军，除了要守卫京师，能分给你河南几个？最多两镇吧，两镇也就是两万五干人，数量与革命军一个野战步兵师相当。

　　“目前革命军有三个野战军，第一野战军还在大西南用兵，不会参加北伐。剩下两个野战军，目前都无仗可打，可以全部投入北伐。

　　“这两个野战军，共有五个步兵师十三万人，一个骑兵师一万两干人。还有陆军直属的炮兵师、工兵师，各军直属的炮兵团、工兵团、舟桥团等，北伐陆军总人数不少于十五万人。

　　“人家还有海军，有东洋、南洋两个舰队。满清在北方的水师只有几艘小型炮艇，根本就不是革命军海军的对手。

　　“治安，我并非危言耸听。革命军这些资料，已经是半公开的，《振兴报》上都有公开记载。这些实力数据都能公开发表，说明什么，说明革命军已有充分的自信，有充足的实力碾压清军。

　　“治公，你是袁督师的后人，文武双全，精明强干。满清已经日薄夕阳，一推就倒。革命军不日就会发兵北伐，你何必螳臂当车，白白为满清牺牲了你的性命？”

　　富明阿知道，青云所说都是实情。当前南北实力悬殊，清军绝对挡不住革命军。河南当面又为王疯子的第一师，自己手上只有一镇新建陆军，若想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看情形，满清亡国在即，自己是袁崇焕六世孙，更不值得为满清殉国。

　　富明阿计议已定，说道：“青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样，我来安排一桌酒席，我们边喝边聊，好好畅谈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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